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3

少女带着帷帽，帷帽由婢女取下后映入眼帘的是如云的鬓发白皙的脸颊，还有窈窕的身姿，二楼势高，从高处往下望并不能看清少女的面容，但可想象其花容月貌。

        男子把玩着瓷杯，将目光收回，他对女人没什么兴趣。

        “欸，那软甲将军有些眼熟。”玄衣男子身边的白衣男子继续往楼下打量，这位亦是翩翩年少，就是说话漫不经心的。

        “沛国公府，叶朗。”冷峻的玄衣男子侧目，淡然道。

        “竟是他，想起来了，前不久才从边境回京，呵，我猜他刚才想把店里所有人都轰走，被那位小姐打岔，略过去了。”白衣男子笑中夹杂着嘲弄：“他也不想想，这冰天雪地附近又无人烟，人家要往哪里避寒，叶家人是不是个个这副不管别人死活的德行？”

        玄衣男子抿了口酒，神情愈发严肃：“谢雲，在外慎言。”

        谢乃国姓，若有了解京中皇亲勋贵们名讳的，便知谢雲乃皇孙，是荣亲王府那位混不吝世子爷的名字，最近沛国公主张加收赋税，以壮军费，在朝廷中掀起巨浪，谢雲这句话便是暗讽。

        “曲扬，用不着这般小心。”谢雲说完眼见好友脸色不对，他赶紧认怂：“我不提便是——”

        曲扬冷着脸一挡手，示意谢雲闭嘴后复又往楼下看了一眼，恰好楼下人也仰头望来，只见冰肌玉骨，明眸善睐，少女犹如三月之桃灼灼耀眼，美的不可方物。

        “刚才听那女子称叶朗为兄，你可认得她？”

        “我怎么没听见？”谢雲问出口才反应过来，曲扬内力比他深厚，听力自然比他敏锐得多，加上他正想岔开刚才失言的话题，便仔细打量起叶宛宛来。

        谢雲好交际，沛国公府的女眷常出现在各色宴席上，就算不熟悉，脸他也认得全，下面这位姝色佳丽气质出尘，他更应过目不忘。

        可谢雲思索一阵，竟完全没有印象，只好挫败的摇头：“不认得。”

        话音甫落，身边冰山般的好友曲扬竟破天荒的轻笑一声，惹得谢雲大惑，接着曲扬还打趣了一句，“竟然还有你不认得的女子。”

        谢雲花名在外，京城里貌美的贵女，确实少有他不认识的，谢雲顿时有些怄气，“莫非你认得？”

        曲扬没接话，眯起眼眸看着叶宛宛的侧影。

        而楼下，店家已经将小店里最好的饭菜端了上来，叶宛宛左瞧右看，却没一样是可以下嘴的，不是放了她不喜的配菜，便是过于油腻。

        春夏最懂她，去马车上取了茶具泡了壶普洱，取了几样点心摆好盘，请叶宛宛用。

        “叶朗哥哥，我胃口不好，晚饭用些点心茶水就好，你今日辛苦了，多用些饭菜吧。”叶宛宛温声细语，说完还拿起筷子给叶朗布了菜，斟了酒，之后才拿起一块山药枣泥糕小口的吃。

        边上的护卫都觉得这三小姐太娇惯了，不是大厨做的饭菜竟然不吃，无一不偷偷侧目。

        可叶朗的心里却涌起一股暖流，三妹叶宛宛连用饭的胃口都没有，可见今日舟车劳顿累着了，可即便如此，也先顾及他这位兄长的饮食，还给他夹菜，实在贴心。

        楼下大堂中发生的一切没逃过曲扬的眼睛，他多瞧几眼原本是为叶朗之故，可视线却频频落在粉衣少女的身上，此女话虽不多，却句句话含引导，将叶朗哄得服帖，可见其心思缜密。

        曲扬一直往下看，谢雲亦然，只不过一个在思考，一个纯粹在欣赏美人：“叶家怎会有这样一位沉鱼落雁的姑娘藏于深闺之中，竟然从来无缘得见。”

        “……”曲扬啜了一口酒：“你这般没正形，荣亲王府前途堪忧。”

        谢雲习惯了好友的严肃古板，也不在意，凑近至曲扬耳畔打趣：“最近你家里不是正为你议亲，我瞧这位女子甚好，虽然叶家人招人厌，但那是朝堂上，女子养在深闺想必没有臭毛病，倒也无妨，你觉得如何？”

        “绝无可能。”曲扬立刻回道。

        “当真？”谢雲又瞧一眼，有些惋惜：“此等相貌京中恐怕难寻其二。”

        曲扬懒得说第二次，貌美又如何，还不是一双眼一张嘴，在他眼中都没有差别。

        ……

        是夜，寒风呼啸，隐约间还有狼嚎声传来，风吹得窗棂乒乓乱响，卧房内一片风雪声。

        山野客栈自然没有地龙，取暖只能燃炭盆，偏偏店中炭火不好，全是青烟，幸好出发前带了两篓红箩炭，春夏燃了两盆搁在床前：“小姐可还觉得冷？”

        叶宛宛将被子裹在身上，露出一张莹莹小脸，冷自然是冷的，但客栈条件如此，她轻舒一口气：“尚可，去温一壶酒，再将话本子取来。”

        如此喧嚣雪夜，一边饮酒暖身一边读话本取乐，亦是不错的消遣。

        叶宛宛饮酒看话本时喜欢有人作陪，便拉着春夏一起，主仆二人越喝越尽兴，微醺之下话也多了起来。

        “小姐，我觉得二公子最好，才貌双全仪表堂堂。”

        “那有什么好的，顶天立地的血性男儿才好，那叫有男人味儿。”

        男人味？曲扬刚进屋合上房门，就听见隔壁房间女子的轻语，他与叶宛宛所住的房间仅一墙之隔，因他听力过人，能将主仆二人的对话听得八分，刚坐下倒了半盏茶，就听声音清脆的女子继续侃侃发言。

        “你想想，男子一身玄衣，气宇轩昂，骑着一匹枣红骏马驰骋在无际的草原上，接着弯腰将心爱的女子一把抱上马，二人同乘一骑，欣赏着长河落日，那是何等甜蜜浪漫。”

        春夏想了想，小声道：“花前月下吟诗作对才叫甜呢。”

        “那有什么意思。”叶宛宛喝了一口梅子酒，脸颊上染上了薄薄绯红：“拘束着人不舒服。”

        与此同时，曲扬也轻笑着抿了一口茶，人人道才子佳人为绝配，女郎们对文弱书生趋之若骛，此女倒有不同的见解，不想方才用饭时矫揉做作，却是个心怀洒脱之意的人。

        只可惜是个女子，不然还能结交一番。

        “可二公子怎么办呢？他情深义重，小姐一点都不心疼他吗？”

        “心有所属还对人家有回应，那才残忍。”

        曲扬不想再听女子间的私房话，便故意屏住内息，然后吹了蜡和衣而卧，心道不知那位被拒绝的二公子是谁，而她所仰慕的顶天立地的男子又是谁，但这念头只一闪而过，性子使然，曲扬对儿女情长一向没有兴致，对他人私事更无暇探究。

        而隔壁房间，叶宛宛已经尽兴，漱口净手后躺到床上笑说：“其实这话本里的二公子和将军男主都好，现实中真心实意待人的有几个？”

        灯下观美人乃是一种享受，就算日日跟在身边的春夏也被此刻双颊坨红，双眸潋滟的叶宛宛惊艳了，她微颔首答：“小姐说的是，改日我再叫人寻几本好看的来。”

        酒后一夜好眠，翌日清晨，叶宛宛是被一阵争执声吵醒的。

        “为何不让我上楼？”

        说话的是谢雲，早晨他到大堂用了碗面，再次上楼时却被叶朗的兵拦住，要求搜身才可通行，谢雲自然不肯，争执间楼上房门开启，叶朗和曲扬从各自的房间迈步而出，打了个照面，叶朗诧异的挑眉，对曲扬拱了拱手：“曲将军怎在此处？”

        曲扬微颔首：“路过。”

        而此时谢雲终于上得二楼，叶朗认得他，微微凝目望着二人：“荣世子怎么也在？”

        “本世子与绥之兄出京考察民情，却没想到叶将军这么大的排场。”谢雲气呼呼的答。

        叶朗轻呵一声：“荣世子言重了，因有女眷随行，叶某不得不小心谨慎，处处周全，以免有人唐突了舍妹。”

        “哦，不知是国公府的哪位千金？我从前可见过？”谢雲好奇心重，闲散的追问一句，却没想到被叶朗重重瞪了一眼，好像他是个什么浪荡登徒子觊觎人家妹子一般。

        曲扬无奈的看了好友一眼：“……”谢雲这张嘴实在没个谱。

        紧接着嘎吱一声细响，旁边的房门推开，叶宛宛走了出来，不过头上带着帷帽，帽沿嵌了白狐绒更加遮挡面容，只能透过窈窕婀娜的身姿判断，正是昨夜那位粉装少女。

        叶朗侧身见三妹出来了，才不情不愿的介绍：“这是我三妹，三妹，这位是荣亲王世子，这位是曲将军。”

        叶朗不仅介绍的含糊，还半个身子挡在叶宛宛身前，生怕她被眼前这两个大男人吓到一般，谢雲没机会近看佳人面貌，更没弄清楚她是叶朗的哪个妹妹，只好颔首道：“叶三小姐好。”

        “荣世子安。”叶宛宛轻身福礼。

        曲扬绷直嘴角，看着眼前头戴帷帽举止款款的少女，实在无法和昨夜那个侃侃谈论男人的女子对照起来，如此这般想着，他略颔首算是见礼。

        咦？叶宛宛在看清曲扬的容貌后顿了顿，目光在他身上略凝了片刻后才柔柔福身，轻声道：“曲将军安。”

        面前这人相貌堂堂，直鼻薄唇，怎么看怎么英俊，如一杯上好的佳酿，醇而清，冽而香，极其符合叶宛宛对男子的审美，世人皆爱俏，叶宛宛亦然，她不仅喜欢珠宝华服，对长相俊秀的男子女子也会多看两眼，如今遇上一个极俊的自然要饱眼福，反正有帷帽遮挡，不会失了礼数。

        但这一观之下，叶宛宛竟觉得这位曲将军有几分面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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