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十五与戈

宁笙雪为了避免尴尬，弯唇笑了笑，表示自己和他打招呼了。然后迅速低下头。

        脸在隐隐发烫。

        “我觉得这个地方，我们一起说会不会更有气势一点？”

        孟宇把本子放在宁笙雪面前，指着上面的一处道。

        宁笙雪凑过去看了看，道：“嗯，好像是。”

        宁笙雪拿起笔，将那处改了改。

        孟宇站着，又高，与宁笙雪说话免不了弯腰。宁笙雪抬起头，恰好对上孟宇的脸，这么近的距离让宁笙雪有些不适，便轻轻往后靠了靠，拉开距离。

        “其他的还有什么问题吗？”

        “应该没有了，你的文笔很好。”

        “谢谢。”宁笙雪站起来，收拾好书包，“既然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就去找老师把它打成电子稿。”

        “嗯，辛苦了。”

        “没事。”

        客套的寒暄之后，宁笙雪去老师办公室，孟宇也回到队伍继续训练。

        ……

        那日，宁笙雪没再回伤兵营。原以为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却没想到在校门口遇见了沈戈。

        就像，电影结尾的小彩蛋，惊喜而又让人好奇。

        宁笙雪看着站在对面路灯下的人，愣愣地出神。

        昏黄的街灯，拉长的身影。夜，突然变得美好。

        看着他走上102路公交车，看着他穿过车厢，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看着他拉低帽檐，看着他慵懒地靠在车窗上，看着他渐渐远去……

        “阿雪，还愣着干什么，快上车。”

        来自父亲的声音唤回宁笙雪的思绪，拉开车门，凉爽扑面而来。

        “在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爸爸，那个102公交车是跟我们一个方向的，会经过我们家吗？”

        “不会，但是可以经过离我们家不远的一个公交车站。”

        宁笙雪望着前面不远处的102公交车，眼里泛着光亮。

        “那我以后可以自己坐公交上下学，每次您送完我之后还要去上班，太麻烦了，我心疼您。”

        “哟，宝贝儿心疼爸爸了，没事，送我家闺女上学，爸爸还是愿意的。”

        “我不想您这么累嘛。”宁笙雪垂下头，声音小小的。

        “行，咱闺女长大了，可以独立了。”

        “真的吗？”

        “那还能有假？”宁父笑道，“明天让你妈妈去给你办张公交卡，再带你走一遍去公交车站的路，以后你就可以坐公交上下学了。”

        “谢谢爸爸，您真好！”

        一路上，公交车几乎没人上下，所以几乎是与宁笙雪家的车并行，宁笙雪靠在车窗上，微微抬头，就可以看见那个人的身影。

        很满足……

        行驶到一个岔路口，宁笙雪右转，公交车左转，原来她和他在这里就要分别了。不知道他家还有几站呢？

        拐过弯就是宁笙雪的家，宁母已经备好宵夜等着了。

        “妈妈，我们回来了。”宁笙雪放下书包，顺着香味来到厨房，“妈妈做什么好吃的了，这么香。”

        “炸了一点小酥肉，做了一些绿豆汤。饿了就吃点，但是现在有些晚了，别吃太多。”

        “妈妈真好。”

        ……

        这是宁笙雪的家庭，简单而幸福。

        而沈戈，在公交车上就接到了来自父母的信息，说今晚不能去看他了，因为一些看似很重要的原因。

        哦对了，是父母分别发的信息，因为他们感情不和很久了，沈戈揣着明白装糊涂，明明知道他们各自都干什么去了，却还是一一回消息：“知道了，你们好好休息。”

        ……

        回到住的地方，漆黑一片，沈戈也不想开灯，将房卡丢在外面的沙发上，就摸黑回了房间，啪嗒一声落了锁。

        这里就他一个人，本不必落锁。但沈戈觉得，这样，或许能给他安全感。

        简单洗漱后，沈戈躺在床上，快十月了，外面的蝉鸣声仍旧响亮，沈戈起身，把窗户打开，让蝉鸣声充斥着整个房间，似乎只有这样，才不觉得只有孤身一人吧……

        夜，难寐……

        宁笙雪提笔在日记本上写下——

        暗恋，真的很苦吗……

        今天，吃了他的糖，很甜。

        很期待和他搭同一班公交上下学。

        今晚夜色很美……

        晚安，好梦。

        军训的日子漫长而无聊。

        对的，很无聊。

        宁笙雪每天坐在伤兵营里，背着拗口的台词。

        “阿雪，明天就要上台主持了，你紧张吗？”许灵子问。

        “还好。我之前参加过主持人比赛。”

        “你好厉害啊。”

        经过几天的相处，宁笙雪发现”这个叫许灵子的女孩，说话声音小小的，整个人和和气气的，也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却让人感到她有一丝绝望的自卑。

        “你也很好，温柔的人总是会被世界善待的。”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心里有光就可以朝着光的方向不断努力，总有一天那光会照着你。”

        宁笙雪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改天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

        “是阿雪的朋友吗？”

        “嗯，我的后桌。”

        ……

        “诶，那边那个站着说话的女生，麻烦你过来一下！”

        宁笙雪回头望了望，发现是军体拳方阵的教官在说话。

        宁笙雪看了看周围，站着说话的没有别人，心道肯定是自己了，于是朝许灵子示意了一下，然后小跑过去。

        绕到方阵前面，宁笙雪忽然顿了顿。

        男生趴在地上，手肘有节律地弯曲着，手臂的肌肉线条明显，他摘了帽子，头发耷拉着，正滴着汗。

        “教官，您找我什么事？”

        “你坐到他背上。”教官发话了。

        宁笙雪迟疑了一下，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轻轻地坐在他的腰上。

        宁笙雪不敢放松，一是因为第一次跟他这么近距离，她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了，二是她不敢把全身力量放在他身上，怕他累着。

        如此下来，他不过做了五个俯卧撑，宁笙雪的腿已经酸了。

        许是注意到宁笙雪有些微颤的双腿，沈戈喘着气道：“你放松，不重。”

        “还说话是吧，加二十个！”

        宁笙雪惊恐地抬头，细看，眼里还闪着泪光。

        “你别说话了，我不累。”

        宁笙雪咬牙坚持着，随着少年的速度一蹲一起，尽量不放重量在他身上。

        五十个俯卧撑下来，少年满头大汗，宁笙雪也没好到哪里去。

        酸软着腿站起来，宁笙雪一个踉跄没站稳，恰好跌进沈戈的怀里。

        他的衣衫湿透了，宁笙雪的脸贴在他的胸膛，濡湿的黏着感，如雷的心跳声，宁笙雪已经分不清是因为太累还是因为心动……

        因为两人的这一举动，男生方阵里一阵起哄，教官压了好久才压下来。

        看着教官黑脸走过来，宁笙雪默默往后退了一步，沈戈往前一步，把宁笙雪大半个身子挡在后面。

        “知道我为什么罚你吗？”

        “知道。”

        “为什么？”

        “迟到。”

        “原因。”

        “私事。”

        少年声音沙哑，宁笙雪眼前是他的后背，让人感到格外安心。

        “你背后那女同学累了吧，送她回去。”

        教官一本正经地打趣让宁笙雪红了脸。

        被沈戈送回去的一路上，宁笙雪感觉整个人都是飘的，就像踩在棉花上，毫无真实可言。

        “今天，谢谢你。”

        最后的最后，宁笙雪听见了沈戈的这句话。

        她看着沈戈，轻轻笑了笑。

        少年眼底的青黑格外明显，宁笙雪不知道发

        了什么，也不知道今天他为什么迟到，昨晚是不是没休息好。

        “你要注意好好休息。”

        说完，宁笙雪往沈戈手里塞了一颗糖，是他上次给她的那种糖。

        “这糖酸的，可以提神。别再被教官罚了。”

        少年接过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点了点头。

        “明天，加油。”

        沈戈转身离去前，留下这句话在宁笙雪耳边回荡。

        “怎么办，灵子，我突然有些紧张了。”

        宁笙雪拍了拍胸膛里疯狂乱跳的小心脏，像泄了气的气球，趴在桌上。

        “你很厉害。可以站在发着光亮的地方，让喜欢的人看见。”

        宁笙雪知道她也在暗恋着一个人，但许灵子不说，宁笙雪也不会追问。

        “灵子，你有没有想过成为光亮，而不是等待被照亮。我相信，你可以的。”

        许灵子笑了笑，没再说话。

        宁笙雪其实明白，实现这个目标有多难，但是哪怕对方只看自己一眼，所有的努力就都值得了。

        暗恋，就是如此卑微的存在，哪怕对方一直看不见自己，也想要努力靠近，如飞蛾扑火一般。

        今晚是军训的最后一晚，明天汇报表演结束后，高中军训生活就彻底结束了。所以，今晚大家都格外兴奋，因为篝火晚会，还因为今天传遍整个学校的八卦。

        八卦主角自然是沈戈，可宁笙雪没想到女主角竟然是自己。

        原来，今天俯卧撑那一幕被人拍了下来，传到了空间里。

        宁笙雪承受着大家打量的目光，艰难地走到伤兵营。

        少女的心事总是那么简单，上一秒会因为有人说了一句好般配而欣喜，下一秒就会因为某人的一句话而跌落谷底。

        “没关系，别乱传。”

        据说，这是沈戈第一次站出来澄清传言。

        该开心吗？他是不是因为在意自己的感受才站出来说话的？

        但是，那句“没关系”是不是说明了他对她根本连一点点感觉都没有呢？

        宁笙雪不是那么爱钻牛角尖的人，却还是陷入了死胡同。

        或许，在喜欢上他这件事上，从一开始就是她输了。

        不论自己怎么暗示，怎么说服，都掩饰不了自己喜欢他的事实。

        原来喜欢上一个人真的可以只花三秒钟。

        第一秒，入眼；第二秒，入心；第三秒，心动。

        那晚的狂欢与宁笙雪没有关系，她和许灵子依旧坐在伤兵营里，一个背稿，一个看书，还有另一个男生在睡觉。

        “高一，我喜欢上了一个男生，可他不喜欢我。”

        宁笙雪的日记本里，这句话写在了扉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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