第15章 第15章

这一剑被他挡掉了，但是很快，我又送上了一剑。

        “是你动的手脚！”我一剑砍向他，瞋目切齿：“接我一剑！”

        从他了然的眼神之中，我便知他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事情。而从他毫不改变的表情之中，我也更加愤怒了。

        苏昌离是杀手，他可能死在任何一个任务，但他不应该死在剑客之间的问剑之中。他不应该这样死去。

        李素王想要让雷无桀明白这些江湖道理，想要他在江湖上能够保住性命；当他抱着这种心思的时候，他就不应该私自在苏昌离的剑上动手脚，扰乱他的真气，用这种方法让雷无桀明白这个道理。

        谁不是别人心尖尖上的人了。

        选谁不好，他却把主意打在了其中最心纯的苏昌离身上。

        如果再晚一步，苏昌离接下那一剑，那我见到的，就只会是他冰冷的尸体。我为他戴上的帽子会滚落在地，为他寻找的巨剑会被弃角落，为他所产生的所有甜蜜都将变为日后最缠人的痛……如果他想要雷无桀在今天明白江湖道理，我也不是不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我越想杀一个人的时候，话就越少。

        剑招之间的对决，让这个林间小路变得千疮百孔。碎成段的小鸟羽毛混着血肉在空中飘荡下来，我擦了擦脸上沾到的鲜血，目色越来越冷静。

        “小姑娘，剑可不是凶器。”李素王的脸上也没了之前的和颜悦色，他的头发被割了一半，发冠从头上滚落了下来，整个人相较而言略微狼狈。

        但是他眼里的光却越来越坚定。

        我怒极反笑，一剑指向天空，水汽从四面八方围绕在我们一行人周围，让周围的一切变的昏暗混乱起来。

        我看不清对面的李素王，别的人也看不清身旁站着的人。

        我目视前方，对苏昌离说道：“你没有剑，先往外去。”

        “我有剑。”我听到苏昌离低低的声音，不知道从哪一边传来，反正声音越来越小：“是慕婴……”声音越来越小，我听不清他们说话了。

        这一剑和刚刚的风剑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是微微的区别，也是他们最重要的区别。风只能做刀。而雾不止能做刀，还能做屏障。

        黑暗是杀手的天下。

        我很轻易的感受到了暗河所有人的离开。与此同时，还有在搜索着往后退的萧楚河等人。

        “我有一剑，名细雨眠风。请阁下试之。”

        雾气消散，我手臂之上衣服被割破，露出了带着血痕的胳膊。

        李素王的情况比我要好一点。他负手站在原地，整个人异常的澄亮。

        原来他修的是心剑。

        我呼出一口气，面色更加狠戾了起来。

        我听到苏昌离担心的声音：“秋水。”暗河的人和雷无桀等人再度打了起来，他手中拿着一把没见过的剑，一剑逼退了受伤的雷无桀，来到了我的面前。

        我看着他依旧鲜活的脸，脑海里又回想起那个悲伤的梦境。不等他说话，我便让他先离开。

        “李素王是铸剑师，但也是传授李梦杀心剑之人。他不可小觑，我跟你一起。”

        “你手上的剑不适合你。”我摇了摇头，坚决让他离开我跟李素王的身边。

        明白了他是什么剑，我便知道要怎么对上他了。他修心剑，可惜，我的杀剑，也走心。

        他微微皱了皱眉，身形却没有任何变动。

        我只得跟他说道：“我的剑会伤到你。”

        我有一剑，从七岁练到了今天，我本来想用在大家长的计划上，但是没想到，我突然会有了想杀之人。

        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想主动用上这一剑。

        风起云涌。头顶上的云在这一刻开始风云变幻。鬼啸般的山风越来越凄厉，刚刚因为剑风而被割裂的细碎叶片从割裂处开始慢慢失去颜色。

        我的衣袖扬扬而起，一股黑气从袖里钻出，向四周散去。

        圆润的眼睛渐渐湿润起来，围绕在我面前的黑气凝成一团，汇成一条条绳索，和一头三个脑袋的狗。

        只片刻，阵阵黑气再度从地面之上冒了出来，暗暗升起，汇成一个圆形，在汇成一个杀阵。顷刻间，凄厉的山鬼风声便演化成了临死之人的哭嚎，绝望，空洞，狠戾，痛苦，悲伤……人在不想死的时候面临死亡，本身就是一件无望的事情。

        “你这剑，煞气极重。”李素王皱眉，脚下的金光大闪，有一股亮光从乌黑的天空之中透露出来，直射阵法心。

        “杀人之阵，自有煞气。”我曾经看过无数人的死亡，了解无数能杀死一个人的剑式，在日复一日的练习和情感压制中，这一剑终于被练成了。

        他应该荣幸，他成为了第一个祭剑之人。

        我执着剑，随着三头犬一起奔向李素王，周边鬼气凝在一起，汇聚成剑，直指李素王。

        “害我所爱！”我怒猊渴骥，咬牙切齿。

        我怒吼道：“我要你死！”

        “我有一剑，习十五年，一朝成，一朝杀。”我大喝一声，手中的剑应声而下：“我为它取名：我要你死！”

        鬼嚎之声在一瞬间暴涨无数。我感觉到七窍受到挤压，有温润的液体顺着耳垂流淌下来，滴答，滴答。

        “我这一剑，杀气极重，与你的心剑，正好相克。”我一步一步走上前，伸手抓住面前摇摇欲坠的人的衣领，面无表情的问道：“感觉如何？”

        说完，我狠狠的拽住他往地上砸：“滚。”

        “外公！”

        我松开手，执着剑面对从暗河手中冲出来的雷无桀：“他活不了了。”

        “你为什么杀他！”

        “他想苏昌离死。”我的情绪平静下来许多，此时面对他的质问，也算能冷静的回答他的问题：“苏昌离真气已乱，你那一剑若下去，他必死无疑。”

        “李素王想让你明白江湖道理，而我想让他付出代价。”我擦了擦脸上的鲜血，温和一笑：“这样，他的目的实现了，我的要求也完成了。”

        “你杀不了我。”我平静的看着他举剑，问他：“我只杀了他，你便想杀我。那我发现苏昌离被动手脚，我不应该要杀了他吗？”

        “我可没有乱他真气。杀他，我杀的堂堂正正。”我垂下眼帘，继续说道：“就算是暗河杀人，也从来不在背后动手脚。你们觉得暗河是罪大恶极的杀手，那你们呢？两面三刀人吗？”

        雷无桀一下子被问住了动作。他是个有侠气的少年，今日发生的这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从来没遇过的。

        “李素王想教你什么是江湖，那我便帮个忙，顺带教你，在江湖里要怎么做。”我收了剑，被苏昌离一下子抱了起来。凝固的血液有点凝住了我的眼睛，我微微仰头，对苏昌离说道：“让人重新种上树吧。”

        剑仙一剑，可逾千年。我和剑仙有些差距，也不想成为剑仙，但这一剑的后力，若不处置妥当，很难不祸害了这方水土。

        萧楚河似乎又受了重伤，司空千落现在正一手挥舞着她的银枪跟苏红息三人对手，而她旁边新出来的那个少年，则十分滑稽的在跟谢家两位和慕婴对手。

        苏昌离没有剑，我受了伤，剩下的雷无桀我并不排除有因情绪暴涨的可能，于是当机立断之下，苏昌离决定先离开。

        “你是暗河的？”我听到萧楚河虚弱的声音。

        “不知道。”我给了他一个模糊的回答。

        为了苏家，我选择了刺向萧楚河。但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我刺偏了位置，容他吃下那颗吊命的药。

        我杀过人。不能说不是暗河的人。但是我只为了苏家留在这里，又不太算暗河的人。我也不知道如何定义我自己。

        或许也是一个两面人的判词吧。

        我微闭着眼睛，脑海里淡淡的想道。

        虽然没有杀掉他们，但他们也没有讨得一分的好。

        李素王的身体已被剑气伤的再无拯救之地，出不了那个坑，剑气就会腐蚀掉他使劲吊着的一口生气。

        若他明白，就会在这口生气被腐化之前说出来。

        看来他是明白的。

        在耳朵出血后，我的听力仿佛被鲜血贯通洗净了一般，更加的清透。我很清楚的听着那一口气在片刻之内消失殆尽。

        “昌离。”我无力的偎在苏昌离的怀里，心里没有一刻这么庆幸和踏实过。还好计划变了。还好我回来了。还好他发现我回来了。

        在所有的愤怒情绪得到爆发后，我终于后知后觉的涌起了更深的悲伤和痛苦，和喜悦。三种强烈的情绪激烈的涌上心头，我吐出一口老血，晕在了苏昌离的怀里。

        第一次用这一剑，后劲有点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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