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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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内两侧的金吾卫与禁军齐齐出刀,寒光迸射。
江弈怀一言不发,只是抬眼瞄了一眼四下的刀光剑影,然后气定神闲地拔出了腰间的刀刃。
曹盈一时间乱了阵脚,他冷声道:“孤是太子,看谁敢动!”
殿上一众人霎时间不敢乱动。
皇后目眦尽裂:“乱臣贼子!还不伏诛!”
“诸位大人!江南倒卖‘人货’之事已然板上钉钉,皇后还想借东珠之事抵赖!”太子冷冽地看向皇后,手中抽出一张圣旨,厉声道:“她一介女流,祸乱朝政,把持大周权柄多年,可曾为大周百姓做过一样好事?今日我奉了陛下的命令,行的是替天行道的义行!来人,将这个毒妇给我拿下!”
话音刚落,殿上一众禁军便一道拔了刀。
皇后冷冷地看向皇帝,笑道:“陛下当真好谋算。”
皇帝看着底下的太子,道:“若是没有几分把握,朕怎么敢与皇后同案而食?”
“陛下不会以为臣妾只有金吾卫这么点人马吧?今日万寿节,臣妾既然敢赴宴,便早已做好了全身而退的打算。”
皇帝淡声问道:“皇后是在说埋伏在京郊的北境军么?”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她为防万寿节生变,早早调了北境两大藩镇,齐王与肃王的兵,此刻就埋伏在京郊,若是皇帝今日当真要她的性命,那她必然是要将这二藩的兵直调入都。
可是此刻皇帝提这件事情做什么?
-
万寿节宴已拖到深夜,洛阳城门都戒了严。
傅沅舟脱了身上的广袖宽袍,露出其中的劲装。她牵了马缰,□□白驹一路往城门奔袭,守城将领出戈想拦住她,却被一刀斩在马下,鲜血四溅,落到她鼻梁上。
夜风呼啸。
她在城门前勒住缰绳,马头一转,冲四下挥手的,道:“开城门,迎魏王入都!”
暗夜中,傅沅舟府上的家将一一上前,城墙下厮杀不断,血红渗进砖缝,乱军中,很快便有人将那城门“轰隆”一声拉开了。
门外烟尘飞溅,滚滚马蹄声从大道上传来。
裴思渡在魏王身侧,将手中审讯贺业所得的所有证词都交到了他手中。他从怀中将当年离开时候拿到的谕旨交给魏王。
“这谕旨上写,江弈怀是您的第三子,大王当年答应过我,我若是肯为大王入洛阳,大王便认回江弈怀这个儿子。”
魏王垂眼在那谕旨上下扫了扫,道:“孤答应你,若是今日孤能登上大宝,你裴思渡便是大周的丞相。”
裴思渡在马前委身,沉声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魏王笑了一声,伸手一挥,冲身后的三军道:“行军!”
此时的万寿节宴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皇帝被禁军首领护着往外走,太子不见踪影,皇后坐在高座上,金吾卫将她四下裹成了个不透风的墙。
诸位大臣都瑟缩在金殿角落无人敢动,几个年岁大的已然在杀戮与血腥中,昏了过去。
江弈怀一刀砍翻朝裴清郁逼近的禁军,一把拎住他的后领,道:“殿中危险,裴三公子跟我走!”
裴清郁来不及说话就被江弈怀一手拎出了大殿。
两人一路疾行出了殿,裴清郁才一手将江弈怀的手掌挥开,他从腰间拔出一把剑,冷声道:“你将我拖出来是为了什么?此时殿中乱成这样,你还不去护着大公子?
今日之后魏王会登基,大公子则会顺理成章地成太子,若是你救驾有功,日后在朝中不愁没有立足之地,我二哥在九泉之下也……”
“三公子,我根本就没想过护着大公子。不仅不会护着大公子,这场晚宴之后,曹闵就完了。”江弈怀站在皇城的喧嚣之外,他回头摆脱了身后震天的杀伐声响,他站在禁宫的最高处,看着魏国的藩镇大军一点点朝洛阳城中推进。
裴清郁站在他身后,眼中忽而涌起讶然,他道:“你究竟想干嘛?”
江弈怀瞥了一眼夜色中朝着皇城方向推进的魏国大军,又抬眼远眺南方,他道:“接你二哥回家。”
四年前,裴思渡在裴氏的灵堂中与魏王做了一个交易。
他来洛阳就是为了给魏王做钉子。
这四年在京中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让魏王成功进入洛阳。
裴思渡跟在魏王大军之后,谢绮蓝仔细着他的伤,怕沿途太过于颠簸,特地叫马夫放慢了速度,等裴思渡赶到洛阳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他看见了城墙之下的江弈怀。
他们在黑夜里相拥,找到属于彼此的温柔。
江弈怀抱着裴思渡的腰,道:“伤口还痛不痛?”
裴思渡哑声道:“很痛,见到你就都好了。”
江弈怀笑着亲吻他的侧耳。
快到天亮,洛阳城中的喊杀之声才渐渐停下。
裴思渡和江弈怀进了禁宫,曹闵强作镇定地跪在阶下,他攥紧的拳头在殿中微微地颤抖。宫中不少人都死在了这场屠杀中,皇后、太子,一个也没剩下,唯独还能喘口气的,是那位已经病入膏肓的皇帝陛下,此时他与魏王正上演着兄友弟恭的旷古大戏。
龙椅之上,皇帝面如死灰,他攥着魏王的手,道:“朕没想到,最后杀入宫中的是你。”
“皇兄经年不见,你老了许多。”
魏王确实老了不少,原本黑云般的两鬓已经掺了不少白发,已然有了疲倦之态,“边疆苦寒,不过苦寒也呆了这样多年了,我阿娘当年在宫中为我谋得一个边疆王的位置,就是为了保我的性命。”
皇帝有些唏嘘,他道:“韩姬走的早。”
“是啊,我娘走得早,不然也应该跟你娘一般,在这宫中颐养天年。”
当年韩姬与皇帝的生母乃是主仆,皇后身体一直不好,没能给皇家绵延子嗣,先帝便纳了韩姬当妾室,后来韩姬有了身孕,先生下的便是魏王。魏王出生一年后,皇后也有了身孕,为了自己的孩子,皇后曾经想杀了魏王。但是韩姬用自尽保住了自己孩子的命,她死了,将魏王托到了皇后的宫中,儿时的魏王曾经是将皇后当作亲娘的,直到他的亲娘亲自求先帝将他送到了边疆。
她想他死在匪患里。
“她毕竟是我娘,我将皇位传给你,你不要伤她。”
魏王闻言往后退了一步,不慌不忙第道:“陛下,臣不敢,臣今日到洛阳来只是为清君侧。”皇帝把他的装腔作势看穿了:“朕这身体就是这几日的功夫了,太子与皇后都已死在了乱军之中。四境藩镇皆不是能堪大任之人,皇兄今日能站在洛阳城中,便是皇兄的命。”
魏王没说话。
皇帝伸手叫四下仍旧活着的小内侍御书房中将自己的玉玺拿了出来,他将玉玺交到了曹衡手中,道:“这传国玺当年是先帝临终前交付给我的,现下朕与虎符一并交与你,明日禅位诏书便会送到今城的魏王府上。”
魏王两手托住皇帝交递给他的传国玉玺,在他脚边深深磕了个头,道:“臣谢主隆恩。”
皇帝凄惨地笑起来,他道:“善待我宫中女眷,若是嫌她们聒噪,便送去洛阳郊外醉云庵中出家,若是有喜欢的……”
魏王低头沉声道:“皇上,您的亲眷臣都会好生安顿在宫中,几位娘娘照先前的规制相待。”
皇帝点着头阖上眼,道:“好,多谢。”
离开皇宫的时候,裴思渡搀扶着有些站不稳的太子,道:“殿下受苦了,千万要保重身体。”
曹闵看见他,一瞬红了眼眶,道:“望津,我当真以为你死了,没想到今日还能再见你。”
“臣确实再江南九死一生。”裴思渡眼眶也有些泛红:“终了也没能给殿下找到当年在北疆为非作歹的人。”
“总有一日能找出来的。”大公子一步一抖第走下台阶。他抓着裴思渡走到僻静处,“望津,你在京中认不认得一个叫江弈怀的人?”
裴思渡颔首道:“我自然认得。”
曹闵脸色骤然一变,他道:“他与当年被你杀掉的曹闵生得一模一样,昨日宴上我见着他的时候,就想会不会是曹瑾还未死,他偷偷潜入京城,来报仇来了。”
裴思渡十分镇定:“殿下何出此言?曹瑾早就死了,她与江弈怀没什么干系了。”
曹闵骤然瞪大了眼,熬了一夜的神色在晦暗的天光下显出一片青:“不不不!昨夜在宫中,有人要杀我,派他们来的人,就是江弈怀!”
裴思渡握住他的手一紧,道:“江大人与殿下素未谋面,杀您做什么?”
曹闵惊魂未定地看了看四周,悄声对着裴思渡道:“也不一定是他想杀我,可能是他身边的谁想借刀杀人,你在洛阳的这么些年,我查到了一些东西,事关皇后与谢绮蓝。”
裴思渡皱起了眉。
曹闵看着有些紧张:“你知不知道当年北疆之事的幕后主使是谁?”
裴思渡手掌骤然收紧了,他脸上的神色骤然沉了下来:“谁?”
“是皇后,当年曹瑾身边那个叫谢绮蓝的小丫头,就是你大哥副将的亲妹妹,一直奉皇后的命令,在边疆做着倒卖人口的事情。”
裴思渡眼中渐渐涌起寒意。
曹闵趁热打铁,攥着他的手腕,死死压制着眼中的慌乱:“传说当年北疆兵败,女真人能进澜沧关,就是因为她为女真人画的大魏行军图。我听手下的探子说,她近来,好像也在京中活动,主子就是江弈怀!”
-
回家的路上,裴思渡脸色有些说不出的凝重。
他在魏王入都之前审了贺业。贺业给他的答案几乎与曹闵说的如出一辙。
他说:“江南所有人都已经说完了,但是还有一点我要告诉裴大人。”
“先前随您来的那位姑娘,我曾经在北疆见过一面。”贺业道:“她当年也是被拐的一个孩子。大人将她带在身边,就不怕么?”
裴思渡当时没露怯:“怕不怕你管不着。”
贺业将死之人,嘴里的话半真半假,裴思渡是不信的。
但是不代表他不怀疑谢绮蓝。
那照着太子的逻辑,当年北疆的事情就该与洛阳有关系。
谢绮蓝如果真的是皇后的人,那么江弈怀在入京后那样容易与皇后搭上线就解释的通了。
要知道,在四年前,京中无人知晓谁叫江弈怀,四年后,朝中大臣,没人不知道金吾卫都指挥使是江弈怀。
裴思渡闷声笑起来。
是了。
这样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江弈怀帮着皇后削弱了四境藩镇的军力,又成功借自己的手假死入京。
这人可真是好算计。
两边利用全不耽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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