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再回沪市，除了苏婉做的旗袍，花絮絮只带了梁霞给肖月准备的东西。即便如此也是满满三个包裹，好似每一次在路上总会带着各种各样的东西。不过这次有肖云生帮忙，花絮絮觉得轻松许多。她特意搭了下午的车，为的就是到沪市的时候方便花旭东来接他们。

        将近一天的火车，等到车站。花旭东早早等在出口处，这次不同的是他骑了一辆自行车。

        “哥，新买的”花絮絮把几样不重却体积很大的化肥袋子绑在自行后座两边。

        花旭东扶着车把摇头道：“表哥的。他知道你回来，本来想着一起来接你的，但他局里还有客人要招待，来不及。”

        花絮絮疑惑：“表哥，大表哥？”

        花旭东点头：“对。”

        花絮絮点头。对于这位表哥其实花絮絮了解的不多，她舅舅代季严比他妈大十岁，她有两个表哥一个表姐。大表哥代兴朝足足比她大了十五岁，两人从小没什么交集。作为最早一批被保送工农兵大学的学生，代兴朝一直都是幸运的。现在在京市冶金局工作，听说大小也是个官。不过距离沪市太远了，所以当初自己一家虽然被保下了，多少还是受到波及。而且代兴朝这人可比舅舅精明的太多了。

        不过花絮絮感激他。要是没他，只靠舅舅一个制衣厂的工人根本救不了自己一家人。

        花絮絮把绳子系紧，肖云生把地上放不下的袋子提起来。

        花旭东推着自行车往前走，“表哥知道我们要考试，按他的意思是今年的政策要改。”

        “要改？”花絮絮皱眉，转头看着肖云生，她自己其实有点无所谓，但是肖云生有多努力她是看在眼里的，如果不能参加高考，这人？

        花旭东：“其实这项政策前两年就已经在实行了，不过今年打算全面推广起来，说是改变，但是对成绩好的人并没有什么影响”

        在花旭东的讲述中，花絮絮总算了解现在的政策，老三届是父子齐上场，师生共考卷，如今提前预考为的是提前刷掉不合格的人减轻高考工作量。这对于那些成绩不好的人来说可能是一场灾难，无缘高考考场，但是对于肖云生这样的人来说，其实影响不大。

        “你们回去最好去高中挂名，以复读生的身份参加预考。”

        花旭东知道肖云生是高中生，这一点他不怕学校不给他挂名，怕的是花絮絮，她可没读高中，哪怕天资再高，要是不给挂名，能不能参加预考难说。

        花絮絮看懂了花旭东的表情，只是没读高中，其实她一点也不害怕。多少名人并不是以学历出名的，诺贝尔小学毕业、法拉第自学成才

        她想给自己的研究成果找个合适的出处，但是学历并不是非要不可。

        “这事我不急，要是不能高考也没关系。”话音刚落。花毫不意外的收到花旭东的白眼。

        花絮絮摸了摸鼻子不敢多说。她哥有时候比她爸还要固执。

        花絮絮转移话题：“哥，你还没说表哥回来干嘛的？难不成接舅舅去京市？”要是这样，那苏婉的衣服她还要再做打算。

        花旭东摇头：“听说是带几个国外的客人来沪市游玩一趟。”不过到底是工作还是游玩，花旭东更偏向后者。

        花絮絮也觉得不可能只是游玩这么简单，但这和她无关，最主要的是她舅舅去不去京市。

        代兰芝等在家里，花卫国放下拐杖，他的腿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已经能够自行站立走动，只要不长时间运动，不用借助外力支撑。

        代兰芝让他生火做菜，做的依旧是花卫国的拿手菜红烧肉。

        花卫国无奈：“现在才八点钟，一大早的做什么肉？”

        代兰芝白了他一眼，手里切肉的动作不停，“你女儿女婿就好这口，你要是不想做拉倒。”代兰芝作势放下菜刀。

        花卫国系上围裙，顺手接过，脸上挂着笑：“什么不做，小棉袄回来了，别说早上烧红烧肉了，就是半夜也给做。”

        代兰芝哼了一声，“你那群老伙计不是又出了一沓卷子吗？待会给云生他们瞧瞧，现在出了什么预考政策，也不知能不能顺利参加高考。”

        花卫国把肉切成四四方方的块状，闻言不在意道：“云生的成绩我不担心，我就怕絮絮，这孩子初中还没读完呢。”

        代兰芝也跟着叹气：“实在不行，你去学校问问能不呢放宽政策，反正预考就是为了刷人，要是絮絮真的考不上就算了，最不济咱家不是还有驱蚊剂的生意，本来就是絮絮的，我看小东也不会跟絮絮抢。”

        花卫国眼珠一瞪：“小东是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代兰芝同志，你可别催化孩子之间的矛盾。”

        “你什么意思？什么催化孩子矛盾？花卫国，我看你是好了腿瘸了心，你再说一遍试试？”

        “爸妈。我回来了。”

        花絮絮一进院子就听见爸妈似乎在争吵什么。

        花卫国立马收敛表情做投降状：“代同志，管理好自己的情绪，何况我什么也没说。孩子在外头呢。”

        代兰芝丢给他一个白眼，擦手走出去。

        花絮絮盯着她妈的脸左看右看，代兰芝原本还剩三分火气，无奈道：“你这孩子看什么呢？”抬头见肖云生脸上才挂着笑，“云生来了，快，快进来。”

        肖云生笑了笑，话音在口腔里转了个圈才叫道：“妈。”

        “哎，你爸在做红烧肉，一会就开饭了。”

        被亲妈无视，花絮絮钻进厨房，抵了抵花卫国的胳膊：“爸，刚刚你又和妈吵什么呢？”

        花卫国转头：“我什么时候和你妈吵过，行了，你出去等着，一会就能开饭了。”

        花卫国手上都是油，花絮絮看了看案板上的肉，“爸，肉中午吃吧，早上吃点清淡的就成。”

        花卫国也觉得早上吃肉太奇怪了，又油又腻，要不是闺女和女婿喜欢他也不想做，中午吃不也一样。

        “你妈说你和云生喜欢吃，非要让我做，既然想吃清淡的，那就中午吃？不过你妈那边？”

        花絮絮知道她爸的意思，闻言道：“包在我身上吧。”

        粥是现熬的，咸菜是花卫国炒好的，再配上咸鸭蛋和代兰芝同志买的生煎包，花絮絮一边吃一边夸，“妈。我爸刚刚跟我说你疼我，非要给我和云生做红烧肉，其实肉不肉的无所谓，我就希望你跟我爸身体好好的，哪怕吃糠咽菜我都高兴，更别说现在还有生煎包咸鸭蛋了。”

        花卫国也说：“你妈身体好才是最重要的。”

        等他说完代兰芝那点气是一点不剩了。

        “咱们一家人都要好好的，絮絮这次回来也该去见见你舅舅，前两次都急急忙忙的，正好你表哥回来，咱们一大家聚聚，怎么说你舅舅也帮了我和你爸。”

        花絮絮：“应该的。”

        一家人吃了一顿和乐融融的早饭。

        饭后花卫国把一叠大概有成人手掌那么厚的卷子递给花絮絮。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的卷子不是手写，而是油墨印刷。虽说油墨字迹有轻有重，但是是印刷的试卷没错。

        在花絮絮吃惊的眼神中，花卫国解释道：“高考政策变了之后，有不少人打听有没有什么可以测试的卷子，我和老秦他们商议了一下，干脆找印刷厂印刷了两百份，就熟人之间用用。”他们本来没想着挣钱，就想着给熟悉的像是亲戚朋友的孩子多一份机会。做过教师他们知道，题海战术有时候也是一种提高成绩的办法。但是哪知道消息被传开之后，上门求试卷的人突然多了起来，现在少说也卖出去上千份了，虽说没挣大钱，但是花卫国觉得这是一个好的开端，至少证明他们这群老家伙还是有用的。

        特别是老秦，一大家子就等着他和儿子两人养活，这笔钱对他们来说来的真的太及时了。

        “我们想着再召集几个老教师，然后一起研究研究现在书本的内容，出一些更符合现在学生知识点的卷子，不过听说今年要考英语，这点我们可不会。”

        花絮絮看了看肖云生。

        “爸。云生会啊，你让他试试吧。”肖云生现在学习的东西真的太多了，也亏了他记忆好。光是英语，除了常识性内容，花絮絮已经看不懂他写的那些专业名词了。

        似乎都是机械、物理学方面的。反正除了化学和医药方面的专业名词，花絮絮看不懂其他专业的。

        花卫国吃惊：“云生会英文？”

        滨河县真的不是一个小县城吗？花卫国自己会俄语，当初为了学习一门外语花了多少功夫。花旭东也是花絮絮回来之后才开始学的英文。

        肖云生放下筷子点了点头。“絮絮教的。”

        花卫国看了看女儿，道：“这事不急，等你们考完再说，不过小东那边你们没事指导指导他。”儿子似乎在语言方面没什么天赋。这一点花卫国不强求，能读书最好，不能也没关系。他看的开。

        花絮絮点头：“我会督促大哥的。”

        花旭东：“”

        代兰芝道：“你表哥上次还说要找什么翻译，听说那群外国人要求高的很，咱们国家的大学英语老师都满足不了他们的要求。他知道絮絮英文好，还说让你去试试。”

        花絮絮:“表哥是冶金局的，接触的东西肯定都是专业的东西，我这点水平还是别去献丑了。”要是换了制药厂的她说不定还能胜任，但是冶金局还是算了。

        代兰芝也道：“对，我也觉得这事不妥，被我拒绝了。”

        花絮絮松了一口气。

        花卫国道：“明天上午我约你舅舅一起吃个饭，然后去你舅舅店里看看，他店里衣服款式挺多的，絮絮选一件，到时候给肖月也带一件。这孩子也就中秋来了一次，还给我和你妈买了礼物。太客气了。”

        作为肖家代表，肖云生道：“应该的。”

        花絮絮：“明天正好周六，我们下午去肖月的学校接她出来过周末吧？嫂子准备的东西顺便带过去。”

        肖云生点头，他也好久没见侄女了。

        女儿女婿要去学校，花卫国决定早点买菜做饭，饭碗一推就去买菜了。他现在腿好了，最爱做的就是出门遛弯。

        代兰芝收拾碗筷，花絮絮把花卫国拿出来的试卷递给肖云生，自己拿着英语书，这应该是花旭东借的上面的字迹一看就不是花旭东写的，花絮絮翻到目录页，果然在上面发现了一个名字：“沈煦？”

        花絮絮抬头。

        花旭东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肖云生却望了过来，花絮絮都不知道他耳朵什么时候这么灵了。

        花絮絮翻开书页装作若无其事的对肖云生笑笑，后者竟然难得拿着书朝她走来了。

        代兰芝从灶房伸出头，“沈煦知道你大哥要高考，特意把书拿给你大哥用用。”

        肖云生把书拿在手里，花絮絮看了看他的表情，很好，什么也看不出来。也不知听没听见她妈的话。

        肖云生点了点头，那眼神淡淡的，甚至还附和的应了一句：“这书挺好。”

        那语气好像真的只是在评论书的本身。

        花絮絮很想说肖云生想多了，但是她妈她了解，要是真是给她哥的，绝对不会多嘴解释那么一句。肖云生这人多会察言观色啊，她不信他没听懂。

        花絮絮默默的合上书，“沈煦都快毕业了，而且他当时考的时候不考英语，这书估计用处不大。”

        花絮絮眼神不停的扫向花旭东。

        花旭东不明白不过是一本书，为啥一个个的如临大敌。沈煦这人，他自认十分了解，能把书拿过来是存了善意的。

        花旭东看不出什么猫腻。

        肖云生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里的书是他特意带来的，厚的可以当兵器。“不过一本书罢了，有用就行。”

        见他的话不似作伪，花絮絮松了口气。她还挺怕另一半处处找茬的，特别是她被冤枉的情况下，会让她下意识想要远离这种麻烦。

        花旭东对肖云生说：“这书听说是胡教授出的，有消息传他会参与这次高考命题，一书难求。我已经抄了一本，你们回去可以带着多看看。”

        就那么一本，他哪怕天赋差但是死记硬背总是会的，刚开放考英语难度肯定不会太高，临时抱佛脚也能应付。

        这一段插曲很快过去。

        花卫国买菜回来见到就是子女们围在桌旁仔细看书的样子，这样的学习氛围让他有一种错觉，好像又回到了当初站在讲台上拿粉笔传授知识的那一刻。

        他笑了笑，把菜拿进灶房。

        中午的硬菜自然是红烧肉，花絮絮捧场的多吃了半碗饭，肖云生也多吃了一碗。

        天气渐渐开始有了冷意，今日又是没有太阳的阴天。代兰芝害怕下雨非要花絮絮带着雨衣，花絮絮想了想又多带了两把伞。

        因为带了东西，两人推着车去学校，即便如此到学校之后时间依旧还早，花絮絮估摸着最多也就两点左右。

        “不知道肖月有没有课，要么先去肖月宿舍瞧瞧，即便人不在把东西放下也行。”

        肖云生应了一声，两人直接去肖月宿舍。

        肖云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时代的大学，对于男女能够平等接受教育这一点他已经习惯了，即便如此，站在女生宿舍外，见到如此的女同志捧着书来来往往的进出宿舍，他仍旧觉得自己的见识依旧太过狭隘。妇女能顶半边天不止是嘴上空喊的口号，各行各业都能瞧见女同志的身影，最厉害的是女同志真的不比男同志差。

        想到自己的国家还对女子诸多束缚，肖云生的嘴角开始绷得紧紧的。他要走的路还很长，学习的东西还很多。

        不急，总能慢慢改变的。

        肖云生推着车走在前面，不时有迎面走来的女同学把目光留在肖云生脸上。花絮絮望着招蜂引蝶犹不自知的肖云生默默叹了口气。

        肖月的宿舍在学校东面，横跨整个校园。

        花絮絮叫住肖云生，“你去那边树荫下等等，我去宿舍看看肖月在不在。”

        肖云生点头，他知道自己进不去女生宿舍，也不愿被人当做猴子，引人围观，花絮絮话落，他把车上的东西卸在门卫室门口。守门的大姐非常热心，知道花絮絮是学生家长，当即提着袋子要送花絮絮去寻人。

        花絮絮道谢。不过东西不重，她拒绝可大姐的帮助。

        好在肖月下午没课，花絮絮进门的时候她正坐在座位上看书。除了她之外宿舍里没有外人。

        肖月见到花絮絮非常吃惊，站起来接过袋子，整个人带着雀跃：“小婶，你怎么来了？”

        “过来办点事。你小叔也来了，在楼下等着呢。你周末要是没事正好接你出去转转。”

        肖月把袋子解开，除了被子，她妈还给她带了干粮。都是肉干，肖月眼眶发红，抱着花絮絮不停的抽噎。

        花絮絮傻了，肖月很少情绪外露，即便是感动也不可能哭成这样。

        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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