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反击

一下多了四个人手，凌采禾没急着让李大峰蒸包子，而是让他们各自回去休息，自己拿着名片坐了五站公交，来到青云律所。

        上回在车站，一位女律师为她打抱不平，她得知对方是厂里请来的律师，很有先见之明地要了张名片。女律师名叫阮青云，这间律所就是她与丈夫一起开的。律所非常小，开在居民楼里，但收拾得很整洁。

        现在做律师的人还很少，北山城这种小地方尤其少，阮青云是凌采禾重生后遇到的第一位律师。上辈子她狠狠栽在潘美书手上，因为是恋人是夫妻，所以很多工作上的事并没有签署任何合同，更没有律师在旁作证。后来潘美书整她，简直一整一个准。

        这辈子她不会再那么蠢，李大峰他们愿意跟着她干，她也相信他们那颗想要赚钱的心。但她需要一份合同来约束他们。说到底人是会变的，只有白纸黑字的合同，能最大程度保证彼此的利益不受侵害。

        她今天来找阮青云，正是希望阮青云能做凌姑娘春卷的法律顾问，第一份工作就是拟定员工合同。

        阮青云打量着凌采禾，眼中既有欣赏也有意外。她这律所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平时找她咨询经济问题、看合同的都是国企，或者已经做大的私企。

        就这些企业，原本也是意识不到律师的重要，要么在竞争中吃了合同的亏，要么大领导从东部沿海考察回来，明白了律师的重要性，才会请她做顾问。

        那日她去发动机厂，就是因为厂里一批供应汽车厂的货出了问题，双方因为是一家，签合同时草草了事，货有问题了汽车厂却拿着合同要发动机厂赔偿，发动机厂一群领导这才慌忙咨询律师。

        阮青云收回思绪，再次看向凌采禾。这丫头才十七岁，凌姑娘春卷虽然注册了商标，但也只是个典型的家庭小作坊。这样一个小女孩，一个小作坊，居然能想到请法律顾问，找律师帮忙拟用工合同，着实是非常罕见。

        阮青云没忍住问：“采禾，你在沿海城市待过？”

        凌采禾料到阮青云会有这样的疑问，她早有准备，“没有，但我有个开火锅店的师父，他跟我说做生意一要多琢磨前人的经验，有空看看相关书籍，二要重视法律，不要在合同上被人钻空子。”

        阮青云点点头，“你把你的主要述求列一下，我等下就给你拟合同。”

        和办事雷厉风行的人合作很愉快，下午，阮青云就出了第一版合同，凌采禾上辈子所有合同都是潘美书和经纪人过目拍板，她只需要签字，所以这还是她头一次详细看一份合同，看得有些吃力。

        阮青云对年轻女性有着天然的保护欲和耐心，给她梳理了一遍，重点规定了雇佣关系。李大峰、何晓洋他们都是受雇于她的员工，脱离凌姑娘春卷后不得使用这一商标，而由于他们是早期员工，在盈利的情况下，可享受最优分红。

        合同没问题了，凌采禾请阮青云和自己走一趟，让李大峰等人当着律师的面签合同。

        李大峰见到阮青云就缩了缩脖子，埋怨凌采禾怎么将这人叫来了。老工人们都有些怕律师，阮青云说的条条款款他们也听不懂。最后要签字时，李大峰和几个嬢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拿着笔不敢写。好像写了就要搭上身家性命似的。

        这时，最闷的何晓洋却一声不吭，在所有需要签名的地上写上名字，按上手印，对凌采禾郑重道：“我信你。我也没有别的路好走了，我听你的，跟着你干！”

        李大峰一听，也不甘落后，“签就签！我活了几十岁，还怕你个小丫头不成！”

        就这样，合同搞定。李大峰最是激动，马上就问该怎么打十二味包子。

        凌采禾说：“十二味包子现在的策略是以品牌号召力打入厂区，短时间内积蓄大量人气。而在这个时间里，其他摊子因为客源流失，支撑不下去，就放弃了。”

        赵嬢叹气，“我就支撑不下去了。”

        “但其实只要等这个吃新鲜的时间过去，十二味包子在大家心中不再神秘，客源就会慢慢回来。”凌采禾又道：“他们打的是把小摊主做死的主意，这样客源想回流都没有办法。”

        何晓洋问：“所以我们就硬撑？”

        “不，李叔以前的方法是个秒招。”凌采禾说：“我们先分散，不要集中在厂门口。厂门口就摆一个摊子，在六村，十二味包子旁边再摆一个摊子，二村李叔摆过的地方摆第三个，把分散的客源小幅度聚拢回来。”

        李大峰是吃过在二村摆摊的甜头的，后来摆不了也是因为商标侵权，现在他就是凌姑娘春卷的一份子，他摆得正大光明！

        “我觉得行！我还可以带上我婆娘，让她炸春卷，我蒸包子！”

        凌采禾笑了笑，“对，既然人手够了，我们也要有包子。春卷是我们的招牌，但别的我们也会。现在大家来分领区域。”

        “我去二村！”李大峰当仁不让。

        三个嬢嬢犹豫不决，都看凌采禾。凌采禾于是帮她们决定，“许嬢和何哥留在厂门口，摊子共用一个，但东西不止卖春卷。”

        许嬢忙点头，“我还会烙饼呢！”

        最不赚钱的摊子是六村的，但它又必须存在，是凌姑娘春卷和十二味包子“对决”的前沿阵地。张姐和赵嬢惴惴不安，凌采禾说：“我会时常去你们摊子守着的。”

        几日后，厂区突然出现了“怪现象”。原本各自为政的春卷摊居然全部用上了统一的招牌，连板车的涂装都一模一样。而且售卖的不止春卷，有了大小不一的酱肉鲜肉包子、红糖馒头、蛋黄流心馒头。

        “老李，你咋又偷人家的招牌？不怕凌家丫头告你？”在二村车站等车的工人看到老熟人李大峰，都纷纷打趣。

        “偷啥偷！”李大峰用力扯了扯自己的白色工作服，这衣服是凌采禾去城里买的，胸口绣了个春卷，“看到没？我现在是凌姑娘春卷的正式员工了！包子馒头，整几个？”

        工人们大笑，“你这不是春卷摊吗？怎么卖包子馒头了？”

        李大峰嘿一声，凌采禾教过他怎么说，他都练习好多回了，“那十二味包子还是包子摊呢，咋还卖饺子油茶？”

        工人：“你跟老字号比？十二味包子出来时，你还是个娃娃。”

        “好东西不看年生长短，看味道。”李大峰看到一个牵娃上学的老太太，吆喝道：“大娘！给孩子来几个小包子吧！大的吃不完，小的一口一个！”

        孩子显然被小包子吸引住了，“外婆，我想吃。”

        现在的包子以大为好，十二味包子个头就特别大。李大峰的观念也是做大，但凌采禾却专门让他蒸几屉小的，“女同志胃口小，走在街上吃大包子，半天才能吃完，有些爱美的姑娘会介意。咱们给女同志做些小的，三个等于大包子一个的钱，她们一口一个。”

        李大峰起初还不理解，结果回家一蒸，儿子女朋友特别欣喜，“我挺喜欢吃包子的，但是一路走一路吃不雅观，不在路上吃吧，时间又赶不及。这样小小一个，我也可以在路上吃了。”

        小包子不仅受女性喜欢，小孩子也喜欢。凌采禾还做了奶黄流沙包给李大峰做示范，面皮是鲜黄色，用面疙瘩做一对眼睛，咬开是烫嘴的蛋黄，试问哪个小孩不喜欢。

        李大峰还自作主张，让老婆做了一屉小白兔，屉笼一打开，孩子们就缠着大人要。女工也渐渐围上来，有的买小包子，有的买挺久没吃的糯米春卷。男工大部分还是不买账，嚷着要去吃十二味包子。

        要放以前，李大峰早跟他们理论上了，但前天凌采禾给大伙儿做了员工培训，第一条就是别和客人吵架，来去随君。

        李大峰压住火，反而更加殷勤地给女工推销包子，到上班高峰结束时，小包子、春卷、馒头全都卖完了，虽说大包子还剩不少，但他高兴啊，大包子拿回去当员工餐不就得了。

        厂门口，许嬢和何晓洋的生意也有起色。因为厂门口就他们一家卖春卷的了，住在七村以上的工人想吃春卷就得上他们这儿来。

        许嬢平时在操场卖炸串小吃，酱料水平是很过关的，索性把大葱、豆皮、豆干、洋芋丝等素菜和煎饼一起卖，因为新鲜，卖出挺多份的。

        最艰难的当属张姐和赵嬢的摊子，十二味包子门口的桌子越摆越多，将顾客寥寥的她们衬得格外可怜。

        凌采禾也穿着和大家一样的工作服，头发高高挽起，亲自炸着糯米春卷。第一天其实没有卖出多少，但所有在十二味包子吃早餐的工人都看见了凌姑娘春卷的招牌。

        人们众说纷纭，有人嘲笑小财女不行了，肯定会被老字号打败，有人偏要独立独行，去照顾照顾小财女的生意，落个善良的名头。更多的人觉得这是场好戏——小财女胆子大嘛，直接上十二味包子门口叫板了。

        在厂区传得最快的就是八卦，凌采禾天天在十二味包子门口摆摊，看着惨兮兮的，但话题度就这么有了，厂里人人都在聊凌姑娘春卷，简直比打广告还管用。

        而话题度一高，加上另外两个摊子的包子和煎饼味道着实好，看着就要被踩死的小本买卖竟然慢慢活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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