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传说中，每年的六月初六，阴气最重，这时出生的婴孩要比他日出生的婴孩更怪异，更具有某种天赋。我就是这样一个孩子，出生在六月初六的子时，浑身异香缠绕。

听闻，我出生时，满池的青莲都纷纷攘攘地开了，如此繁密，如此唯美，唯美的让人落泪。

于是，我便有了“卿涟”这一个名字，乳名娘亲唤我作“风尘”，因为我的命中注定我有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缘。

我的父母亲都是占卜魔法师，确切地说，我家族的人都是占卜魔法师。在这里，你的容貌越美，你的占卜魔法天赋越高，这一点是后天怎么努力都是无法达到的。我出生时，青莲摇曳，浑身异香，面如桃花，肤若凝脂，仿佛天成。

我是我们家族中天赋最高的占卜魔法师。我甚至连学都不用学，从生下来起，我就掌握了那些人苦学十年八年的魔法，我的天赋之高，令大祭司都刮目相看，并望尘莫及。

盈笑流年，任凭那如水年华自手指间滑过流淌，坠入时间的长河中，瞬间吞没。浅笑，心念一动，手指间泻出白色灵力，慢慢包裹成一个近似实体的蚕蛹，又慢慢散开。

慵卧花丛，看那彩蝶飞过，手指轻指，一只灵力幻成的白蝶也翩翩追逐。两只蝴蝶在风中纠葛，一上一下，腻烦时，那只白蝶便破碎，和清风融为一体。

也确实无奈，镜中月，水中花，终不是长久之计。每日踏进房门，便需要做一堆的事情，替众生测他们渺小的福祸，或者利用魔法看穿他人野心。这些不是我想要的，但我能如何？

魔力之高，远远凌驾于他人之上，我当选为铃蝶女神也是众望所归，毫无疑义。自从戴上那顶王冠开始，我就必须要担起相应的责任，从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卿涟，而是永远理智优雅的铃蝶女神。

我能够用珍宝水晶球为他人预知祸福，却始终看不清我自己的境遇。每当我将灵力输入水晶球时，水晶球总是一片混沌，而后我的灵力便重新回到体内。我尝试了多次，可均是以无果告终。占卜师可以看清他人，却总是看不清自己，这或许就是占卜师的悲哀所在吧。只是，每日仍是在心中储存了一个念想，我终归会离开这里，我会去另一个地方，在那里安身立命。

我观水晶球时，若是有这个想法，水晶球必然发生波动，可当我定睛一看时，波动消失，仿佛从来没有过一般。娘亲知道我的念头，可她却总是拍着我的头，略有些悲伤的说道：“卿涟，有时候不知道，反而比知道的要幸福。”

我的娘亲，她早已经预料到了自己以后的生死。我也不止一次请求过她，让她帮我看看我未来的命运，可她仅仅只说：“卿涟，你的命中注定有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缘。”

若再往下追问，她便缄口不言，仿佛她一直保持着沉默，从未开口。可是我知道，她说了，她说我的命中有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缘。

一个月夜，我悄悄的去了另一个村子，我并不是想要离开他们，我只是想独立生活一段时间，我要看看，我究竟想过什么样的生活。那个村子有一个诗意的名字“洛夜村”，而我就碰见了，萧略。

他有着褐色的眸子，吹得一手好箫，他的另一层身份，是摆渡者。月圆之夜，月缺之夜，只要有月的夜晚，他都会撑着一个独木舟，在溺水河上缓缓飘荡。

白衫飘荡，月光皎洁，空灵而又美丽。若有微风相伴，则如墨的发丝必定相互纠缠。我能想象到，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无悲无喜的立在舟上，将发丝捋下。夜夜我恢复成卿涟的模样去寻他，而日日则变成铃蝶女神为他人答疑解惑。我只肯在最亲近的人面前露出自己真实的样子，而当我为铃蝶女神时，则是另一副模样。

但即使这样，也引得我家日日不得安宁。世人皆道，铃蝶女神，是冷美人。听到此话，我笑，夜晚去寻萧略时，对他说了世人对铃蝶女神的评价，他很平静，对我道：“冷，只是没有找到热罢了。”

那时的我有些惆怅，我对他言：“若是找到了热，那冷，也就不复存在了。”

他笑看世间冷暖，没有一丝感情。他有一夜，褐色的眸子看着我，语气有些凄凉。因为他的一句话，让我不惜舍弃自己舒适的生活，舍弃强大的灵力和魔法，只为成人。他对我说：“卿涟，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可怜？”

那些寂寞，那些心碎，一切一切的情感我全都感受不到，我所感受到的，只有无欲无求的满足。

我怔住。他对我笑了一下，缓慢说道：“有时候我甚至想，别人都能被我渡过去，那我为何不能渡了自己？可是每到那里，我又总是后退，因为我不确定，那就是我想要的。我看透了人世间的繁华，可正因如此，我才如此寂寞。”

说罢，他跪下，取了一瓢溺水。“若溺水三千，我仅饮一瓢，那已足了。”

我看见他寂寞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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