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骗子小秋

就在凌采禾风风火火搞事业的同时，凌家迎来了另一件大事——凌有要走上中考的战场了。

        凌有这一年来非常努力，一边有叶忱秋这个在前面领跑的兄弟兼对手，一边家庭的经济情况越来越好，他不再像初二那样有负担。两次摸底考试都稳定发挥，超过了市重点的分数线，只要正式考试时不掉链子，考上一中就没有问题。

        凌有自己信心十足，黄巧和凌树军也相信他，而且他们并不是刻板追求成绩的父母，凌有能考上一中当然最好，考不上去个次一级的高中也无所谓。他们盼的一直是凌采禾凌有姐弟俩健康快乐。

        这样一来，紧张的凌采禾就成了家里的异类。凌有几乎天天都跟她说：“姐，咱不紧张，我没问题的。”黄巧也十分不解，禾子做生意这么果断，怎么对中考这事儿这么焦虑？

        凌采禾没法说。她是唯一一个经历了凌有放弃一中，在垃圾学校被霸凌被殴打，最后死在混混手中的人。虽然这辈子一切都在她的努力下改变，她仍然心有余悸。

        对于很多普通家庭的小孩来说，中考是比高考还重要的分水岭。考上一个好高中，遇到势均力敌的同学、优秀负责的老师，就能持续进步，并且塑造上进正常的人格，考上心仪大学便是顺理成章的事。

        反之，落到混混高中，周围全是不思进取的同学，老师也缺乏能力和师德，除非有异常强大的自制力，一同堕落就是注定的事。

        中考一共两天，看出姐姐不安，凌有考完一门就跟凌采禾汇报一门。凌采禾惊讶，学生不都是讨厌考完了被家长问考得怎么样吗，凌有居然主动说？

        “因为你弟强。”凌有喝着桂花酱冰粉，“姐，你再瞎担心我真的要生气了啊。”

        凌采禾将他的头发揉乱，心里松快许多。

        最后一门考完，凌有和叶忱秋一块走出校门，周围不少学生垂头丧气，他俩却意气风发，一看就是完美发挥。

        凌采禾高兴，招手把两人叫过来，“一会儿有安排没，没安排姐带你们去城里吃大排档。”

        凌有正想说问问同学，叶忱秋就抢先道：“没安排。”

        凌有：“？”

        平时进城，要么坐电车，要么骑车，现在凌采禾有钱，且两个弟弟刚考完，便豪迈地叫了辆的士。

        这年头打车是特别奢侈的事，凌有想坐副驾，又不好意思抢，跟叶忱秋挤眉弄眼半天，叶忱秋都懒得理他，和凌采禾一起坐在后座。

        上回进教辅时，叶忱秋说了保送的事。为了不影响凌有的情绪，凌采禾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现在考完了，终于可以说了。

        “凌有也考上一中的话，不知道你俩还能不能分到一个班。”

        凌有转过头，“能的吧？一中是按成绩和区域分班，高分考进去的都在实验班。实验班有好几个，同一个地方出来的优先在一个班。”

        凌采禾：“但是小秋是保送啊，和考上的可能不会分在一个班上。”

        此话一出，车里瞬间安静。凌有瞪大双眼看着叶忱秋，叶忱秋面无表情看窗外。

        凌采禾注意到这微妙的气氛，“怎么了？”

        凌有指着叶忱秋，“他？保送？”

        叶忱秋咳了声，白皙的脖颈轻微泛红。

        “是保送了呀。”凌采禾说：“小秋早就确定能上一中了，没跟你说是怕影响你。这些好了，你们又可以当同学了。”

        凌有一言难尽，欲言又止，辗转反侧，终于忍不住，“姐，你怕是被这哥们儿给骗了！”

        叶忱秋又咳。凌有却不给他面子，大声揭他的老底，“姐，就我们那个子弟中学，何德何能让一中给保送名额？”

        凌采禾对保送体系不了解，半信半疑道：“但是小秋拿过竞赛一等奖。”

        “那也不行，保送除了看竞赛成绩，还得看学校本身的排名。”凌有科普道：“因为那会决定一个学生在上高中后的潜力。像我们初中这种全市垫底的，除非去年出个区状元，今年才可能得到一个重点高中的保送名额。”

        凌采禾扭头看叶忱秋，叶忱秋脖颈的红已经蔓延到耳根。

        凌采禾：“小秋，你没保送啊？”

        她话里带着笑意，是很轻松的语气，叶忱秋却紧张起来，背脊打得板直，“我，我在心里保送了。”

        凌采禾没忍住，笑了起来，“那你还真有自信。”

        凌有在一旁拱火，“叶忱秋，你真牛，你骗我姐这干嘛呢？姐，他就是耍帅，你别给他眼色！”

        叶忱秋倒是给了凌有一记眼刀。

        凌采禾想起来，当时她正为教辅的事烦恼，不想耽误叶忱秋备考的时间，叶忱秋为了帮她进货，才编出自己已经保送。

        话是谎话，实力却是真实力。

        “反正我考得上。”叶忱秋嘀咕着往靠背上一滑，不理人了。

        凌采禾拍拍他的肩，“小秋不好意思啦？”

        叶忱秋闷闷的，“没有。”

        “谢谢。”凌采禾突如其来的道谢让叶忱秋睫毛颤了下。

        “教辅的事，多亏你。”凌采禾又道：“暑假没事的话，多陪姐跑几趟火车站。”

        叶忱秋马上振作，“行！”

        半个月后，中考成绩公布，凌有如愿考上一中，按成绩分班的话，能进最好的理科实验班无误。而叶忱秋更是成了发动机厂子弟初中建校以来的骄傲，他居然拿下了区状元。

        这下厂区沸腾了，往年子弟校能出个考上重点高中的都要拉横幅，现在出了个区状元，校长、年级主任、班主任恨不得挨家挨户敲锣打鼓。

        叶江池也高兴，火锅店免费三天，店门口挂着大红横幅：祝贺区状元叶忱秋同学前途似锦！

        叶忱秋烦得离家出走，这一走，就走到了凌家。

        黄巧给凌有买了个游戏机，兄弟俩一个一个手柄，本来是很堕落的场面，但学霸的霸就在于他们太有自制力，或者说学习也是他们的游戏，玩一会儿电子游戏，他们居然能丢下手柄，比赛谁解竞赛题解得快。

        凌有知道这一年姐姐为了让他安心备考，什么事都不让他做，所以歇够了之后就每天去小卖部、面摊，还有几个早餐摊帮忙。

        他一来，叶忱秋自然跟着，但叶忱秋不喜欢去其他地方，大多数时间待在小卖部，给凌采禾看教辅摊，顺便拿出竞赛题写写算算。

        现在全厂区都知道他是区状元，家长们一见区状元在凌采禾摊子上刷题，立马觉得这块地儿都开了光，顿时凌采禾的教辅摊有了别名——状元教辅。

        这下可苦了趁着假期疯玩的孩子。家长们抢购状元教辅，他们被押在家里苦哈哈地写作业。凌采禾囤的货卖得太快，也不得不经常叫叶忱秋陪自己去火车站。

        七八月正是北山城一年中最热的时候，马路上浮着一片波浪，按理说谁都不愿意出门，但叶忱秋每次一听说要去火车站，都特别积极。

        进货回来，热得汗流浃背，喝上一碗凌姑娘出品的玫瑰冰粉，对少年来说一切辛苦都值了。

        凌采禾也干了一碗冰粉，听见凌有跟黄巧说给姐姐做了糖番茄，才蓦然想起重生回来已经有一年了。

        这一年的辛苦是上辈子没法比的，随之而来的满足和畅快更是前世无法比拟。她脱胎换骨，在这个老土、陈旧，却处处生机的年代活出了曾经的女明星没有的风采。

        凌姑娘春卷作为一个今年才有的商标，在早餐大战中居然有了压过老字号十二味包子的势头，李大峰、周强这些老工人缺点一大堆，但拼起来也是真厉害，流沙馒头、小包子、铺盖面已经是凌姑娘春卷的新晋热门了。

        只是教辅这一块，还让人有些担心。凌采禾纯属被迫做书籍生意，全靠叶忱秋撑着，暑假一过，叶忱秋和凌有去一中住读，高中学业会比初中更加繁忙，俩孩子还有各自的竞赛，断然不好在帮她做生意上分心。

        凌采禾考虑该把教辅生意分出去，但又找不到合适的人。

        一日，黄巧从楼下信箱拿回一封信，“禾子，寄给你的。”

        信件在几年后就将退出历史舞台，凌采禾一看来信地址是宁江城，心里忽然紧了下，第一反应是陆家。可陆家如果已经发现真相，不可能用写信的方法找她。

        拆开信，原来是苏萍萍。

        “禾子，展信佳。你最近过得好吗？我在电视里看到你了……”

        苏萍萍在信里说，自己被父母关在家中，家里联系了宁江城一所中学，逼她去当老师。她近来意志消磨，本来已经打算服从，开学就走上讲台，可她看到了新闻里青春飞扬的凌姑娘，备受鼓舞。相识一场，身边有如此优秀、进步的女性，她不能忍受自己就这么放弃抗争。

        “我会想办法回来的，厂里也许已经没有我位置，但我相信在时代浪潮方兴未艾的北山城，一定有我的位置！”

        信是直接从邮局寄的，没有详细收信地址，凌采禾无法回信，将信收起来。她也盼着苏萍萍能摆脱家庭的桎梏，并且没有由来地相信，苏萍萍如果能回来，将成为她强有力的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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