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次相遇，多多指教

“还是晚来一步”

        翠山之下，洛瑜轻皱眉，扶起地上的一株枯花，刚准备展开双翅去四周看看，忽然听到了肚子“咕噜噜”的响声，不大，却足以引起他的警觉。他不动声色地在手间聚出几滴水珠，然后弹指向斜后方的草丛打去。

        “别！大侠手下留情呀！我错了，再也不敢了。”突然，一只毛茸茸的狐狸样的小东西从杂草里滚了出来，两个小翅膀害怕地蜷起，一抖一抖的。

        洛瑜眼睛一亮，暗暗松了口气，面上却是一脸的严肃：“你哪儿错了？”

        “我我，我错在，错在我也不知道呀”小家伙儿皱巴着脸，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两个前爪不安地绞着，“要不，你告诉我，我错在哪里好不好？我一定改！”

        “改？”洛瑜挑眉，努力绷住表情，振振有词地开口：“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吗？还到处乱跑。”

        小家伙儿竖着耳朵，老实地摇头，眼巴巴地盯着洛瑜：“你知道我的身份吗？我已经在这里三个月了，不，也可能五个月了，”她伸出一个爪子，有些烦闷地抓抓头上的几缕毛，“可是我跟其他动物长得全都不一样。”

        这下轮到洛瑜惊讶了：“你真不知道？！那个你叫什么来着？”

        “花花。”小家伙儿眼睛亮晶晶地回答，“你也可以叫我团团，或许毛毛也不错，我还没决定好起哪个名字呢。”说完，她满脸期待地盯着洛瑜的眼睛。

        “你确定？”听着一个个土得掉渣的名字，洛瑜有些不敢置信，甚至以为对方是在开玩笑。在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他努力投出真诚的目光：“我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有的，小美，红红，可可，爱爱”小家伙儿越说越高兴，最后直接围着洛瑜兴奋地转起了圈。

        洛瑜用力按了按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在对方终于说完后，配合地鼓了鼓掌：“不错，我也觉得这个名字好听，碧璧。”

        “我有说这个”

        “哎呀，真好，碧璧，一听就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名字，你可真是太聪明了！”洛瑜蹲下身，满脸钦佩之色，丝毫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

        “是吗？”小家伙儿嘿嘿傻笑起来，满脸自得，“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对啦，”碧璧一拍脑袋，“我们现在算是朋友啦，我允许你叫我阿璧哦！”说着，还调皮地冲洛瑜抛去一个貌似抽筋的媚眼。

        “”这叫不出口的羞耻感是怎么回事儿？

        洛瑜蹲下身子与碧璧平视，“小家伙儿，我给你取一个字吧，代替那个阿就你刚刚说的那个称呼。”

        “字？是我的第二个名字吗？”

        “算吧。”洛瑜挠挠头，垂眸在脑海里搜寻合适的字。

        “你觉得叫你阿稳怎么样？”

        “阿闻？”碧璧低声嘟囔了两遍，然后羞赧地看向洛瑜，“这是什么意思呀？是夸我的鼻子灵吗？”

        “稳”字跟鼻子灵有什么关系？洛瑜一时没反应过来，摇摇手指，“稳，就是行稳致远的意思。”

        “原来是这样。”碧璧满脸赞同地点头，甚至抬起两个前爪作鼓掌状，实则心里对洛瑜的解释满是问号。

        忽然，她脸上的笑容一滞，好奇地仰起头：“对了，我的身份是什么呢？你还没有告诉我。”

        洛瑜面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足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吐出两个字：“獙獙。”

        碧璧一时没反应过来，认真地提醒道：“我是在问我的身份，不是名字。”

        “你的身份就是一只獙獙。”洛瑜一字一顿，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对方的脸庞，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这也太巧了吧。”碧璧清澈的眼眸中透出纯然的开心，然后有些骄傲地扬起小脑袋，“怪不得我跟大家长得都不一样呢--------我都不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獙獙呀！”

        “你不知道獙獙是什么吗？”洛瑜吞了口口水，试探着开口。

        “獙獙是我呀，我就是獙獙。”碧璧有些不解，眼中划过几分怜悯。

        洛瑜几乎在瞬间就读懂了她的眼神，那是对待智障特有的关爱。他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露出一个尴尬的微笑：“你说的都对。”好吧，鉴定完毕，这只獙獙脑子怕是不够用，真是个可怜的小家伙儿呢。

        “你呢？你是什么东西呀噢，我知道啦！像你这样长着两条腿的，叫人类。”洛瑜正满脸悲悯地盯着碧璧的小脑袋，忽然听到了她自得的猜测。

        他好笑地摇了摇头，伸出一根细长的手指点了点碧璧动来动去的尖耳朵：“不是长这个样子的都叫人类，披着人皮的可能是妖，可能是魔，”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也可能是神。”

        “好复杂哦。”碧璧纠结地皱着眉毛，有些想不明白，眼中满是茫然：“那你呢？你是什么？”

        “我？”洛瑜歪着头，仿佛在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再开口，却有些答非所问：“你就叫我的名字吧，洛瑜。”说着，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写下“洛瑜”两个字。

        碧璧站在字的正前方，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然后由衷地称赞道：“你写的真好看。”仿佛怕对方不相信，她又认真地强调了一遍：“比花还要好看。”

        “你识字？”听到那个奇怪的比较，洛瑜眼中划过几分笑意，边说边卸下背上的包袱，随意找了一块平地坐下。

        “不识的。”碧璧一本正经，“但是我就是觉得你写的好看。”说着，竖起前爪鼓起了掌。

        听着小奶音里的理所当然，洛瑜低低地笑出了声，直笑得身旁的杂草都跟着晃动了起来。碧璧不明所以，但还是下意识跟着嘿嘿笑了起来，露出白亮的尖牙。

        笑够后，洛瑜姿态闲散地躺在草地上，仰面看着天上触手可及的星星，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下次吧，我教你写字。”

        碧璧的耳朵“噌”的一下竖了起来，眼睛中仿佛装着整片星空。她伸出一只爪子：“我们拉钩好不好，拉了勾，就不能反悔啦！”

        洛瑜哭笑不得地勾起一根毛绒绒的指头，动了动唇瓣，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真是个笨蛋，拉勾算什么-------世界上的山盟海誓多了去了，最后守信的，又有几个呢？

        收回手，洛瑜打出一个浅浅的哈欠，准备合眼休息片刻，突然听到了小家伙儿清脆的嗓音：“阿瑜，我可以这样叫你吗？”不待洛瑜回答，对方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嘿，阿瑜，你看天上的星星是不是特别多呀，真美，对吧？”

        洛瑜动了动指尖，没有说话。

        碧璧却丝毫不介意地继续自言自语：“它们撒在天上，就像芝麻粒撒在烧饼上。”说着，碧璧忍不住咂咂嘴，“啊，说到烧饼，阿瑜你喜欢吃烧饼吗？又甜又焦的那种，反正我可喜欢了”

        洛瑜原本还在奇怪，话题怎么突然就从星星转到了烧饼，在看到对方冲着自己的包袱飘过来的若有若无的眼神时，心下顿时了然，面上一时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

        碧璧原本还正津津有味地讲着烧饼的可口，听到笑声，猛然捂住了嘴，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似乎在为自己的小心思被对方看破而羞赧。

        洛瑜眼含笑意地抖开包袱，从里面取出用油纸包裹严实的烧饼：“你什么时候闻到的？”

        碧璧吞了口口水，兴奋地接过烧饼拆开，弯弯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处了：“刚刚你一放下包袱我就闻到了。”说着，她小心地用尖牙咬下一点，然后眯起眼睛细细地品尝：“真甜！”洛瑜默不作声地侧头看着，有些纳闷她是怎么把干硬的烧饼吃成珍馐的。

        吃着吃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碧璧咀嚼的动作一顿，然后认真地撕下一半烧饼，展开油纸重新包好：“这一半是干净的哦，没有沾上我的口水。”

        装好烧饼后，碧璧愉快地伸展着翅膀，然后小跑到一棵大树后面，用嘴叼来了一大株黄姜花，轻轻地放到洛瑜面前：“送给你，这是我最喜欢的花啦！”

        洛瑜有些意外地看着对方的举动，指了指烧饼，挑眉揶揄：“你不是很饿吗？”

        碧璧认真地摇头：“这是你的食物，你愿意跟我分享，我已经很满足了，人不能太贪心的。”

        洛瑜眼中划过几分愕然：“谁教你这些的？”

        碧璧歪头，语气中满是不解：“我说的不对吗？”她有些紧张地绞起手指，低声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应该这样做，没有人教我”

        风声、虫鸣、月光，有这么一刹那，洛瑜突然感觉，蹲在地上鹌鹑状的小家伙儿仿佛与大自然融为了一体，温柔而透明。她跟我们，好像不一样呢。

        洛瑜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静谧祥和，良久，才清清嗓子，认真地看向碧璧蓝色的眼睛：“碧璧，你应该能够感觉到的吧-------你不属于这里。”顿了顿，他放柔语气，“跟我走吧。”

        碧璧紧抿双唇，颇有些手足无措，大大的眼睛中写满了忐忑。

        洛瑜并不催促，轻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碧璧坐下：“你知道什么叫灾兽吗？”

        碧璧皱眉想了想，犹豫着开口：“会带来灾难的兽？”

        “你这样说也对，”洛瑜苦笑了一声，“其实，我也算人类口中的灾兽。”说着，他下意识抬眼看向满脸惊讶的碧璧。小而精致的面孔上，洛瑜在澄澈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他勾唇吐出几个字：“你也是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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