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秦王薨

　　子楚见秦王症状减轻，心下一宽。但因为已经没有仙丹了，只得又将太医令请来，秦王若有什么紧急情况，请他救治。随同太医令来的还有四名太医，都有不更爵位，算是太医中的元老了。
由于要请太医进宫，宗正和郎中令那里也都要备案。他们当然知道秦王的情况，原来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愿则，都在装聋作哑；现在得到太子子楚的亲自通报后，也只能过来探视。秦王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宗正轻声叫了声：“吾王安否？”
秦王微微睁开眼，似乎还认得是宗正和郎中令，向他们摆摆手，又闭上了眼睛。两人礼辞而退。
过了一个时辰，太医令请示入殿探视，太子即陪同太医令一起进了殿。女官道：“王睡正酣！”子楚在门外就听到秦王巨大的鼾声。
太医令脸色微变，道：“臣请呼众医至！”
太子问道：“王睡正酣，病有变乎？”
太医令道：“臣闻其鼾声不正，恐非睡也。”
太子即令太医令离开，太医令飞跑到塾房去请众太医。少时太医们一起趋步而出，奔上台阶，与太子一起进了殿。
夏姬本来是在殿中照看，听得太医令要去呼唤太医，知道情况有变，也就带着众女官出到门边，将席旁的位置空出来。
太子跟着太医一起进入殿中，来到秦王身边。太医令轻声唤道：“吾王安否？”秦王鼾声如故。太医令又大了些声音，秦王还是不答。太医令高声呼喊，秦王依然不答。太医令诊了诊秦王的脉，转向子楚道：“臣将无礼于王，惟请太子令！”
子楚道：“但依医理而行！”
太医令取出一支砭石，对着秦王的脚心扎了一下，脚心出了血，但秦王的脚一动不动。太医请女官端过一盏水来，用小匙往秦王口中喂了一小口，水顺着秦王的嘴边流下来。
众太医翻身对着子楚道：“王恐不测，愿太子备后事！”
子楚大惊道：“何变之速也！”
太医令道：“依脉而论，似以劳复！”
子楚道：“何谓也？”
太医令道：“本以病笃，虽稍安，当以静养。若有劳，病必复，无可回也。故名劳复。”
子楚道：“王昨登基，且与诸姬会……”
太医令道：“久病体弱，不堪劳也！”
子楚道：“汝当速思其策！”
太医令道：“纵有药，不可进，亦无可奈何！”
子楚道：“汝且备药，余者勿须汝也。”
太医令和四名太医立即去煎药。子楚立即出来，让门外的郎卫通知郎中令和宗正前来。少时二人到了，子楚向二人介绍了太医令诊治的情况。二人向太医令询问了情况，太医令道：“恐在一二日内。”
二人与子楚商议，自然是三公九卿及诸成年王子都要聚齐。同时加强戒备，以防不测。
三公中，相国和御史大夫都还没有任命，只有国尉王龁属于三公之列。但内史绾通常参与三公议事，被认为是三公之列。九卿倒还不缺位，通常都由秦氏宗亲有功者担任。
王子倒有不少，总数下来有二十余人，已经成年的也有十多人，比三公九卿的人多得多。华阳夫人也来了，但她只能和夏姬一起待在侧室内，现在在正堂侍候的是诸王子，庭院中等待的是众大臣，太医令是一切的灵魂，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地忙碌。
煎好的药汤捧到王子前面，子楚捧着药，老大往口里喂。秦王牙关紧闭，根本喂不进。
太医令奉上一只箸，几个王子协力撬开秦王的口齿，往口里喂了一点，但并不下咽，从口角流出。王子们知道诸药不进的后果，有人抽泣起来，子楚严厉地喝道：“勿得泣也！”大家只得紧紧地咬住嘴唇，不敢发出声来。
太医又送来了个烧热的药包，让敷在秦王的肚脐上，如果秦王腹鸣或出虚恭，则还有可能能进药。但敷了半天，虽然有人说仿佛听到了秦王在放屁，但依然喂不进药去。而且秦王腹胀如鼓，也不像腑气通畅的样子。
整整一个晚上，秦国的最高层都在这座偏殿中等待。大家听到了鸡鸣，看到了东方既白，然后秦王的鼾声渐渐平息了，变成偶尔一下太息，最后完全停止了呼吸。子楚摸着秦王的脉，脉已经不跳了。他请太医来诊，太医诊后，向子楚拜道：“王薨矣！”
于是大堂中悲声大起，庭院中的大臣急奔到台阶前伏拜于地。华阳夫人和夏姬也到了正堂。
少时，子楚出来，请三公九卿上堂，堂内又是一片哭泣声。
不多时，诸王子和大臣都下了堂，肃立于阶前。华阳夫人和子楚走出大堂，华阳夫人道：“王薨，太子子楚即位！”
众人皆伏拜于地，道：“喏！”
子楚道：“秦王再薨，孤心不宁。一应丧仪，愿诸卿议之，孤当从之！”立即派人，以传车召赵正和吕不韦进宫。
由于目前秦国丞相一职虚设，三公中只有国尉王龁，内史绾都只是权同三公。本来，秦国的政务是由子楚总摄，子楚是实际上的丞相。现在丞相成了秦王，政务无人主管了。王龁和内史绾报道：“愿王命以相，代王总摄诸事。”
子楚道：“卿等以为，何人堪任？”
内史绾道：“傅吕不韦先王所封，为天子师，辅王及公子正，愿以摄相位！”刚才子楚派人去召赵正和吕不韦进宫，用意一目了然，所以内史绾的举荐也是投子楚所好。当然，在昭襄王的葬礼中，吕不韦也是代子楚总理诸事，他作为子楚的主要助理（相）的地位也早为诸臣所知。
传车几乎先后赶到，吕不韦和赵正分别下了车，匆匆入了宫，在郎卫的引导下来到偏殿。
殿内肃穆的气氛说明了一切。吕不韦领着赵正向诸大臣及诸王子见礼。子楚向吕不韦躬身一拜，道：“子楚不幸，再失怙恃。今方寸大乱，愿以卿为相，与诸公卿共议丧葬诸事，愿先生勿辞！”
吕不韦见此情景，知道已经不是礼让的时候，深深一拜道：“谨奉教！”
子楚又道：“公子正于社稷宗庙功最大，立为太子！”
宗正应道：“王之言，正合天理人心！”
赵正伏拜于地，恭恭敬敬地向父亲行了大礼，又向华阳夫人行了大礼。
在等吕不韦的时间里，少府已经命人取来丧服，子楚、华阳夫人、夏姬，以及诸王子、公卿全都披麻戴孝。奉常府也来了人，为秦王清理尸身，穿上入葬的冠冕。子楚与诸王子坐在阶下，华阳夫人和夏姬暂居侧室，三公九卿则到塾房议事。
其实，王去世后，一切礼仪都有公认的程式，所议不过是一些特殊是事。这位秦王最特殊的是刚刚即位就去世了，连陵墓都没来得及修。另一件特殊的事，是子楚有生母和养母，他是夏姬所生，但过继给了华阳夫人，这两个女人要如何安排。最终大家议定，不妨尊两个太后：华阳太后和夏太后！
吕不韦并没有在会上多发言，他主要是将各人意见纪录下来，形成最终定议，交秦王子楚批准。待诸人议定，吕不韦将意见总结了一番，众人都无异议。吕不韦执在手中，来到殿前，向子楚报告，不外乎发丧、向诸侯报丧、入敛、祭吊、修墓、入葬等事，比较特殊的是，让奉常主持议定秦王的谥号，尊华阳夫人和夏姬为华阳太后和夏太后！
吕不韦当作诸王子的面，向子楚报告了公卿们议定的结果，实际上也是向诸王子示威：大势已定，不要再生异心。
子楚批了“准”字，但叮嘱道：“发丧之时，务要明言太后、太子及相，不可稍缺！”吕不韦记了，回到塾房，向诸公卿报告。当然，塾房离台阶并不远，子楚与吕不韦的对话，大家也都听得清楚。吕不韦回来后，诸公卿各依其职，发出教令。正午时分，久封不用的“秦相之印”再次启用，向各官司、郡县昭告：秦王薨，谥孝文，公子正为太子，吕不韦为相，尊华阳夫人为华阳太后，夏姬为夏太后；停灵于章台宫百日，供诸侯、宗室、百官祭吊。
与此同时，子楚和赵正、吕不韦一起返回太子府。他们将离开太子府，搬入秦王宫居住。
郎卫来召见吕不韦时，太子府中已经有了预感，开始预作准备。果然，午前，章台宫响起了报丧的钟声。
待子楚回来，亲自传达了秦王薨的消息，举家服丧。子楚叫来冢宰，再次向他说明，自己将搬到宫中居住，太子府由太子正居住，请他一如既往，照料家事，并教导太子！
随后叫来诸姬，将她们分到各宫，象征最高地位的甘泉宫由赵姬居住，算是确立了她王后的地位。前后两任秦王，在三四个月内先后去世，他们遗留的姬妾也需要安排。按照秦国的旧例，先王的姬妾一般就要原来宫中各择偏殿安置，地位高的，一人一个偏殿；地位低的，几人合住一殿。子楚让诸姬妾好生安抚先王姬妾，并整顿宫闱。未成年的子女暂各依母亲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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