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以爱为名

1999年2月4日，揍敌客家的家庭成员们终于再度聚集一处了。

        因为枯枯戮山的火山喷发，导致原本在枯枯戮山原有的本宅，以及培育所、管家别墅等都遭受到不同程度的破坏。

        其中本宅的损坏最为严重，因为有部分是建立在火山内部的，那部分直接被岩浆冲垮崩塌，融化成连糜稽操控的迷你侦察机都飞不进去的一团。

        若是当时真的有人在这本宅中，就算没被高温给碳化，也必定会死于窒息——去探查的时候，光是覆盖的火山灰就达到了肉眼可视的厚度，导致隔了两天才匆匆赶到的管家们都无法靠近。

        并且因为这次火山喷发，导致这个火山山脉都从许久的长眠中苏醒，开始活性化。仅仅只是站在地上时，都能感受大地在隐隐震动，仿佛时刻准备着梅开二度。

        人类的力量在自然面前是多么渺小，就算是再强大的念能力者也无法与自然灾害做对抗。若不是附近所有人都被一股神秘力量传送到遥远的地方避难，连席巴都很难说自己是否可以从中幸存下来。连他都觉得命悬一线，更何况是他的家人？

        想到他的妻子与儿子有可能会被突如其来地夺去生命，席巴就感到非常愤怒！

        但是他愤怒的源头却失去踪影了——因为管家们无法靠近重灾区，连糜稽的迷你侦察机也派不上用场，所以他们都无法进入本宅搜寻王晓榈的下落。

        他们有合理的理由怀疑是王晓榈导致了火山喷发，虽然他们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就算在糜稽调出云端里本宅监控摄像头被高温摧毁前的视频，也仅仅是看到王晓榈在灾难来临前对亚路嘉说了什么，使得亚路嘉在她身边消失，而她则是原地躺下平静地闭上眼睛。随后灾难降临，难以想象的高温使得被岩浆包围的一切都立刻无火自燃，包括这具小小的人形。

        糜稽看到监控录像时很肯定地说这个小女孩儿必死无疑：她甚至连当场碳化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烧成灰，最多会剩下一丁点骨头渣。

        但是席巴却不这么认为，他人生中所理解的经验培养出他敏锐的直觉，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孩子一定还活着，她不会轻易地死去。

        她临死前的平静也正是因为如此，她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肯定自己能够从中存活，所以她才没有惊慌。

        她的态度很坦荡地表明火山喷发就是她做的，没有丝毫掩饰与畏惧。

        席巴对她这份直白与坦然感到十分欣赏，但这并不妨碍他想杀了她。只要能找到她，他就会杀了她。

        就算本宅被毁，但揍敌客家在世界各地都有购买地皮与府邸作为训练场地及休息度假备用，所以他们也不至于无处可去。

        不过也又遇到一点小难题……因为各自被分散到不同的地方，有些地方甚至是偏远得没有通路的山区，所以所有人都赶过来需要一点时间。

        而且…他们还没有带钱。

        你可以想象，当你富有到家里能有上百个佣人给你打扫卫生时，你在自家活动还会随身携带零钱吗？

        ——这对揍敌客来说真的是很尴尬的情况，至少他们重新聚集到时候席巴就看到柯特的脸色不太好，看来他是真的没带零钱，而他又被抛去了非常偏远的地方，那里据说连能乘坐飞艇的地方都没有。

        席巴觉得这对柯特来说是个很好的试炼，对于打击他的自信心非常有效。毕竟作为遵守交易规则的揍敌客来说，哪怕只是搭乘牛车，不给钱也是万万不行的。所以说，杀人这种劳动本质上只是为了赚钱，是份工作，而不是娱乐。

        他觉得柯特有一点为了娱乐而杀人的倾向，他能理解这是因为柯特现在正值爱玩的年纪，但还是不太愿意看到柯特成为不把人命当回事的人。

        杀手得先清楚人命的价值，才好估算自己应该为这笔买卖付出多少劳动力。

        席巴意识到自己对孩子的教育确实不太擅长。他开始反思自己的育儿方式到底是哪里不对，怎么他的五个儿子居然个个都有或大或小的问题？

        除了奇犽与亚路嘉外，所有的揍敌客都到场了——当然包括伊尔迷·揍敌客。

        哪怕得知本宅被他的小宠物毁掉了，他也显得不慌不忙的样子，依旧是把自己的事情做完了才来到这场全家聚会。

        席巴对对家人隐瞒情报的伊尔迷家规处置，把他用酷刑折磨一通，但不得不去揍敌客家的忍耐训练在伊尔迷身上显得很有成效——这导致了席巴不知道该拿伊尔迷怎么办。

        不管是电击还是鞭打，水刑或者灼烧等，这些身体的疼痛都不能让伊尔迷的表情有所大变化，他依旧语气非常平静地劝席巴，说现在不能杀王晓榈，她还有用。

        席巴问伊尔迷，这些难道都在他的预料之内吗？

        伊尔迷回答：不，他虽然设了局预料到奇犽的同伴们会闯进来救人，但是他没想到柯特会跟王晓榈打起来（还打输了），以及王晓榈真的去见到亚路嘉并且把他放出来……不过最大的失误还是枯枯戮山的火山喷发，他没想到她真的会这么做。

        这话中的意思是伊尔迷猜到了王晓榈有让火山喷发的能力？

        席巴问出来后，伊尔迷很坦然地回答：是啊，虽然这也是他在猎人测试中观察到的一个猜想，但是这个猜想很不可思议吧？人类怎么会可以任意操纵自然现象呢。所以他并没有把这个可能考虑其中。

        席巴真的起了杀心——他意识到伊尔迷的私心过于庞大了，他怀疑伊尔迷忘记了自己作为揍敌客一员的事实，他怎么可以用揍敌客一家给为一个无法掌握的可能性去冒险？！

        在席巴面前一向听从席巴命令不表达意见，做一个温顺妻子的基裘，却在此时拼命拦住席巴阻止他杀掉伊尔迷。

        她说她相信她的大儿子绝对不会做出危害揍敌客家的事情！就算现在事已至此，她也想要先听听伊尔迷的说法，他一定是有什么理由的！！

        连柯特与糜稽也去求情了——哪怕平时没有多少来往，但大哥始终是他们的大哥。何况大哥虽然总是管得太多，但对他们的待遇确实不错，如果失去大哥，那么揍敌客家五子的微妙平衡就被彻底破坏了。

        这时连桀诺都劝说了：揍敌客家的家规是禁止自相残杀的，既然伊尔迷没有预料到对方会这样做，那么算是无心之过。你若是杀他，也违反了揍敌客家的家规。

        家规、家规！家规就是互相约束的锁链！

        席巴忍耐下来，他攥紧拳头，克制地说：“那么，就让我听听你让揍敌客家造成那么大损失的理由。”

        枯枯戮山的火山喷发，对揍敌客家而言不仅仅是一场巨大的经济损失，还是一场空前绝后的名誉损失。

        现在全世界的杀手都在看他们这个著名杀手世家的笑话，人们嘲笑他们不自量力，居然把本宅建在巨型火山附近，导致现在被全部摧毁，算是咎由自取。

        这真是揍敌客家家族刻上的一场不可磨灭的侮辱！！

        更可怕的是，人们开始意识到他们揍敌客家也不算什么了——没看到他们本宅都被毁成这样了吗？在火山爆发面前，就算是杀手世家又有什么用？百年家业一夕之间覆灭也不过是如此。

        揍敌客家不再作为冷血无情、恐怖阴暗的强大象征，而是成为了普通人的餐后谈资，一个跳梁小丑！！

        这让本来就心高气傲的揍敌客们怎么能忍？如何去忍？

        伊尔迷说：虽然本宅被毁了，但是家中并没有人员伤亡吧？哪怕是看门狗三毛，都被传送到没人的荒郊野外去了……王晓榈是个很天真的孩子，比奇犽更天真。她的善良会导致她明明可以用这场灾难把他们都杀死，她也不会这样做。

        大家安静地听他说。

        伊尔迷继续解析他观察到的情报：王晓榈现在绝对还活着，他曾经杀死过她，但是她依旧没有死。她的不死与其说是治愈，不如说是“把自身被损坏的部位恢复到原来的样子”，是与治愈完全不同的“恢复力”。并且她在恢复的时候，还会力量暴增，甚至能够超越他。

        而且，当她开始恢复时，她的例如血液、头发等这些身体部位，算是被判定离开她的身体，就会自动消失，毫无痕迹。

        这非常有价值！

        如果她身体有异物存在时，就会阻碍到她的正常恢复。伊尔迷推测她的恢复力其实可以被他人同化——就像是一条被切断尾巴的壁虎，通常她的旧尾巴会在切口长出新尾巴时消失。但是假如你把她的旧尾巴嫁接到另一只壁虎身上，那么那条尾巴就不会消失，而是成为那只被嫁接的壁虎的尾巴。

        ——换句话来说，王晓榈可能具有“无限次器官移植”的可能性。

        她既然不会死，那就没有怕她死亡的顾虑，她可以永远作为器官库存使用，何况她很年轻，年轻的眼角膜、心脏、肾脏、肺、胃、手脚……都是那些有钱却衰老的人们所渴望的。她迟早可以用自己的身体替揍敌客家把这次的经济损失赚回来。

        况且，人体正常的新陈代谢，连他们这些职业杀手都无法控制落发的可能性，但王晓榈就完全不用担心了。血液与头发的自动消失，也就意味着如果她能够成为揍敌客家的杀手了话，就无需担心她会在任务现场留下哪怕一根发丝的细微线索。

        科技是会进步的，哪怕现在它显得久滞不前，但总有一天，科技会发达到能够仅凭一根头发就知道谁是杀人凶手的时候。

        那个时候，还有谁是比王晓榈更适合做完美的、不存在证据的暗杀者呢？

        并且王晓榈的天真是她致命的弱点，这使得她比“不明物”更好沟通与控制，只要将她洗脑并且扭曲她的思想，使她对揍敌客家忠心耿耿，那么她所有不可思议的能力都会为揍敌客家使用。

        不管是她的怪力、不死的恢复力、又或者是这可能可以操纵自然现象的力量，都将属于揍敌客了。

        那么综合来看，现在的付出其实是投资，为了揍敌客家长远的未来，必须要投资一个能够长久使用的人偶作为牌面。她不能轻易的坏掉，并且奇特到世界上都独一无二，还能让所有人都得知她的名字，渴望她的力量。

        ——所以，怎么可以杀掉王晓榈呢？她不能杀，她还有用。

        揍敌客们听了伊尔迷的话后，陷入沉思。

        最后还是席巴打破沉默，他问伊尔迷：“你想得虽好，但是你要如何让她对揍敌客家忠心耿耿？她与我们有本质上的区别。”

        伊尔迷笑了，这是他今天第一次展露出明显的情绪，那双漆黑的眼睛如同一块倒映着微弱月光的玻璃。

        他愉悦地说：“很简单，爸爸。因为她爱着我与奇犽…所以，她迟早会跟奇犽再度见面的，然后他们会在一起冒险，但是只要我再次出现，他们就会立刻回想起来她被我所深爱着。”

        席巴/揍敌客众：“……==”

        席巴无奈：“你详细一点说明。”

        揍敌客家的人包括护着伊尔迷的基裘在内，都不觉得王晓榈会爱上伊尔迷……爱上奇犽还好说，毕竟奇犽是他们家最优秀的孩子。但是伊尔迷？不是说他不优秀，他绝对是他们揍敌客家的牌面人物，但……这真的可能吗？那个孩子？爱上伊尔迷？

        虽然他们不知道伊尔迷究竟都对王晓榈做了什么，但是他们默许了伊尔迷的行为。这意味着不管伊尔迷做什么，他们都不会过问。

        哪怕是再过分的事情。

        ——在这个前提下，他们难道会相信伊尔迷突然开窍变得温柔体贴会察言观色善用自己的魅力去哄小女生吗？

        ——那只有对方有他想要的某种利益才有可能。

        但是伊尔迷这么说也代表他有把握，也想好了要怎么做，所以他才能那么肯定。

        就是在某些方面可能有点误会。

        他们都默契地选择不去提醒他，因为提醒了也没有用，所以只是让他把他的想法说得更清楚一点。

        于是伊尔迷就说了：他认为现在王晓榈最大的问题就是在于她的观念跟他们都不一样，或者说是跟任何人都不一样。她是个奇怪的孩子，却非常固执，哪怕是疼痛与死亡的恐惧都不能让她改变，但是她却有一个弱点。

        那就是，她有心。

        她明明是这样特殊的存在，却能产生像是普通人一样的感情，企图得到普通的羁绊。于是向往着成为普通孩子的奇犽才会被她吸引，被她的天真所影响。

        她爱着奇犽，奇犽也爱着她，这种感情也是很天真的，他们互相以为自己在做对对方好的事情，并且固执地相信自己的选择才是对的。这份感情因为天真可以很坚固，也能因为天真被扭曲。

        扭曲——不是破坏。反而是要去维持这份关系，然后操控它，就可以利用了。

        王晓榈给奇犽一种错觉，让他误以为他真的可以脱离揍敌客家，不再做杀人，而是自由了，能去做想做的事情了……那么反过来，利用这个错觉的话会怎样？

        不是对奇犽下手，而是对王晓榈下手。

        王晓榈不愿意杀人，也不愿意看到别人杀人，她就跟不想杀人的奇犽志同道合了。但是假如奇犽为了保护她，不得不去杀人呢？

        她和奇犽一样的心软，都太重视感情了，就算奇犽犯错，只要理由合理，她也会默默改变自己的观点，去说服自己接受这个结果。

        所以，只要逼奇犽杀人就行了——奇犽为了她杀人，她为了奇犽就去接受杀人是合理的，进而接受杀手世家也是合理地，再大一些了，就能够成为他们揍敌客的一份子。

        相对的，奇犽为了她而杀人了，那说明王晓榈给奇犽“他不用杀人”的错觉是错的，他就会醒悟，会明白杀戮是自己的天性，是就算再怎么掩饰也无法摆脱的本能。

        然后奇犽就会回来，王晓榈也会回来，他们都将明白只有揍敌客是真正的深爱着他们，可以完全接纳、包容他们，是他们的归处。

        用王晓榈去操控奇犽的同时，也可以用奇犽去操控王晓榈……据说王晓榈似乎还能跟“不明物”沟通？那太好了，连同不明物的力量一起，为揍敌客家效力吧！他们一起，绝对能让揍敌客家族登上前所未有的辉煌！

        不过……不能是由他们揍敌客家派出杀手去，他们已经对揍敌客的刺激不再有反应了。所以要让别人来，并且要持续不断的刺客，使得他们精神与身体上的双重疲劳，这个时候伊尔迷再作为救赎出现，告诉他们只要他们回到揍敌客家，就既往不咎，他们就算自己不想回来，也会为了能让对方过得更轻松而回来。

        一旦回来了，就不会再离开，也无法再离开。

        爱是多么神奇的事物啊！明明看不见也摸不着，没有实际的价值，却不管是再怎么强大的强者都可以被它捕获，束缚！

        以爱的名义，所有的伤害都变得合理。

        爱，多么伟大！

        他热烈地赞颂爱情！

        ……

        当天晚上，揍敌客家族在暗网上公开发布了一则“兆”为单位的悬赏，要求“彻底杀死王晓榈”，必须要把尸体带到揍敌客来一手交货一手交钱。

        这则悬赏引起杀手界的轩然大波，世界各地的杀手都开始好奇与蠢蠢欲动。

        然而，此事对于正在尝试了解念与解除念的奇犽一行人来说，他们丝毫未知。

        连当事人王晓榈都还不知晓她将会在未来被杀死多少次——此时此刻，她正站在一家街边商铺前，为自己要吃什么口味的冰糖葫芦而为难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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