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十五与戈

汇报表演那天，宁笙雪上台前在人群中看见了沈戈。不知道为什么，在目光交汇的那一刻，她刻意移开了。

        握着话筒的指尖泛白，她在逃避什么呢？

        明明什么都没有……

        “你看起来有些紧张。”孟宇轻轻拍了拍宁笙雪的肩膀，“别担心，你可以的。”

        “嗯。”宁笙雪不想多说什么，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你可以试试深吸一口气然后憋气，我紧张的时候就会这样做。”

        宁笙雪不好意思拂他的意，深一口气憋住，闭上眼，那一刻思绪停滞。

        “谢谢你，很有用。”宁笙雪轻轻吐出一口气，笑道。

        “不客气。”

        九点，大家集合完毕，音乐响起，宁笙雪露出标准的微笑，和孟宇一起走到主席台中央。

        “尊敬的各位领导、教官，亲爱的老师、同学们。”

        “大家早上好！”

        “我是主持人孟宇。”

        “我是主持人宁笙雪。”

        “七天的汗水，七天的疲惫，七天的努力，七天的拼搏，绽放出青春绚丽的色彩。”

        “当一二三四化为青春的旋律，当整齐的步伐换作青春的节奏，让我们在这个梦想起航的九月尽情绽放我们的活力，演绎最精彩的自己，下面我宣布c中3017-3018年度军训汇报表演正式开始！”

        ……

        校长讲话结束后，是各班的分列式表演。

        “下面，朝我们走来的是高一二班。看，他们风华正茂，骄阳也抵不过他们似火的热情……”

        宁笙雪只匆匆晃了一眼自己班上的方阵，便低头去看手上的稿件了。她只隐约看见沈戈走在最后一排的中间。

        路过主席台时，他们声音洪亮，但是在这些声音当中，宁笙雪还是分辨出了那个特别的存在。

        宁笙雪看完稿件抬眸，正好赶上最后一排踏完正步，转过头去的那一瞬间，目光短暂的交汇，但宁笙雪却来不及多想，就赶紧念出下一个方阵的解说词。

        “他们步伐矫健，雄姿英发，他们目光坚定，声震天宇，他们就是高一三班……”

        三十一个班，宁笙雪和孟宇念到最后的时候，都有些口干舌燥了，好在男生方阵的军体拳给了他们缓冲时间。

        宁笙雪站在主席台侧面，抱着保温杯，看着军体拳方阵的表演。

        到底是隔得太远了，宁笙雪并不能准确指出哪个是沈戈，只隐约看见那个身影，直觉告诉她那就是他。

        宁笙雪看着他的方向，弯了弯唇。

        “好可惜，没能去表演。”孟宇在旁边颇留遗憾地说道。

        “至少你参与了。”

        “那还不是辛苦你写稿了。”

        “商业互吹？”宁笙雪放下杯子，笑道。

        “哪有，真心话，你主持真不错，不打算走这条路？”

        “不了，有时候兴趣变成职业反而会消磨掉热情，现在这样就足够了。”

        孟宇赞同地点了点头。

        那人呢？

        是不是得到了就不会再有那么心动的感觉了？

        那她自己呢？

        对沈戈又是抱着怎样一种心态呢？

        宁笙雪不知道……

        宁笙雪最近发现自己越来越多愁善感了，特别是在关于沈戈的事情上。

        “那你以后想做什么呢？或者有什么想考的大学吗？”

        宁笙雪默了默，道：“当一名老师。”

        “挺好的。”

        汇报表演以女生方阵的手语操结束，接下来是优秀学生代表发言。

        是韩清，她是一个十分优秀的女生，在某些方面，宁笙雪自愧不如。

        看着台上自信从容的少女，明媚的笑容，宁笙雪忽然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她，就算知道她喜欢沈戈。

        宁笙雪低头笑了笑，又重新抬起头，扬起笑容，走上主席台，宣布着汇报大会的结束。

        整个军训就这样结束了。

        宁笙雪婉拒了和秦沐的聚餐，她没什么心情，只想快点回家蒙头睡一觉。

        宁笙雪是搭的公交车回家，沈戈先走了，宁笙雪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的街景一点点后退。

        回到家，宁笙雪果真倒头就睡。再醒来，已是晚上十点。

        有些晕晕的，宁笙雪在冰箱里翻了些东西，随意吃了点，和爸妈打过招呼后，准备出门透透气。

        “昼夜温差大，多穿点衣服，早点回来，别走太远。”

        “知道了。”

        宁笙雪披了件外套，漫无目的地走着，忽然走到一家便利店，看着热气腾腾的关东煮，宁笙雪忽然来了胃口，买了一份，提着去了对面的小公园里。

        放假了，公园里散步的人有些多，宁笙雪找了一处长椅坐下来。

        正准备吃东西的时候，目光却停留在一个熟悉的身影上。

        宁笙雪没想到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看见沈戈。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半了，他也是来散步的吗？

        他穿了一件黑色连帽卫衣，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下巴，抱着手靠在长椅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这样睡会感冒的。

        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宁笙雪慢慢靠近他，轻轻坐到她身边，听着他平稳地呼吸，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沈戈？”

        他没回应。

        应该是睡着了。

        宁笙雪脱下自己的外套，搭在他的身上。她忽然庆幸，自己今天带的外套足够宽大，还是黑色的，盖在他身上也不会显得突兀。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睡着呢？

        是来散步的吗？

        宁笙雪注意到了他背后压着的书包，应该不会有人出来散步还背着书包吧？

        这么晚了，他怎么还不回家呢？

        宁笙雪撑着脑袋，也不敢乱动，生怕吵醒了他。旁边的关东煮从冒着热气到渐渐冷却，宁笙雪愣是一口没动。

        忽然，来了几个小孩子，玩着手里的纸飞机，跑来跑去，好不欢乐。

        觉察到身旁的人有了动静，发出一声闷哼，宁笙雪心里一慌，连忙起身，闪到一边，隐匿在黑暗之中……

        宁笙雪躲在假山后面，心跳如雷，差点就被发现了。

        正要离开的时候，宁笙雪脚步一涩，忽然没了动作。

        完了，她的衣服还在沈戈身上……

        宁笙雪只好原路返回。

        沈戈醒了，掀了帽子。似乎是刚醒，眼神有些迷离，紧抿着的嘴唇宣示着他的不高兴。

        原来，他有起床气。

        他看了看一旁闹得正欢的小孩，按了按太阳穴，无奈地摇了摇头。

        路灯下，宁笙雪看得清楚，他的嘴角咧出一个笑容。

        正要起身，才注意到了自己身上多了一件衣服。

        那一刻，宁笙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也不知道在紧张些什么，明明知道他不可能认识那件衣服，也不可能知道那件衣服是她的。

        但她的心跳就是会被他的每一个动作牵引着。

        一点也不听话。

        宁笙雪看着他疑惑地望了望四周，又走过去询问了那边带小孩的家长。

        忽然，他朝着宁笙雪躲藏的方向望了望，吓得宁笙雪立马蹲下，像做间谍一样。

        没听到动静，宁笙雪又悄悄露出眼睛看了看，发现他正和小朋友说着些什么，笑了笑，走时，还给了小朋友一些糖。

        宁笙雪看着他回到长椅，背起自己的书包，走出了公园。

        宁笙雪靠在石头背后，等到人群散去，才敢出来。

        长椅上，他的外套叠得整整齐齐，上面还摆着三颗彩色的糖果，还有一张便条。

        “谢谢。”还有一个可爱的句号。

        宁笙雪看着他的字，忽地就笑出声了。

        把便签踹进外套兜里，宁笙雪也没再穿那件外套。

        回到家，宁笙雪把凉了的关东煮热了热，把外套挂在衣柜里。

        滚烫的关东煮，滚烫的一颗心。

        国庆七天假期，每晚宁笙雪都会去小公园里转一转，偶尔会坐在那晚他坐过的长椅上。

        那晚，他的笑与温柔，融进月色里，烙印在了她的心里。

        很不幸，连续七天，她再没见过沈戈。

        回学校的第一天就是月考。那天早上，宁笙雪特意起了早，因为她要搭公交车去学校。

        清晨的公交车站空无一人，宁笙雪坐在椅子上，耳机里放着喜欢的音乐。

        看着公交车远远驶来，宁笙雪背好书包，刷卡上车。本想坐到最后一排，却发现右边靠窗那里早已有了人。

        宁笙雪觉得，那一定是自己有史以来走过最慢长的一段路。

        公交车摇摇晃晃，宁笙雪却走得很稳。

        “早。”

        宁笙雪率先出了声，默默坐到了左边靠窗的位置上。

        “早。”沈戈朝他笑了笑。

        后来，两人的中间坐了人，宁笙雪的手仍然紧紧地拽着书包带子。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一前一后走进学校，一前一后进了教室，一前一后坐到位置上。

        “你住在瀛湖小区？”

        “嗯。”宁笙雪没想到他会忽然开口，“你怎么知道？”

        “猜的。”沈戈屈肘撑在桌上，侧着脑袋看着她，“坐那班公交车的就只有住在瀛湖的了。”

        “那你呢？”

        宁笙雪没有立刻听见回答，她转过头，发现少年的眼睑低垂，良久才淡淡出声：“我不住那儿。”

        “哦，那你……”宁笙雪还没问完就被他打断了。

        “你去过瀛湖公园吗？”

        “啊，啊？”宁笙雪忽然想到了那晚的事，不禁有些紧张，“去，去过。”

        “什么时候去的？”

        “就刚搬来那会儿。”

        宁笙雪撒谎了，她心虚的时候有个小动作，就是喜欢把手藏在身后，攥紧了拳头。

        “放假没去玩吗？”

        他果然是在试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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