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突发新闻

地震的消息几乎是立刻通过网络资讯传到了全国各地。

        到了下午三点，中央电视台播报《突发新闻》，与主播口播同时出现的还有汶川发生76级地震的字幕；8分钟后，电话连线地方台记者了解灾区情况；四点整，接力播报的特别报道节目中修正地震震级为78级。[1]

        北市实验小学的放学铃声响起，留下做值日的谢绪在三分钟内完成了五层楼高的往返跑，又热又渴。他喝着刚从小卖部买来的可乐，没几口汽水就见了底。

        他把多买的一听放到康嘉阳桌上，“你没事儿吧？这一下午动也不动光做奥数题了，连地震也没跑两步。”

        “没事儿，赵玫给我找了个一对一家教，我想着一会儿回家又要补习都烦。我和她说好了今天打完球再回去，你打扫卫生动作越慢越好。”

        康嘉阳因为赵玫强加的补习量最近都恹恹的，本来皮肤就白，没了以往的精神劲儿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可怜。谢绪知道他还因为一件事心气不顺，又说。

        “今天老师说震中在汶川，你知道汶川在哪儿吗？”

        “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汶川县映秀镇，北纬310°、东经1034°[2]。”

        康嘉阳天生记性好，不用刻意留心都能把事情记得滚瓜烂熟。谢绪听了骂了句“变态”，再开口声调就有些刻意放大。

        “我刚刚闲着无聊去看了眼教室后面黑板边上挂着的地图，那地儿离得和阳城好像没多远啊。”

        康嘉阳倏地停了笔抬起头来，试卷往前飞了半截又被他及时压下。他的动作太大，班里还没走的同学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康嘉阳表情脸色变了又变，“和我又没什么关系……”

        “对对对，我就是看地名挺特别的所以吼了一声，我真是太大惊小怪了。”

        谢绪也不知道是替他解围还是阴阳怪气，说完了自己先笑起来。大家猜到他俩在打哑谜，想接话又摸不到边，最后只是道了别就先一步离开。

        现在班里一共只剩下打扫卫生的五个人，谢绪跑到他座位前压低了声音问，“所以啊，你和那个鸢尾花是啥情况啊？”

        “你随便给别人乱起外号干什么？”康嘉阳气还没消，白眼翻得漂亮又利落。

        “这不是叫着好玩儿嘛，反正她也不知道。再说了，人都把你给删了，也不用还这么维护吧？”

        康嘉阳像被踩住尾巴的小狗似的闷闷不乐，这件事他想了大半个月也没想清楚是为什么。谢绪叫他好好回忆是不是哪里惹到了乔鸢薇，他回忆两人的聊天记录也没一星半点儿的线索。

        “反正都被删了，你现在就两个选择。一，把这件事儿给忘了，该干嘛干嘛去。二，把鸢尾花加回来问清楚，死也要死得明白。”

        谢绪出的主意来来回回就这么几句话，康嘉阳听腻了也就是敷衍地回答几声。

        乔鸢薇的□□还是自己帮着申请的，就那么几个数字想忘也忘不了，加回来倒是能加，就是这么做了多少有点没面子。

        他问，“你说女生一般会因为什么事情把好友给删了？”

        “吵架了闹别扭呗。”谢绪说完像是想起什么事，“还有一种可能，她交男朋友了。”

        康嘉阳听着脸一红，眼睛也转到一边，“不会吧，这不是早恋嘛……”

        “怎么不会？我姐说了，同龄的女生本来就比男生成熟，而且她们现在爱看小说，什么《麻雀要革命》、《天使街23号》都是讲恋爱的，你找班里女生问问，肯定都看过。”

        谢绪不想和他继续辩论，又道。

        “我反正不太懂啊，但我姐就是去年看完小说交了个男朋友，他们班里还流行朋友之间叫什么爸爸、妈妈、老公、老婆的。”

        谢绪不知道康嘉阳信不信，自己话没说完倒是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说这个了，我先去做值日。不过我有一点好奇啊，这几个周末一有空就缠着你的胡高妍长得就很漂亮，难不成鸢尾花比她还漂亮？不然你怎么老念叨别人。”

        康嘉阳心想人怎么可能比花好看。胡高妍每次来他家玩总爱叽叽喳喳的不说，还爱乱翻自己的东西，他和谢绪的聊天话题也是喜欢不懂装懂。

        不像乔鸢薇，虽然每次聊天大多数都是在解答电脑疑问，但真闲聊起来总透着一股聪明劲儿，通俗地说就是有话聊，相处起来轻松又舒坦。

        还有一点最重要的是他不喜欢对自己的太过热情的人，胡高妍就属于这一类。

        康嘉阳越想越觉得应该把人加回来问清楚，要是自己的错就道歉，要是她自己的问题那再删了也不亏。他收拾好书包先走一步，“我先回去了。”

        “嘿！你不等着我打篮球啦？”谢绪立马放下拖把回头却连人影也没见着。

        ……

        以往二十分钟的路程今天康嘉阳只骑了十五分钟就到家，他回来的路上没太注意，等进了屋才发现家里格外安静。

        “妈，我回来了，我爸呢？”

        他听见新闻广播提到了汶川，好奇地瞥了一眼就看到屏幕里钢铁废墟似的城市景象。

        那是光听老师在课堂上告诉他们发生地震无法想象的画面，整个城市都被笼上一层灰，破败而具有毁灭性，只多看一眼被整齐堆在一旁的书包和跪在地上的痛哭的人们就能让他心里产生前所未有的酸胀感。

        赵玫见他一直盯着电视连忙换了台，可一连几个卫视都在报道这场地震，她只好先按了关机键。

        “你爸他们去灾区现场紧急指挥救灾了。你呢，今天在学校没事吧？”

        康嘉阳听出她语气里的担心摇了摇头，“没事，我们在五楼感觉不太明显，下课听有的老师说在七楼晃得特别厉害。”

        “那就好，小陈老师今天请假不能来帮你补课了，你晚上做完作业就早点休息，今天就当是放假一天。”

        即使康嘉阳不喜欢补课，但也不得不承认陈心妤这个家庭教师在教学方面十分耐心，简单的题会让他举一反三，难题也解释得通俗易懂，教他这一个月来更是没请过假，次次都准时。

        “小陈老师生病了？”

        “她家离汶川不远，从下午开始就一直没联系上家人。你最近学习辛苦了点，今晚允许你玩四十分钟的电脑，快去做作业吧。”

        赵玫也不想和他过多地讲这些事，她觉得小孩子好奇心重，连大人看了这些新闻报道都心里难受，怕康嘉阳看了会留下心理创伤。

        “好。”

        康嘉阳拖着步子上了二楼，他听见自己刚走远赵玫就又打开了电视，他猫着腰在二楼拐角藏着，虽然听报道听得模模糊糊，却不受控制地开始掉眼泪。

        在亲眼看到电视画面以前地震对他来说不过是书本上短短的两句话，地壳运动、板块碰撞这些他一知半解的词语就在今天突然发生，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他怕再看下去会被赵玫发现只好轻手轻脚地回了房间。

        作业早就在学校做得差不多了，书柜里的书也全看过一遍，康嘉阳忍着静坐三十分钟才推开门去找赵玫检查作业，又等背完英语课文，赵玫终于松口让他去书房玩电脑。

        这回他没有一点犹豫，登上□□就点击添加好友，输完他最近一直不自觉想起的那串数字，他先前顾虑的种种也变得没那么重要。

        丢面子就丢面子呗，反正更丢人的事情也做过了，就像谢绪说的，死也要死得明白。

        康嘉阳怕她不通过，又在备注里加上了自己的名字说有事情要问她才点击发送。

        做完这一切他面对着电脑发呆，想上网搜索地震的新闻又有些害怕，他今天听到主播在播报新闻时都有些哽咽，要是再看一眼地震现象的画面，他不能保证自己还能忍住不去大哭一场。

        他以往听康鸿辉说的觉得流眼泪是女生才会做的，可前一阵最后一次和乔鸢薇聊天时，她却脆生生地告诉他。

        “你爸爸好奇怪，想让你勇敢也不用这样说吧？为什么女生才会掉眼泪？是觉得女生更脆弱吗？可我看纪录片里每个人生下来第一件事就是哭呢，而且又不是只有难过才会哭，太高兴了也会哭啊，你也别太听你爸的话了。”

        他当时被她说的震惊了一瞬，忘了赞同只是下意识地转移话题。虽然他想乔鸢薇不会因为这件事生气删了他的好友，但他还是有些后悔。

        康嘉阳小时候是跟着爷爷奶奶一起长大的，自然而然也就养成了护短的性格。可越是长大，他越是觉得家里人说的话也不算全对，但他怕家里人会伤心，所以叛逆的刺依旧都是朝着外人。

        乔鸢薇的话就像是给他久藏在心里的那些疑问撕开了一道口。

        为什么男生不能哭？为什么必须大人都做不到的事却要自己做到？为什么任何事都能找到借口是为了自己好？

        康嘉阳想或许就是因为这些大胆的念头托着他要他去海面呼吸新鲜空气，赵玫察觉到了他的想法才会找来各种方法想把他重新压回深海里去。

        要回去他也不怕他是要翱翔宇宙的冒险家，今天就会踏上寻找伙伴的历险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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