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青木

“放肆！”

        兰御闻言，当下被他挑衅的语调气得满脸通红。他鼓着腮帮，怒目圆睁的模样却有着说不出的可爱。只是，在其他人眼里是如此，他自个儿却并不知道。

        尚捷还未说够，见他动气，心里更是激动，又哼笑一声继续激怒对方：“皇叔莫气，侄儿实话实说而已。平日里我等经常拿九弟开玩笑，他从未计较，皇叔又何必激动呢？难道说，你俩的关系真的不可告人？”

        兰御眯了眯眼睛，心中的怒火急速攀升。

        他咬着牙根，逐字逐句地应道：“我与他清清白白，没有你想得那么龌龊。身为皇子，不懂礼数尊卑不分就算了，如今还想诋毁自己的兄弟与亲叔，看来得要让你父皇给你上一课才成！”

        提到成安帝，尚捷脸上一僵。

        一旁的八皇子尚政也明白此事过了火，赶紧上前劝架：“皇叔息怒，三哥说得是玩笑话，皇叔可别往心里去。三哥他知错了，往后一定会注意的。”

        说完，使劲对尚捷眨眼睛，示意他道歉。

        或许有些心虚，可心里还是不服气，尚捷抿了抿唇，垂着眸子不说话。

        兰御见状，更是恨得牙痒。想要甩他一巴掌却又怕失了分寸而不得不强行忍住，憋屈到不行，一张俏脸红得能滴出血来。

        正在这时，尚勋从后堂走了出来。

        见几人的气氛不对，他立马走到兰御身边，问道：“这是怎么了？”

        尚政连说“没事没事”，拉起尚捷的胳膊对着兰御行了个礼，继而一边往外走一边嚷嚷：“皇叔，我俩先告辞了。尚勋，你好好陪着皇叔啊，明日见。”

        看着他俩的背影，尚勋眼底闪过一丝冷洌的光。

        他微侧头，伸手搂住兰御的腰，轻言轻语道：“皇叔受气了？”

        兰御皱了皱鼻子，满腔怒意随着他的动作慢慢消逝。

        他抬眼望向对方，心情逐渐平静。不知何故，尚勋的温柔总能化解他心里的急躁与不安。

        “他拿我与你开玩笑，我不喜欢这样。”

        尚勋蹙了蹙眉，又勾起嘴角笑道：“三哥平日里就是这样没轻没重的，你别和他一般计较。走，我带你去吃点好吃的。”

        说着话，松开了揽住兰御的那只手，转而将他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掌心。

        兰御脸上一红：“就是你这般没规矩，总是拉拉扯扯的，他才有话说。”

        可抱怨归抱怨，他并不挣脱，任由对方拉着自己。

        尚勋握他的手紧了紧：“皇叔很在意他的话吗？”

        兰御咬了下唇，回答声若蚊蝇：“倒也不是……”

        两人相处的时候，尚勋时常会有些拉手揽腰勾肩搭背的小动作，兰御早已习惯，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二人的亲密无间被人拿出来说，却又是另一回事。

        他在意，但并不想让尚勋因为这件事而对他疏离。

        “不要因为三哥而影响你我之间的关系。他只是嫉妒我罢了。哥哥们都喜欢你，你还不知道吗？”尚勋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与他十指相扣，将手攥得更紧了：“能得到皇叔的赏识，是尚勋的荣幸啊！”

        兰御愣怔地看着他，忽然感觉心底深处有种异样的东西正在缓缓渗出。

        他皱了皱鼻子，挑起唇角浅浅一笑，掩去有些慌张的情绪：“少贫嘴了，不是说带我去吃好吃的吗？”

        “是，我们去集市吧，尝一尝街头小吃。”

        听到这提议，兰御顿时欢欣雀跃起来，完全忘记了之前的不愉快和随之而来的无措感，双眸闪亮并透着一丝期待：“好好好，去集市！”

        就是这孩童般的纯真特质，才让尚勋神魂颠倒，无法自拔。看着他高兴得手舞足蹈，尚勋也被感染，心情变得极好。

        夕阳渐落，锦云布满天际，两人找来了马车，赶在最后几寸橘光消散前偷偷出了宫。这次出门没带下人，两人都懂武，又想独处，便不喜欢被人跟在身侧。青山和兰御的贴身奴婢永安本来都想跟着，却被二人遣回了宫。

        京城的夜市热闹非凡。街巷里挤满了人，小贩不断吆喝，百姓们朗声交谈，角落里的鸡飞狗跳，还有食摊上散出的诱人香味，汇成了让人流连忘返的烟火气。

        这是皇宫里最缺的东西。

        兰御兴奋地东张西望，一会儿想要吃糖葫芦，一会儿又要尝尝糯米团子。只要是吃的，多少都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对于这些街头巷尾的俗物，尚勋自小就看得多了。本就对吃没有太大的兴趣，但只要兰御喜欢，他肯定追随左右。走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就如同回到了朝杨，那朝夕相伴的人潮让人不禁回想起过往的点点滴滴。

        不一会儿，兰御已经吃了个半饱，手里捧着一块糖糕凑到尚勋的身旁，笑嘻嘻道：“这味道比宫里做的还好，你要不要尝尝？”

        他的花容月貌在烛光炫影下颇为动人，特别是在人群中，闪亮得犹如繁星一般。

        尚勋怔怔地望着他，只觉得心跳徒然加速，快到几乎要蹦出胸口。

        “怎么了？要不要嘛？”兰御被他盯得心慌意乱，只得将头撇向别处，目光却飘忽不定，寻不到关注点。

        见他无措，尚勋回过神来，伸手握住他手腕，头凑过去在糖糕上咬了一口。

        “确实好吃。”

        兰御脸上洇出浅红，收回了胳膊。知道他羞怯，尚勋有些无奈，又有些得意，心头比嘴里的糖糕还要甜蜜。

        两人沿着街道漫步了半晌，最后在一家古玩店前停下了步子。

        进店后，店主光看他俩的衣着打扮就知道是贵客临门，即刻迎了上来。

        “两位公子一看就是贵人，请随便看，有什么喜欢的我算便宜些。”他热情地挥了挥手，又从柜子里拿出几个古色古香的盒子，打开后放置在桌面上，说道：“这些都是稀罕物，您俩打眼瞧瞧，一定会有中意的。”

        尚勋与兰御对视一眼，凑到桌子前观赏这些货物。不多会儿，视线不约而同地汇集在了同一件物品上。

        那是一对紫玉佩。

        图案是双龙戏珠，可分可合，两条蛟龙互相盘绕交错，嘴对嘴叼着一颗硕大的珠子。若是将玉牌分开，每块图案的龙尾都被另一条龙体缠住，珠子也成了一半。

        兰御好奇地拿起玉佩细细打量，嘟哝了一句：“这玉佩真稀奇。若是分开了，图案就会变得很奇怪，可若是不分开不就多此一举吗？”

        店主呵呵一笑，介绍道：“这上古双龙佩的主人原是一对双生子。两人感情非常好，从不分离。后来其中一人去世，才将这东西放在本店出售。这紫玉的质地稀有珍贵，玉质上乘，两位若是看中了，我做主算便宜些。”

        一听这东西还有故事，尚勋顿时来了兴趣。

        他从兰御手里拿过来仔细分辨了一会儿，发现玉身晶莹剔透，图案是精雕细琢而成。即便是上古之物却并未有所磨损，线条流畅，双龙交汇之处完美过渡，毫无违和之感。

        “确实不错，你喜欢吗？”他转眸看着兰御。

        兰御抿唇想了想：“这是给兄弟带的，我与你又不是兄弟的关系，戴着这玉佩算什么？”

        “这话不能这么说，”店主摆了摆手：“公子，您且细想想，哪有玉佩一定是要给兄弟戴的？若是二位关系好如亲生兄弟，戴着这玉佩又有何不可？这双龙佩的寓意就在于亲密无间，两小无猜。我看二位无论外貌还是年纪都相差无几，感情也很好，最为适合佩戴这双龙佩啊！”

        这一席话讲得真切，而有心之人在入耳后更为心动。

        尚勋捏着玉佩的手已经不愿松开，扬了扬眉问道：“那请问这对玉佩要价多少？”

        兰御见他喜欢，也就不再推辞，看着店主眨了眨眼：“你说会便宜些的。”

        “是是是，一定算便宜些，请二位稍等。”

        他拿出一个青竹算盘，装模作样地在那里划来划去片刻，抬头说道：“一百五十两，已经很便宜了。”

        兰御嘟起嘴，靠近尚勋耳旁敛声道：“太贵了，我们还是不要吧？”

        尚勋点点头，将玉佩放回了盒子里。

        “诶，别啊，这双龙佩可是天下无双，这世间再也找不到第二对了。若是您二位真心喜欢，我就替原主做个主，再便宜三十两，怎么样？以二位的情谊，一百二十两真心不算贵了。”

        最后一句话比前面几句都值钱。

        把尚勋和兰御的感情做兑换筹码，这玉佩自然远超过它的自身价值。

        于是九皇子殿下以一百二十两的价格将双龙佩收入囊中。

        兰御还是觉得不值，出店的时候心情有些不爽快。尚勋将其中一块为他挂好，又将另一块戴在了自己的腰上。

        “我买的是它的意义。你我的感情哪是能用钱财来比较的？如今我们各自佩戴一半，不是很好吗？你看！”

        他微微垂眼，眸光柔情似水。看着自己和兰御并排站在一起，腰间的双龙佩确实为二人的关系添上了一笔浓重的深意。

        这么一瞧，兰御也欢喜得很。

        “当真是好看！尚勋，戴着双龙佩，你我叔侄的情谊就永远不会变了，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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