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地下商场

“你也操心起教辅来了。”凌采禾笑骂：“大人的事小孩儿少管，回去刷题。”

        叶忱秋幽幽的，“我保送了。”

        “保送也不能……”凌采禾惊讶抬头：“保送？哪里？”

        叶忱秋：“一中。”

        凌采禾：“真的？没听凌有说啊！”

        叶忱秋淡淡的，“怕打击他，影响他考试。姐，你也别跟他说，中考我会参加，学校想我拿个区状元回来。”

        区状元！凌采禾不由得激动起来。

        子弟校向来被认为是垃圾学校，和混混云集的技校差不多。所以有心学习的人拼了命都会在中考考出去，如果留在子弟校念高中，那基本没可能上重点大学。

        发动机厂的初中别说区状元，每年能考上重点高中的都少之又少，逮着个叶忱秋这样的天才，当然就算保送了，也得按着他参加中考。

        “一中理科实验班基本都是搞竞赛的，高一知识暑假就学完了，我不想落后于他们，去买点书回来看。”叶忱秋说：“顺便给你淘点中小学教辅。”

        凌采禾灵光的经商脑子这时转得飞快，叶忱秋是保送一中的学霸，他推荐的书家长们肯定会买账。等教辅进回来，只需要拿硬纸片写个“保送一中学霸推荐”，保管被抢空。

        叶忱秋挑眉，“姐，你笑什么？”

        凌采禾连忙收起心思，刚才纯粹无节操营销，自个儿想一想就行了，虽说叶忱秋已保送，但还要冲击区状元，自家弟弟也还在闷头苦学，这时候打出什么“学霸推荐”，太影响大家备考了。

        凌采禾忙说没笑什么，回头冲里屋的黄巧喊：“舅妈，我和小秋去新华书店看看教辅！”

        黄巧：“去吧，我盯着店。”

        离开小卖部，刚走几步，叶忱秋就说：“谁说我们要去新华书店？”

        凌采禾警惕地想，这人不会是以买书的名义溜出来玩吧？

        上辈子凌采禾高中上的是艺校，文化课是边缘课，上不上都无所谓，学校发的教辅都写不完，根本不用自己买。对教辅相关的认识自然十分浅薄，想的是先去新华书店看有哪些不错的书，记下来，再去新华书店旁的小贩一条街看看有无便宜的。这样就能赚个差价。

        “新华书店书最全。不去新华书店去哪里？”

        叶忱秋唇角微微扬起，流露出少年的小得意，“去火车站。”

        凌采禾以为自己听错了，“去哪？”

        火车站？离家出走？

        不怪凌采禾乱想，她可是亲眼见过叶忱秋和叶老板打架，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不爱听家长数落，翅膀也硬，丁点儿事就能气得要和家里说拜拜。

        “不会让你失望的。”叶忱秋回头看凌采禾，“姐，相信我一回。”

        直到坐上去火车站的电车，凌采禾还是觉得奇怪，这火车站怎么会有教辅卖？

        十多站路叮叮当当，一下车凌采禾就皱起眉。火车站几乎可以说是一个城市最底层的写照，九零年代更是脏乱差的代表。小偷正挤在人群中伺机而动，假警察给老实人指路，迎面一片推来攘去的小商贩，有人高喊抓贼啊钱包被偷了。

        叶忱秋的白衬衣在这乌泱泱的人群中格格不入，凌采禾跟在他后面，就像被一股清流开了路。

        站在火车站边一个往下的楼梯上，凌采禾看了看，觉得是个地下通道。北山城这样的地下通道很多，有它们就不用上天桥或者横穿马路。

        叶忱秋却说：“是个地下商场。”

        下到楼梯底部，转弯，豁然开朗。凌采禾睁大双眼，迷宫般的地下商场全是格子商铺，其中有一大半都堆着密密麻麻的书。

        有过期但全新的杂志，有流行的港台小说——当然全是盗版，有正规出版的文学作品，教辅更是琳琅满目，连某高考名校的校内专项题都有，在新华书店绝对买不到。

        而它们都卖得很便宜，一本也按批发价走，等于在定价的基础上打四折到五折。

        凌采禾心潮澎湃，“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她不知道正常，但她家凌有也不知道这里啊。

        叶忱秋指着前面一家店，“我没钱的时候给他家写过教辅。”

        凌采禾从凌有哪里听说过叶忱秋家里的事，本来以为叶忱秋的父亲一出事，叶老板就把他接到了厂区，原来不是吗？叶忱秋还负担过自己的生计？给人写教辅？

        那时叶忱秋才小学毕业吧？凌采禾升起一股怜爱之情。

        叶忱秋向那家走去。地下商场热，不通风，老板只穿件背心，一见他就热情喊起来：“小叶，你可算来了，我这有活……”

        叶忱秋却冷冷道：“不接了。”

        凌采禾以为这间铺子卖的不是正规教辅，毕竟能让一个小孩子写的教辅能正规到哪里去？但拿起好几本一看，居然都是正规出版物。

        叶忱秋挑了十多本，从小学到六年级都有，“这些不错，需要的话让老万送到你那，出个送货费。”

        凌采禾还是有些疑惑，担心买到不好的教辅耽误学生，但内心又很相信叶忱秋，便决定每种进个二十本看看效果。

        老万出五折价，是整个地下商场最贵的，凌采禾看叶忱秋一眼，叶忱秋点头。老万笑道：“妹子，你别嫌我贵，我这儿的教辅那都是最好的，我会挑，小叶也是个会挑的，不会坑你。”

        凌采禾先下定金，剩下的五百块等货送到了再付。叶忱秋又带她去别的铺子。

        凌采禾终于没忍住问：“你小学就给人写教辅啊？”

        叶忱秋愣了下，笑道：“初二才写。初二时间多，我叔扣着我钱，我就自己赚。”

        凌采禾没继续问了，初二是叶忱秋家里的事在学校疯传，他被孤立的时候，没人作伴，所以才会时间多，叶老板会扣他的钱，大约是因为他心情不好，过度挥霍。

        这孩子，是个可怜人。

        叶忱秋却自己说了下去，像是要扫除凌采禾对教辅的猜疑似的，“老万以前就是出版社的，有很多门路，而且想法很活，找我不是让我出题，是让我写出不一样的思路，我写了也不是肯定能用，还要经过编辑组、老师评定。不过大多都能用。”

        凌采禾恍然大悟，难怪老万的教辅卖得好，既有老师的常规思路，又有学霸独辟蹊径，这种教辅谁不喜欢？

        在“迷宫”转了两个多小时，凌采禾在叶忱秋的建议下又采购了十多种教辅。凌采禾问为什么折扣书籍会集中在这里。

        叶忱秋说，这既有历史沿革，又有地理因素。火车站后面是北山城最老的长途运输站，许多货物都在这里卸，像书籍这种整体重、分开轻的继续装运不合算，贩子们便干脆在地下商场开起店铺，久而久之，就成了批发中心。

        跟别的批发中心不同的是，这里因为还卖盗版、禁书，属于灰色地带，所以连同正规书籍也更加便宜。

        叶忱秋说完还补充：“我从不买非法书籍。”

        凌采禾看看他被闷得汗湿的衬衣，笑道：“姐请你吃雪糕。”

        叶忱秋却说：“这就回去了？”

        凌采禾想想，教辅采购得差不多了，这里书太多，买是买不完的。

        “那边还有漫画和小说。”叶忱秋往前指了指，“是正规儿童读物。”

        凌采禾起初也想过卖课外读物，正版引进的漫画三块多一本，很受欢迎，卖的话能赚不少钱。但她还是摇摇头。

        小孩子很难管束自己，正规出版的漫画虽然不至于毒害他们，却会让一些自律较差的孩子沉迷其中。她暂时没有能力来约束这些孩子，索性不卖漫画。反正卖书于她而言也是意外，要不是家长们催着要教辅，她今天也不会来这一趟。

        叶忱秋也不劝，买下几本高中物理和数学竞赛习题，“回吧。”

        凌采禾看着他手里的书，觉得学霸在闪光的同时，又有一丁点羡慕。她不是读书的料，也不想再回校园，赚钱比上学快乐，可是将来如果能闲下来，她也想多了解下书上才能学到的知识。

        叶忱秋发现凌采禾没跟上来，转身发现凌采禾回到了一个铺子上。他走过去一看，凌采禾翻阅的是一本经管类通俗读本。因为参与过教辅编写，他对出版业有初步了解，对这种东摘抄西摘抄的书嗤之以鼻。但是……

        “那两本不错。”叶忱秋指着架子上的，“我叔看过。”

        凌采禾买下，“一会儿我跟你一起回去，辣子用完了，舅妈让我跟叶老板买点。”

        以前黄巧都是自己买辣子，后来发现火锅店的辣子更绝，于是达成长期合作。

        叶忱秋看上去有点高兴，“好。”

        回到厂区，两人汗湿的衣服已经干了，叶江池见着凌采禾就喊：“小财女，正好找你有事，你还自己来了。”

        凌采禾说：“师父，我要三斤干辣子。什么事啊？”

        叶江池收了她三斤的钱，却给她装了五斤，“这不夏天了吗？我想搞点饮料甜品卖。”

        凌采禾一想，这主意好，火锅配甜点，这是二十多年后很多网红火锅店的套路。

        “但我家这些嬢嬢实验了半个月，做出来的全都不行。”叶江池清清嗓子，“丫头，你给我供货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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