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芳莲

成安十五年，八月二十三。

        迟鱼觉得嗓子不舒服用力咳了几下，新鲜空气入肺后才感觉好点。

        “姑娘，姑娘”

        什么人在喊？姑娘又是谁？

        迟鱼想睁眼瞧瞧，怎奈双眼无论如何也张不开。

        “哔——”一道刺耳的电流声差点震碎迟鱼的耳膜。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传来机械的电脑声：“宿主，恭喜你被造物主选中，成功获得重生的机会”

        没等它说完迟鱼便打断道：“什么重生？我活的好好的，而且我的人生即将迎来重大转折，我马上就要红了。今天上午刘导还邀请我做他新剧的女四号呢。”

        “没错，你就是接到邀约后太兴奋去世了。”

        迟鱼愣住了，自己已经死了？还是过度兴奋致死？这要传回她老家还不得被父老乡亲笑掉大牙。

        系统见迟鱼不说话继续补充道：“造物主每年都会挑选一个幸运儿给其重生的机会，今年这个唯一的名额给到了你，你可要好好珍惜哦。”

        迟鱼过了好一阵才接受自己已死的事实，好在她前世没有家人没有挚友，因此也没有牵挂。

        “知道了，我会好好珍惜。”

        “不过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这具身体的原主也是带着遗憾离世，所以你必须完成她生前的心愿这具身体才会完全属于你。”

        迟鱼满头黑线，她早该想到，重生这种好事怎会轻而易举落到自己身上，自己若有这运气早就红了。

        系统怕她胡思乱想急忙道：“原主的愿望很简单，真的，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迟鱼腹诽：你又不是人。

        “为了方便完成任务，还给你配了一个空间。空间里面根据你前生的需求已经给你生成好了物品，你可以看看。”

        系统帮迟鱼打开空间，它看着里面琳琅满目的护肤品差点宕机。

        迟鱼不好意思的解释：“我毕竟是女演员嘛，虽然不红，但这张脸对于我而言就是命呀。”

        系统最后只对她说了句：“祝你好运。”

        迟鱼还有满肚子的问题想问，可是头顶传来一阵剧痛，她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她这么一动刚好撞到了扎针的地方，最后她实在没忍住疼的叫了出来。

        丫鬟听到动静赶忙推门进来。

        “姑娘，你醒了。陆大夫不愧是妙手神医，一针下去我们姑娘便醒了。”

        可不得醒嘛，自己前世也做过针灸，断没有像他这样，他那一针差点又要送自己驾鹤西去。这位陆大夫不该做医生，杀手这个职业更适合他。

        小丫鬟将迟鱼扶着躺下，陆大夫顺势将她头顶的银针拔了下来，随后开了一张方子便离开，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

        “奇怪，中医不是都讲究望闻问切吗？陆大夫都不问问我的情况便开药方了？”

        小丫鬟倒了杯热茶递给她：“小姐又拿陆大夫开玩笑，他自打娘胎生下来便口不能言，若他方才真开口问诊才奇怪呢。”

        陆大夫不会说话？好险，自己差点露馅儿了。看来得好好找系统补补功课。

        “你去给我准备点饭菜吧，我有点饿。”

        迟鱼将小丫鬟支出去，接着唤出系统。

        迟鱼从系统处得知，“自己”也叫迟鱼，是栖凤楼老鸨迟妈妈收养的孤儿。虽是孤女活得却比许多世家小姐还畅快，她们能做的事迟鱼能做，她们不能做的事迟鱼还是能做，迟妈妈一向纵容她，因此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这次出事便是因为她看上了隔壁书院山长的儿子，死乞白赖的非要转学，迟妈妈拗不过便依了她。

        新书院在城北的一座小山上，迟鱼每日便需要提前半个时辰起床，迟妈妈原本以为她坚持不过半个月，谁料这都快一年了。

        今天迟鱼如往常一样起床上学，谁知刚到山脚便看见熊熊大火，丫鬟本想拉她回去，可她突然像发了疯一般往山上跑。

        “顾渊，顾渊”她一边喊，一边找，甚至不顾众人的阻拦跑进了火场，将昏迷不醒的顾渊带了出来，最后浓烟入肺撒手人寰。

        迟鱼听后不免觉得可惜。

        “那她生前的心愿是什么？”迟鱼问，毕竟这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

        系统：“一、帮助养母赚钱二、攻略心上人顾渊”

        第一个倒好办，毕竟自己知道很多他们这个世界的人所不知道的事情。至于第二个，有点棘手，不过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很快小丫鬟端了食盘进来，迟鱼一看只有一个炒青菜和鸡蛋羹。

        “杏儿，没肉吗？”

        迟鱼的肚子早就在抗议了，很明显眼前这两盘食物填饱不了它。

        杏儿尴尬道：“肉只有午膳才有，此时早已过了时辰。这碗鸡蛋羹还是厨房大娘破例给您做的。”

        迟鱼刚从系统处得知这间青楼生意不太好，可她没想到居然这么不好，连荤腥自由都做不到，看来改造迫在眉睫。

        她将饭菜吃的干干净净便想回床上再躺一会儿，不过还没等她碰到床，一个打扮艳丽的美妇人便推门进来。

        “小鱼儿，快让阿娘好好看看，没落下什么后遗症吧。你知不知道这一天一夜我怎么过的？外有强敌想抢占我们栖凤楼，内里你又昏迷不醒。阿娘觉得天都快塌了。”

        美妇人将迟鱼转来转去看了三四遍，迟鱼也不反抗，由着她折腾自己。如果自己没猜错，她便是“迟鱼”的阿娘，栖凤楼的老鸨迟妈妈。

        “看来没事。”迟妈妈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阿娘，我没事儿。你刚才说有人想抢占我们栖凤楼？”迟鱼倒了杯茶递给她。

        “还不是对面怡红院，听说我们没钱交不起租金，先是找到我好一顿奚落，接着居然背着我私下联系姑娘们，说怡红院愿意接纳她们。气死我了，想我迟宜十三岁便入这行，还没受过这么大的羞辱。”

        迟妈妈反应过来对面坐着的是自己的女儿，想着不该告诉她这些烦心事，于是试图转移话题。

        “不说这个，杏儿说你才刚醒，要不再休息一会儿？”

        “阿娘，我明年便将及笄，已经不是小姑娘了，也该为阿娘分担分担。”

        迟妈妈还想说些什么，前院传来一阵嘈杂声，迟妈妈和迟鱼疑惑地走了出去。

        只见一群穿的花红柳绿的姑娘在拉扯什么。

        “你们在干什么？”迟妈妈呵斥道。

        大厅瞬间安静，此时一位面容最俏丽的姑娘站了出来。

        “妈妈，我跟了你七年，一个女人最好的年岁都给了你，给了栖凤楼。如今我有了更好的去处，还请妈妈高抬贵手，放我离去。”

        迟妈妈震惊的看着她，这个女子名唤芳莲，七年前迟妈妈从郊外福灵寺回京的路上看见一个因为偷东西吃而被暴揍的乞儿，出于好心帮她付了银子。谁知这个乞儿便赖上了她，随她一道回了栖凤楼，这个乞儿便是芳莲。

        迟妈妈见她年纪小，原本想让她做个伺候姑娘的丫鬟，等及笄后便为她寻个好人家嫁了。谁料芳莲不愿，她主动找到迟妈妈提出想做栖凤楼的姑娘，迟妈妈见她是自愿而且底子也不错，便答应了。

        迟妈妈这么多年也是尽心尽力的捧她，好在她也很争气，短短一年便成了栖凤楼当家花魁，多少客人慕名而来，可以这么说，如今栖凤楼近八成的银子都是她赚的。

        如果她走了对于如今的栖凤楼来说无异于是致命一击。

        “阿莲，你也知晓栖凤楼如今的情况，你若走了，栖凤楼可就撑不下去了啊。”迟妈妈带着讨好与祈求的语气说道。

        “妈妈，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说到底我不过是你赚钱的棋子罢了。”

        芳莲一脸满不在乎的模样激怒了迟鱼。

        “你所说的好去处可是对面的怡红院？”迟鱼问。

        “姑娘既已知晓又何必挑明惹得双方难堪呢？”芳莲嘲弄道。

        迟鱼见状也懒得和她废话。

        “行，既然你有了更好的去处，我们岂有不放人的道理。”

        芳莲原本以为还得多费一番口舌，没想到这么容易。一旁的迟妈妈刚想阻止迟鱼，却见她给自己使了个眼色，便也不再开口。

        “不过离开之前该算的账咱们得算清了，免得日后横生争执。”迟鱼慢悠悠地说道。

        “什么帐？我这些年该上交的银子没有少过一分。”芳莲有点恼羞成怒。

        迟鱼看着她笑了笑，但这笑意却不达眼底，看起来格外瘆人。

        “你以为这就完了？你签的可是卖身契，你所赚的每一分钱都是栖凤楼的，你穿的衣裳，你戴的首饰，包括你的私房钱都属于栖凤楼。你若想离开，便怎么来的就怎么走吧。”

        芳莲愣住，她知道想拿回卖身契恐怕得出出血，可没想到这是要将自己榨干呀。

        这时门口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还没好吗？”

        来人肥头大耳，衣着华贵，一看便知家底颇丰。迟鱼身旁的姑娘告诉她，此人是城北的张员外，芳莲的老主顾。原是一家境贫寒的读书人，后被京城有名的富户招为上门婿，读了十多年的书毫无建树，富户只能花大价钱替他捐官。最后得了员外郎这个闲职，人们尊称一声“刘员外”。

        所以这个所谓的刘员外是个软饭男？拿着女人的钱来嫖妓，迟鱼最看不上这种男人了。

        芳莲见男人过来瞬间挺直腰板，娇嗔道：“还不是她们变着法的不放我走，连人家的血汗钱都要吞。”

        说罢便像只树懒似的挂在男子身上，男子也不顾四周还有旁人，伸手环抱住她。

        “迟妈妈，本官看此事便到此为止吧。今日留一线，他日好相见。若再闹下去，恐怕就得惊动官府了。”言语中满是威胁。

        迟妈妈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如今的栖凤楼已是摇摇欲坠，芳莲的离开不过是加快它坍塌的速度罢了，刚想同意，身边的迟鱼开了口。

        “您大可不必用权势来压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我们清清白白做生意，哪怕去了官府也不怕。”

        “进了官府，清不清白便不是由你一张嘴说了算。”刘员外皱着眉，大声呵斥道。

        “既如此，那讲道理这条路我们便走不通了。看来只能换条路走走。”

        芳莲和刘员外疑惑地看着她。

        “您站在此处替一个青楼女子作威作福，您夫人知道吗？”

        二人愣在原地，仿佛被人拿住命脉一般。

        迟鱼见他不说话，便让杏儿带芳莲上楼清点财产。

        “你们还有人想走吗？”迟鱼问。

        众人交换过眼神后纷纷表示愿意同栖凤楼共进退。

        她们又不傻，芳莲之所以离开，那是因为她有更好的去处，再不济刘员外还可以将她养在外面做个外室。她们可没芳莲这么好命，怡红院虽然有意招揽她们，不过她们也知道，那不过是怡红院在和栖凤楼打擂台，她们不过都是牺牲品罢了。

        “谢谢你们愿意留下来陪栖凤楼度过这个难关，我向你们承诺，一个月内我必定让栖凤楼红过对面的怡红院，也不会再让别人小瞧你们。”迟鱼承诺道。

        众人心里虽然不信但嘴上还是说相信姑娘。

        这时杏儿领着芳莲下了楼，迟鱼面色一变道：“杏儿，我刚才说的话你没听清楚吗？我说的是让她怎么来的怎么离开，她当初来栖凤楼穿的是这身浅紫烟罗纱裙吗？”

        众人面面相觑，谁不知芳莲当初来时是个乞儿，怎么可能穿这么华贵的衣服。

        杏儿反应过来，跑出门搞了套乞丐的衣服递给芳莲，芳莲知道迟鱼是故意在侮辱自己，死活都不肯换，最后还是众人合力扒下她身上的华服，为她换上了乞丐装。

        芳莲失望地看着站在角落的男人：“你就这么看着她们欺负我？你这个废物！”

        刘员外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走过去给了她两耳光，口中的污言秽语不绝于耳，最后甩甩袖子愤然离开。

        迟鱼见状走近芳莲，顿时一股恶臭传来，她强忍恶心道：“怎么？过了几年衣食无忧的好日子便忘了自己的身份？这件衣服才配你嘛，好了，拿着卖身契滚吧。”

        这场闹剧结束后天色已经暗了，迟鱼回到后院，这时一道微弱的烛光吸引了她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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