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4

“咳咳。”站在一旁的叶朗干咳几声，不耐之意几乎要从眼中冒出来，管他什么王孙勋贵，只要多看他三妹几眼，做哥哥的心中便生不快，谢雲轻佻，曲扬冷冽，在叶朗看来都不是好人，三妹叶宛宛着实没必要和这两位外男有交集。

        “荣世子，曲将军，我们急于回京，先行一步了。”说罢叶朗拱拱手，然后吩咐手下整点行装即刻出发。

        谢雲对叶朗这眼高于顶的脾气做派有些恼火，但是沛国公位高权重，叶家嫡长孙有骄矜的资本，他只得一顿，把想要和叶三小姐搭话的念头摁下。曲扬则面无波澜，目光甚至没有在叶朗叶宛宛身上多停留一瞬，他后退半步，沉声道：“请。”

        叶宛宛略颔螓首，轻移莲步随叶朗下楼，今日她穿了一身流彩暗花云雁装，身姿愈发显得窈窕，乌黑的头发梳成简单的百合髻，除了珠花和白玉梅花簪外，左右各绑了一根镂金丝带，因帷帽遮挡，发式与首饰外人瞧不清楚，但两根镂金丝带飘扬蹁跹，吸人目光。

        曲扬本没有看叶宛宛的背影，但少女走过后卷起一阵香风，不似京中女眷酷爱的甜腻之香，而是幽若清淡却又沁人心脾，曲扬不由的抬起头往楼下望了一眼，恰好少女也站定望来，虽隔着一层薄纱，更瞧不清少女面容，但是曲扬五感敏锐，能够确定叶三小姐在看着他。

        曲扬摸了摸手腕，将目光挪开了。

        “宛宛，在看什么呢？”

        叶朗的话打断了叶宛宛的思绪，叶宛宛回过神，冲叶朗甜甜微笑，旁敲侧击地问：“叶朗哥哥，刚才遇见的荣世子曲将军具体是什么身份，我初入京城，若连人都不认得，日后遇见岂不是丢脸。”

        “荣世子是荣亲王的嫡长子谢雲，是当今圣上的亲侄子，但是不学无术，不必理会，曲将军是镇国将军的嫡子曲扬，颇有军功，但冷如冰霜，亦不是好人，以后遇见这二人颔首示意即可，用不着搭理。”叶朗说着吩咐手下将马车赶到门口来，亲自瞧着叶宛宛稳稳坐上马后才翻身上马。

        一夜大雪纷飞，次日倒是雪停日升，迎着薄薄金光车队缓缓行进着。

        叶宛宛歪坐在铺着软垫的车厢里，手里捧着暖手炉，堆帽已经取下，露出精致的面庞，此刻她正低垂着眸，微抿的唇未点口脂却自带一抹艳色：“曲扬……镇国将军……”她低声念叨着。

        春夏在旁用小碳炉煮了一锅香饮，用乌龙茶兑甜酒，既清新又驱寒，煮沸后春夏用彩瓷装了半碗，然后用软帕垫着放到叶宛宛身边的小几上，另配了两块金丝羊乳糕：“小姐在念叨什么呢？奴婢煮了香饮，您喝几口暖暖身子。”

        “哇，真香。”叶宛宛喜欢甜食，春夏知她口味手艺又好，每次她煮香饮叶宛宛都能喝下一整碗，有美食在眼前，叶宛宛很快将心里那点疑惑抛之脑后：“春夏，你手艺又精进了。”

        主仆两个笑说了一会儿，叶宛宛有些犯困，但又不想睡觉，便叫春夏取了话本子来念给她听，主仆二人一边看话本一边议论，格外惬意，叶朗听见马车中频频传来欢声笑语，嘴角也不自觉的泛起微笑，三妹叶宛宛性子温和善良，却又开朗爱笑，一定能与芝芝相处得来。

        芝芝是叶朗未婚妻的闺名，全名叫孟静芝，孟家人为其取名静芝，是希望女儿安静贤淑，不曾想家学渊源，孟静芝不仅大大咧咧，还会拳脚功夫，孟将军一度怀疑自家女儿要留成老姑娘，没想到亲事很顺利，准女婿叶朗对芝芝很好。

        “叶朗哥哥，你要不要喝香饮？”叶朗正惦念着未婚妻，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马车帘子忽然掀开，三妹叶宛宛笑着探出脸来，冰天雪地里万物沉寂，只有三妹的笑活泼如春，叶朗不由舒眉一笑。

        “不用了，你自己喝吧。”

        叶宛宛皱了皱鼻子，眼眸粼粼如水：“滋味很好的，是我的独门秘方，外人轻易喝不着呢，而且喝了可以暖身，风雪这般凛冽，万一受寒了可怎么是好？”

        “我尝尝。”叶朗伸手接过春夏递来的碗，一口气喝净，他不喜甜，这乌龙甜酒饮甜度高，并不符合他的口味，但是他会品鉴，一喝就知道这搭配精巧，很有巧思，叶朗把碗递回，顿了片刻：“宛宛，可否将这香饮的方子抄与我？”

        他不喜欢，但芝芝一定喜欢。

        “当然可以。”叶宛宛注意到叶朗的耳朵有些红，想来方子是帮未婚妻要的，他有些害羞才会如此，叶宛宛没有多言，只是一脸了然的点头，微笑着答：“我会仔仔细细写好的。”

        叶朗长舒一口气，依着三妹妹叶宛宛的性子，还以为她会当众打趣自己，没想到她只笑着点点头便落了车帘，果真是讨人喜欢的丫头。

        对此，叶宛宛其实有自己的思量，要与一人亲近，初时需要礼貌亲和，熟悉之后过分礼貌则是生分，玩笑打闹分享缺一不可，她与叶朗已经熟悉，打趣几句算不得什么，但是叶朗的手下环绕左右，当众调侃他们的长官则有损叶朗的威严。

        一行人继续在满是积雪的道路上前行，车马过后在路上留下了清晰的痕迹，如山水画卷中勾勒的写意之笔。

        叶宛宛倦了，手捧暖手炉，身披百花织锦毛毯，靠在春夏的膝盖上睡着了，车轮悠悠转动，车厢有节奏的微微摇晃着，如同摇篮曲一般，倒是催眠，只是车夫突然一个急刹，叶宛宛手中的暖手炉“咚”一下落了地，人也惊醒了，她睁开眼睛，小声地问：“发生了何事？”

        “小姐……好像是……有山匪！”春夏掀开帘子的一角往外探看，看到许多满脸横肉手持钢刀的人围在车队前面，其中一个还是独眼龙，剩下的一只好眼泛着贪婪的光芒，吓得她赶紧放下帘子。

        叶宛宛没想到山匪竟然如此胆大，也挑开一丝缝隙往外看，就见那独眼龙狗胆包天道：“我乃南山大王，手下小兵八百，已经将你们包围，想要活着从此处过，得让我的人搜身搜车，留下一些酒钱，否则！哼，看我的宝刀怎么收拾你们！”

        独眼龙拍了拍手中足有一寸厚的砍刀，一脸嚣张，下巴上稀而长的胡子高高翘起，眯了眯三角眼又看上了叶朗胯下的骏马：“你！那匹马待会留下！”

        叶朗带了八十人去接叶宛宛，鄢家配了二十护卫护送，合计是一百人，个个身强力壮训练有素，还都骑着马，莫说八百小兵是这大言不惭的南山大王吹牛吹出来的，就算真有八百人，也不过是乌合之众，敌不过叶朗率领的一百骑兵，马蹄一踩，都不用抽刀，便叫他们死的死伤的伤。

        但是叶朗不想在叶宛宛眼前大开杀戒，于是强忍着恶心同那独眼龙商量：“钱可以给你们一些，搜身搜车休想！先让马车过去，我留下付你们酒钱，如何？”

        “不行！”独眼龙哼哼两声：“由不得你来定！”

        叶朗扯了扯马鞭子，眼里寒意沉沉：“不就是钱，本将军有的是，劝你们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闻此，一百米外的高坡上，曲扬摇了摇头，叶朗说不差钱，岂不叫那伙山匪胃口更大，愈发不会放人了，谢雲站在曲扬旁边，因内力里不及，他听不清那边的对话，但也不着急，一伙山匪想要奈何一百训练有素的骑兵简直是痴人说梦：“要我说，咱们就别管那闲事了。”

        没想话音没落，好友就策马朝山下冲去：“要管！”

        另外一边，叶朗眼底已经隐约有了杀意，心里果断浮现出了两个方案，一个是让近卫带一半人马护送叶宛宛冲出包围，他带领剩下的人马收拾这伙山匪，第二个方案是将叶宛宛坐的马车围拢在中间，直接收拾人，叶朗还在思考，车厢里突然传出叶宛宛的声音：“叶朗哥哥，我留在这里，我不怕！”

        叶宛宛头次遇见歹人，还如此凶恶，说不怕是不可能的，但越是慌乱越要镇定，她一下就猜到了叶朗所想，叶朗担心她见到血腥场面会落下毛病，必然要护送她先走，但这样一来兵力就会减弱，无端的增加风险。

        “好！”叶朗高声回道。

        而这时曲扬谢雲也骑着马飞速赶到了，曲扬抽了叶宛宛所坐的马车一鞭子，马又惊又疼立刻往前狂奔，三匹马甩足疾驰，足以踏碎人骨，山匪们惊恐避让，让他们轻松冲出了包围，曲扬道：“叶将军！令妹由我照看着，你收拾歹人吧！”

        谢雲则高喊：“一起走吧，骑马他们追不上！”

        走是不可能的，山匪惊吓到了叶宛宛，惹怒了叶朗，他不会放过他们，而且这伙山匪如此嚣张，不知沾染了多少人命，今天他便要好好教训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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