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破局

我天生是个很乐观的女孩子，我几乎想不到生活中能有什么困难把我打倒。朋友家人们总说我没心没肺，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们，笑笑而过。

        大学毕业第一年我遇见了我的男朋友。我们是所有热恋中的情侣中的其中一对。他比我大三岁，可他很幼稚很可爱。那时候我们都还没找到什么正经工作，只能在奶茶店炸鸡店打工。边打工边投简历。虽然日子过得不算很好，但也很甜蜜。

        每逢休息日，他在前一天晚上总要打电话过来问我：“宝宝，明天我去你那里好不好。”他总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跟我在一起的机会，十分粘人。虽说幼稚，但我心里觉得他可爱极了。

        大学毕业第二年，我们住在一起了。我们一起看电影，一起做饭，一起做家务，一起打游戏…我们一起做了很多很多事。我觉得心里很满足，想着什么时候把他带回家见爸妈。

        可那一年随之而来的是我们的就业问题。我们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简历投了一份又一份，电话打了一个又一个。我们在这个快模式的城市生活里忙的也是焦头烂额，不再像第一年那样惬意了。

        我感觉到他最近越来越不对劲了。他总是把自己反锁在一个房间里，一呆就是一天，吃饭时也沉默不语，跟他讲话他总是后知后觉才意识到。他像是个丧失了精神的傀儡人，只能依靠本能去做事。这不是我认识的他。

        我开始反复问他，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可他总是不语，或是对我说“我没事的宝宝，不要担心。”他越是这么说，我越是不放心。我心中的担忧如同滚雪球那般越滚越大。

        那个秘密终于在那天被我发现了。

        “你告诉我，这个是什么！？”

        我眼中蓄着泪，哆嗦着声音问他。

        那是一张病历单，上面写着四个大字，深深刺痛我的眼，诊断结果：重度抑郁。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开始拼命打工，挣钱为他治病。

        我始终不敢相信，这个乐观幼稚的男孩会患上抑郁症。重度抑郁。

        那段日子我直到现在都不敢想起。大三那年，我每天早出晚归累成狗，回到家就陪着他，不说话就抱着他，气氛沉寂抑郁。他开始跟我提分手，我肯定是不肯的。我们谈了整整三年，不是三天，不是三个月，是整整三年。我爱他，我又怎么舍得抛弃他独自去面对黑暗呢。我苦苦哀求他，能跟他讲理绝对不吵架。我一想到他要是没了我，得了重度抑郁的他怎么在这个未知的城市里活下去，是跟现在一样每天把自己锁起来，拉上窗帘，堕落在黑暗里？每天一言不发，没人喊他照顾他，他能活活把自己饿死？还是尝试结束自己的生命？我不敢想，虽然他现在还没做到这一步，可我也不敢保证他不会这么做。我不能离开他，我不能倒下。反正我乐观，没心没肺，像朋友家人们说的那样，这样的我绝对能战胜现在一切的困难。

        我抱着那么一股赤诚热烈的心，像是一头小牛，在这个车水马龙的世界里横冲直撞。很庆幸，我为他撞出了一片天来。

        大学毕业那年，他的病好了。

        那天，医生说他可以出院了。

        我穿着我们第一次约会穿的裙子来医院接他。

        他笑着对我说“宝宝，你看，我的病好了，我可以跟你一起好好生活了，以后让我来照顾你吧。这两年我的宝宝太辛苦了，我的宝宝本来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他跟我讲了很多很多，我心里乐得找不着了方向。这两年来，何止是我苦呢。他为了减轻我的负担，也曾偷偷上网找过兼职，偷偷溜出院去工作。可是这对一个重度抑郁患者来说哪那么容易啊。他的神经被他自己逼到了要分裂的状态。我知道他也累，苦。他和他的心作了两年的斗争，和这个社会的不公平问题作了两年的斗争。真好，他最后赢了。

        我们有说有笑地走到马路边，等着绿灯亮起。

        接下来的一幕让我永生后悔。

        他突然冲了出去，冲到马路中央。车子急刹车与马路发生摩擦的声音刺破了我的耳膜。我的脑袋嗡嗡的，脑中一片空白，不受控制地晕了过去。

        我就知道他没好，他从患病以来就没好过。

        我清楚地记得他冲到马路中央时，回头对我说地那句话“宝宝，好好活下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在病房里了。

        他呢？他在哪？

        我开始无助地喊他的名字，哭泣声被我掩在了枕头里，泪水滴到手背上，滚烫极了。这泪有多滚烫，此时我的心就有多冷。

        病房门开了，我抬头，愣住了。

        他好好的，一脸喜意望着我，立马冲了上来抱住我。

        我看着手上的泪水，顿住了。

        “我的错宝宝，我带你回家见爸妈好吗，别这样折磨自己了。我们是恋人，更是以后相濡以沫的夫妻。不要所有事情自己担着，我也在。我知道你这段日子不好过，你跟我讲好吗，别把自己锁上。我真的很担心，很担心你。”

        “还有就是……求求你……给我个与你一起面临风雨的机会行吗。”

        他声音颤抖着，又与我絮絮叨叨了许多。

        我开始低笑起来，原来如此啊。

        曾以为自己是局外人，却不想，局中人竟一直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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