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花卫国刚见到女儿有些失态，平复情绪后发现家里多了个人。花卫国的眼神瞬间变得戒备起来。

        父母的反应花絮絮看在眼里，又心疼又愤怒。等她忙完了家里的事情，大伯家她一定要走一趟。

        “这是？”花卫国知道自己有点草木皆兵了，现在早已经不同往日了。

        代兰芝笑道：“你女婿，小肖。”

        肖云生有些局促，但他天生就是个冷脸，看上去面上镇定得很：“伯父，我叫肖云生。”

        花絮絮不想被父母看出端倪，忙道：“喊什么伯父，直接叫爸得了，是吧爸。”

        花卫国白了女儿一眼，这丫头倒是一点没变，对肖云生的印象也好了一些。

        “行了，按絮絮说的叫吧，你们都结婚了，难不成还能让你们离婚不成。”

        这小子看着沉稳内敛，眼神也是坦坦荡荡。花卫国对肖云生的第一印象不错，就是这样貌也太出挑了。

        花旭东对肖云生点点头。

        花卫国对代兰芝说：“今天絮絮回来，你去老毛家买点猪肉回来，青菜也买一些。”

        花家一直都是花卫国做菜的，代兰芝的水平只能保证做熟。

        代兰芝解下围裙出去了，三个年轻人被花卫国赶到房间里。花絮絮好久没见她爸了，粘着人死活赶不走，花卫国心中受用，笑骂几句随她去了。

        花旭东比花絮絮大两岁，和肖云生一般大，两人都不是多话的性子，但对视一眼就知道这是值得相交的人。

        肖云生心里有疑问，刚刚本子里的内容给他的冲击太大了。想了想，肖云生指了指本子对花旭东说：“大哥，这？”

        花旭东珍惜的拿过本子，他淡淡道：“早些年厂里奖励絮絮的。”当时这事还上过报纸，可惜如今物是人非。

        花絮絮要是没下乡，即便没考中大学，在制药厂也会有一番成就。她脑子好使，当初几个研究员都喜欢她。

        肖云生说：“絮絮那么小就能改进青霉素的提存工艺。”比他认为的还要优秀。留在瓦家坳确实委屈她了。

        花旭东以为他不信，解释道：“她自小就喜欢这些，那些研究员都说她天赋高，个个拿她当学生培养，要不是后来……”

        肖云生懂了，要不是下乡，花絮絮的成就绝对是辉煌的。

        两人相对坐着，各自不说话却也不显得尴尬。

        花旭东打破沉默：“絮絮多谢你家照顾了。”花絮絮是什么性子，和她一同长大的花旭东最有发言权。这丫头会说话就会哄人，小时候因为她那张嘴，自己帮着背了无数黑锅，要不是后来他爸的事情，一家人真舍不得把她送去乡下。好在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这丫头只看样貌就知道这些年没吃什么苦。

        肖云生说：“絮絮很好。”他眼里含着温柔，说起花絮絮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嘴角是上扬的。

        花旭东松了口气。

        代兰芝特意买了糖回来，本帮菜总体离不开糖。花絮絮吃着熟悉的菜式，深吸了一口气：“妈，爸的腿还得去看看。”

        花絮絮问过了，当初花卫国被□□的时候，那群半大的毛头小子是往死里下狠手的，她爸的腿是被硬生生的敲断的。当时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代兰芝只找了老毛叔接了骨，就老毛叔那点水平，她爸现在还能下地走走，已经是难得了。

        花旭东自责道：“都怪我没用，挣不到什么钱，不然爸的腿也不会耽误了。”

        花卫国摆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的什么话，这个家要不是有你硬撑着，咱家还能有现在的好日子。”一家人齐聚一堂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花旭东笑了笑闷头喝了一杯黄酒。

        “哥，咱爸的腿既然还能站说明还能治好，都是一家人，你要是自责难过，是不是我也该跳进黄浦江谢罪了。当时我不懂事，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大不了我让你骂回来。”

        花旭东哭笑不得，原本伤感的情绪被花絮絮这么插科打诨闹得一点不剩。

        代兰芝松了口气，只打自家出事，儿子变得越发的不爱说话了，她心里担忧，可是劝了几次不见好之后，也不敢多劝。女儿的嘴从小就厉害，有她开解，说不定儿子的负担也能轻一些。

        花絮絮看了看几乎家徒四壁的房子，问道：“这房子应该是租的吧。”

        代兰芝点头：“这是你舅舅托关系租下来的，一个月5块钱。”这么些年多亏了娘家兄弟帮衬着。

        花絮絮的脑子里跳出一个粗犷的身影，他舅舅长得像外公，性格大大咧咧的嗓门也大，像北方汉子一般豪爽。

        “现在最主要的还是给爸治腿，腿治好了，咱们说说接下来的打算。”

        他们家在沪市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她大哥要结婚怕是很难。

        晚饭后，代兰芝和花卫国在隔出来的小房子里聊天。代兰芝把花絮絮和肖云生给她将近三千块钱的事情和花卫国说了。

        花卫国吃惊道：“怎么这么多？”

        瓦家坳不是穷山沟吗？

        代兰芝还是不相信肖云生说的话：“两千五云生说是絮絮自己挣的，他自己给了我500做彩礼。”她女儿有出息代兰芝是知道的，不然当初也不会全国震动。但是云生这小子也这么厉害，这样一想，女儿突然嫁人也不是难以接受。

        花卫国想了想说：“云生这小子看着不错。”

        代兰芝斜了他一眼：“就见一面你怎么知道他不错。”她心底也隐约觉得这小伙子不错。

        花卫国正色道：“就凭我带了这么多年的学生看个人还能看错了？”

        代兰芝撇嘴：“你大哥不就是例子。”

        花卫国低着头不吭声，代兰芝有些后悔，想了想转移话题道：“明天让小东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咱家现在又不缺钱，也是絮絮和云生的一点心意。”

        花卫国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花絮絮和肖云生陪着花卫国去医院看腿，忙了一上午又是挂号又是请专家，好在结果是好的。花卫国的腿当初被打断的是关节，当初接骨因为错了点位置，这些年总是时好时坏。不过想要恢复正常还得把骨头敲断了重新接。

        花卫国不怕这点痛苦，当场就决定实行手术。

        花絮絮看着她爸被送进手术室，心疼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断骨重接说的简单，但人是要受大罪的。

        花旭东也是一脸沉重。

        肖云生看着恨不得以身受过的兄妹两，安慰道：“还能长好这是好事。”

        如果大亁有这样的医术，又有多少人士兵能过上正常的生活。肖云生不懂医，他也不打算学医，因为医者救不了大亁。但他会尽可能的了解这个行业。

        等待的时间是煎熬的，大约过了两个小时，花卫国被人推进病房。

        花絮絮留下照顾花卫国，花旭东回去跟代兰芝交代一声。一家人忙的团团转。等花卫国出院又过了半个月。

        花卫国的腿上还打着石膏，人躺在床上要人照顾。花絮絮和肖云生却要会瓦家坳了。他们出来这么久，公社开出的证明文件也就一个月，再不回去也来不及了。何况肖云生的成绩也要出来了。

        花絮絮在临行前去制药厂找了她大伯花卫党。

        守门的门卫认识花絮絮，这小丫头小时候就长得出挑，当初自己在实验室瞎捣鼓，小小年纪无意中提纯了青霉素，当时厂长就准备让她进制药厂的，可惜后来代兰芝说她去下乡插队了，老厂长也一场大病没了，厂里认识都说可惜。

        “叔，这么多年您还是长得那么精神一点也看不出咱们那么久没见了。”

        门卫老秦摸着头顶快要掉光的头发笑骂：“你这丫头就爱给人灌迷魂汤，不过你的长相倒是一点没变，还是这么俊俏。”

        花絮絮乐道：“乡下日子养人。叔，我大伯今天在厂里吧，当初他对咱家这么照顾，做侄女的怎么也得感谢感谢他。”

        老秦瞄了一眼她手上拿的东西，要是没这根棍子，这丫头的话还有一些说服力。

        老秦压低了声音小声道：“一个星期之前就跑出去了，你以为老沈家那么好心给你指路啊，他们两家走的近的很。”

        提到沈家，花絮絮不由的想起沈煦。青春年少时的懵懂感情随着她恢复记忆，恍如隔世。

        “我看你还是去家属大院堵吧，你婶子昨天我还看见她了。”

        花絮絮点头道谢。

        花卫党一听花絮絮来寻人，找了个出差的借口躲得远远的，对于侄女的那点力气，花卫党心知肚明，这丫头是个蛮横的，与她对上不划算。

        花絮絮去家属大院堵人，可是接连几天都看不见人影。她婶子刘新艳估计也得了她的消息躲出去了。

        制药厂就那么大，当初花家发生的事情，熟悉的人对花卫党也感到不耻，可惜花卫党升官了，他们在人家手底下讨生活，只能装作什么都看不见。

        花絮絮每天就在家属大院门口，她边上还竖了一块牌子，白纸黑字的写着花卫党的所作所为。肖云生的文采不是吹的，闹了这一出，整个家属大院都知道花卫党这职位是怎么来的了。

        刘新艳被人告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气的想吐血。当初要不是他家和老二家划清界限，现在老二家的日子就是他们结局，好日子谁不想过？反正她不觉得做错了。

        只是花絮絮这丫头怎么突然回来了。想到这丫头最近闹得这出戏。刘新艳就恨得牙痒。

        最后刘新艳觉得找沈家帮忙做说客，至少把花絮絮这个妮子骗走再说。

        花絮絮没想到沈煦的母亲邓梅香会来找自己，当初要不是突然下乡了，邓梅香说不定都成她婆婆了。想到这事花絮絮看着肖云生就觉得心虚。

        肖云生不解的望着花絮絮。花絮絮干巴巴道：“要么你先回去，我跟邓姨聊聊。”

        肖云生垂眸望着她。明明面上没什么表情，花絮絮却觉得那眼神似乎已经将她看透。

        邓梅香在两人之间巡视了几遍，笑道：“絮絮，这是你家的？”这小伙子怎么长的这副样子，上次没注意，早知道是这副样貌，她就不说那些闲话了。本来还觉得有点优越感的邓梅香都不敢说自家儿子比这小伙子强。

        花絮絮对肖云生笑笑，生怕邓梅香提起沈煦，即便她和沈煦其实没什么。但是架不住她年幼无知啊。花絮絮故意大声道：“对，这是我男人。云生，这是邓姨，上次你也见过的。”

        “我男人”几个字让肖云生收回视线，他淡淡点头，对花絮絮说：“我先回去了，你也别留太晚。”

        肖云生答应离开花絮絮松了口气。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自己刚刚的举动完全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年少无知的青涩感情，她有什么好心虚的。

        花絮絮挺挺腰板，决定回去就对肖云生坦白，至少婚期内她要做到坦坦荡荡。

        邓梅香惦记着完成任务，指了指花絮絮立在边上和大字报没什么两样的宣传单说：“絮絮，你这丫头还是这么火爆脾气，你大伯再不是，那你们也是一家人，关起门来什么事情不好说。何况这些年你哥哥他也是照顾着的。”

        花絮絮本来对邓梅香还算有点邻里之间的感情，一听她是来给花为党做说客的，脸上的笑容瞬间没了。眼神也变得淡淡的。

        邓梅香还在苦口婆心的劝着，突然发现这丫头怎么这副冷冰冰的样子看着自己。

        花絮絮笑容淡了，语气也不再熟络：“邓姨，是刘新艳让你来的吧，回去告诉她，人在做天在看。当初他落井下石趁机把我爸妈寄身的房子拿去送人情的时候，怎么不想着一家人。我爸腿断了没钱治病，他怎么不想着我爸是他亲弟弟。您要是为他们来的，邓姨，您请回吧。”

        邓梅香被她说的脸色通红，几年不见这丫头的嘴越发厉害了，好在儿子当初没娶她不然整个家都被她这张嘴给搅和坏了。

        “行行行，小丫头翅膀硬了，不爱听长辈唠叨，就当我没说，好心当驴肝肺。好在你不是我儿媳妇”

        “婶子慎言，别给小煦哥惹事了。”提及儿子，邓梅香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冷着脸走了。

        守门的老秦下班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等人走光，老秦走到花絮絮身边叹气道：“絮絮丫头，你这样闹不是办法，不怕给你哥哥带来麻烦啊？”

        花絮絮沉默，这事她已经跟花旭东谈过了。花旭东在厂里一直是压抑的，不说其他，花旭东高中毕业，成绩一直是名列前茅，如果不是家里出事，他现在完全可以考大学。与其一直被压着做临时工，还不如换个方式活一次。

        不过这一切只是花絮絮自己的想法，好在兄妹两人聊过后，花旭东也认可花絮絮的意见。花旭东听闻花絮絮做驱蚊剂生意之后，也起了想跟她一块干的心思。不过最主要的还是考大学，花旭东极大概率是考本市大学，读书不耽误做生意。

        如果不是花旭东点头同意，不然给花絮絮十个胆子她也不敢断了哥哥的后路。

        沪市市场有多大，是人都明白。哪怕前期再苦花旭东也打算试一试。

        不过花旭东不会主动辞职就是了，他还要等着花卫党上套呢。

        “叔，不做点什么，我心不平。”

        老秦叹气：“你哥哥难啊，你这丫头还是太冲动了。”

        花絮絮看着老秦摇头走进筒子楼。老秦是为数不多对她家抱有善意的人。但目前她只能辜负他的善意了。

        花絮絮依旧每天准时准点守在家属楼附近宣传她的“大字报”，她是用花旭东的身份牌进来的，好在家属楼不在厂区，平时也没人多管闲事。花絮絮连续堵门3天之后，花旭东收到了厂里给他的警告书。

        收到警告书，代兰芝气的在家骂人。

        “肯定是副厂长做的，他这人爱惜羽毛却又贪婪无度，有这样的领导，制药厂没倒闭多亏了国家支持力度大。”

        花絮絮才不管是谁做的，敢发警告书，就别怪她拉人下马了。

        为此花絮絮又去厂门口闹了一次，怕老秦难做她特意挑了老秦休息的时候去的，她也没进厂，就在门口读报一样的列举花卫党和副厂长的勾结的事情。她嘴巴叭叭的能说会道，管制安的人压根不敢动女同志，不然一个耍流氓的帽子就被她扣头上了。

        花絮絮闹得动静太大了，老厂长被调走，厂里的副厂长作为当事人当即开会表示证明清白。

        动员大会声势浩大，本来开除一个临时工就一句话的事情，偏偏这事牵扯到副厂长的名声。为了自证清白，副厂长决定把会议定在两天后。

        花旭东被他的领导强拉着走进会议厅。也就是制药厂的大食堂。

        花絮絮跟在后面守护神一样的护卫着花旭东。为了这次动员大会，花絮絮家的门槛都被这些厂领导踩平了。看戏的，劝解的，威胁的，说情的。简直就是一场大戏。

        花旭东表面同意自认错误，花絮絮也被要求向副厂长道歉。为了力证副厂长的清白，他们一家子整整齐齐的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前。

        可见这副厂长对这事有多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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