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诛

“晨睿，晨睿，云晨睿！”一道轻柔的女声飘荡在高三教学楼的走廊内，那女生见身前那道身影不但没有应声，反而还毫无反应地越走越远，不知是真没听见还是不想理会装作听不见的样子。

        她一边急急跟上那人一边还不死心地喊着他的名字。眼见着操场上百日誓师大会散场后涌进教学楼的人越来越多，女生好似生怕人一多就更找不到他了，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攒紧拳头深吸一口气，鼓舞勇气大声喊道：“晨睿！”

        一道熟悉的声音自云晨睿身后响起，少年停下前行的步伐，一脸冷漠地转身望向身后喊话之人，眉头微皱，无声询问着女生。

        女生那一声是真的很大，操场散场时靠近教学楼的前排同学都闻声望向了她。她尴尬地快速扫了一圈聚过来的视线，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见身前之人望过来了，也不再管那些或看戏或疑惑的目光急匆匆地奔向少年又慌忙刹住车堪堪停在云晨睿跟前。

        因云晨睿站在操场与教学楼相通的走廊处，正好遮住了操场上那些吃瓜看热闹的视线。

        她双手叉腰深喘了几口气，待气息平稳后才站直身体眯着眼睛对上云晨睿微微不解的目光。

        “晨睿，你终于听到我的话了，”女生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略显委屈地撇了撇，小声抱怨道：“我之前叫了你好几遍你都没理我，我还以为你是……装作没听见不想理我呢。”她说到后面声音几乎和蚊子叫一样，几不可闻。

        云晨睿是真的没听见后面几句类似“嗡嗡嗡”的嚅嗫说得是些什么，他急着去报道，也就没有在乎女生的称呼，眼角下耷几分：“抱歉，有事赶着去做，没听见你的声音。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大事。”女生小声说道，她前几天在家听爸妈说晨睿哥哥要转到自己学校来，跟爸妈“死缠烂打”了好几天，各种手段都用了一遍，磨了好久才套到他转校的确切时间。连百日誓师大会都没去参加，装病请假特意在教室等人。好不容易才看到人，结果叫了半天都没理自己。

        想到此处，女生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忏惋之情。眼看着马上就要上课了，不能再支支吾吾地浪费时间，她鼓起勇气开门见山问道：“那个，听我爸爸妈妈说你转到我们学校了，不知道你在哪个班呀，到时候我有空来找你玩啊！”

        云晨睿言简意赅地回答道：“一班。”之后有似是想到了什么，语气也不加沉重了几分：“尚云兮，还有一百天就高考了，你还是把时间多多花在学习上吧。来找我玩的事情就算了。”

        “啊……”

        名叫尚云兮的女生早在他回答一班的时候思绪就飘走了几分，后面拒绝的话语是左耳进右耳出，压根就没听进心里去。

        她欢喜期待的脸容耷拉了几分，透出几分失落，甚至发出了遗憾的轻叹声，小声嘀咕道：“早知道当初就不选文科了，一班和我们班隔了好远呢。”这下好了，一个在头一个住尾，同校了又好像没同一样，跟之前异校有什么区别嘛。

        “云晨睿……”

        尚云兮不甘心话题就此结束，仍不死心地想要和他聊些什么，绞尽脑汁好不容易想出点什么就被言声打断。

        “尚云兮。”

        云晨睿皱起的眉目几不可闻地加深了几分，万年不变的表情出现了一起不耐烦的裂隙，甚至还漏出几分谨慎的意味。他敏锐地扫视了一遍身后涌动的人群，先前感觉到的异样却像蒸发般消失不见。

        他转回头说：“说了多少遍了，不可以直呼我的名字，小心尚阿姨听到了之后又扣你的零花钱。”

        尚云兮委屈地撇了撇嘴，却依旧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凑近云晨睿，调皮地说道：“好的，晨睿哥哥~”

        云晨睿不再理会尚云兮刻意发出的起伏语调，抬手瞅了眼手表，正好教学楼前与操场相连的走廊和楼梯间只剩下稀疏几人。他便边抬腿前行边对身旁的尚云兮说道：“快要上课了，我还要去新班级报道，你也快回去吧。”

        “哦。”

        ……

        一班教室里的人大部分还沉浸在大会昂扬上进的气氛中，热闹轰轰地讨论着。乔雨笙也沉浸在杨时泽的话语中，嘴角不自觉保持着上扬的弧度，连眼中也隐约闪着泪光，已然将之前的种种不适抛之脑后。

        说实话，如果早先有人和乔雨笙说她会被那些俗套的话语所感动和劝慰，她不但不会信任半分，甚至还可能给上那人几下让他清醒清醒。到现在一边回味着那些话一边不自知地翘着嘴角傻乐的不是她乔雨笙又是谁呢！

        “诶，雨笙。你……”

        慕琪边用手肘轻怼乔雨笙边转头望向她，在看见她傻傻且莫名其妙的笑颜之时停住了欲说之言，转而好奇地问道：“你笑什么？还笑的如此春意盎然，不会是春心萌动了吧。”

        她不但用十分欠揍的语气调侃着乔雨笙，甚至还发出了十分诡异的笑声。

        调笑的问言回荡在耳边，乔雨笙连忙收起笑容，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样子，警惕的拿起笔就是一副一本正经做题的好学生模样。

        慕琪是何人，她可是华阳中学公认的八卦小天后，哪里有八卦她就往哪里钻。她怎么会轻易放过乔雨笙这个八卦的机会呢。连忙挪着椅子靠近她，不死心地继续追问：

        “雨笙，我和你说，没有什么八卦能躲过我这双火眼金睛。我可是一眼就看出你那傻笑有情况了啊，你别想逃避，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老实交代啊，不然我就……”

        “同学们，安静一下。”安老师的声音在讲台上响起，坐在教室中的人纷纷安静下来，将目光投向讲台。

        慕琪的注意力也被其转移走，转过头直直地盯着安老师。乔雨笙在心里边叹气边呐喊道：神的一脸傻笑，就这智商还敢断言我有情况，还火眼金睛……同时也不忘嘀咕反驳两句：连我自己都还没搞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情况呢……

        不过心中的庆幸之情也是掩不住的，真是天不亡我，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适时救我乔雨笙与水火之间啊！

        安老师身旁立着一位翩翩少年，眉目冷清，五官棱角分明，高挺鼻梁，薄削双唇，一双幽深的浅褐色眼瞳深不见底，全身散发着冷意，却又让人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他。

        “这是我们班新来的转学生云晨睿，以后就是和大家走接下来一百天时光的同学了，大家鼓掌欢迎！”

        一阵激烈的掌声响起来又落下去，安老师微。笑着让云晨睿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

        云晨睿也毫不含糊，没有半分扭捏之意，直截了当地拿起讲台上的一支粉笔，随意且闲散地在黑板上唰唰写下几个飘逸的字体：云晨睿。

        “大家好，这是我的名字。”他抬起手轻轻点了点黑板上的字，“很高兴接下来的一百天能与大家一齐努力一起进步，希望大家能够多多关照一下。谢谢！”

        午后斜阳照在他的脸上，细小绒毛使他显得更为温和可近。说话时嘴角勾起一抹隐隐约约的清浅弧度，标志性的礼貌微笑，给人以足够尊重感，但却有透着丝丝疏离。似乎连难得落日夕阳也格外偏爱世间美物，片片金色余晖毫不迟疑地奔向他，齐齐洒在他的周身，慷慨地为他镀上金身。

        一番简短却又不失礼节的自我介绍过后，云晨睿按照安老师的指示坐在了杨时泽旁边的空位上。

        “好了，接下来的时间大家自习。”

        交代完接下来的安排后安老师信步离开了教室，而值日干部也随之拿着书坐到了讲台上。

        短暂的沉寂后教室里又响起了阵阵压抑的讨论声。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讲话声，值日干部一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忽略掉，只要不被年纪主任抓到就好。

        “诶，雨笙，那就是我刚要和你说的那个转校生……”慕琪俨然已经忘记了自己先前振振有词地说她乔雨笙一定有情况甚至还一度“逼问”自己的事，投入到了新的八卦漩涡中。

        “我跟你说，今天我在百日誓师大会上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在悄声讨论着什么，说是这几天总在教务处看到一位特别帅气的人。还有人说那是新来的转校生。总之大多数都是在说他长得如何如何惊为天人的。我当时就想和你分享和吐槽这件事情的，我之前还以为她们是在夸大其词，现在我见到真人才明白，那哪是特别帅气啊，根本就是宇宙无敌霹雳帅气第一人啊！……”

        她默默靠近乔雨笙悄声分享她“冒着生命危险”换来的特别珍贵的小道消息，嘴中吧啦吧啦地说个不停。

        换做往常乔雨笙早就偷翻着白眼边装模作样地听边在心里吐槽：其实自己也并不是很想了解这得之不易的非常宝贵的……小道消息。

        但此时的乔雨笙只是一脸木然地呆愣着听身旁响起的阵阵细语，一声不吭，双目失神。

        不知为何，在听到“云晨睿”三个字的刹那间当时在操场上无端泛涌而出的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毫无征兆地侵入了乔雨笙的四肢八骸，紧紧攥住了她的身心……

        “雨笙雨笙，你……”

        慕琪见乔雨笙丝毫不为所动，一直都是一副呆呆的表情，抓着她的手臂甩了几下，焦急间转瞳瞥见了乔雨笙后颈处的一抹黑痕，关心道：

        “雨笙，你脖子后面有一块小小的黑点，好像是在哪沾上了什么脏东西。”

        乔雨笙闻言眼中焦距聚回，回过神来抬手在后颈处随意地抹了几下，将手指伸至两人眼前，上面明显什么也没有。她茫然答道：“没有啊。”

        “不会啊，我真的看到了。”但处于两人之间的手指上又是实实在在地什么痕迹也没有。

        “我帮你看看。”慕琪见乔雨笙是在找不到，到自己也是确实瞧见了一块黑影的，便索性直接扒到她的脖子后方，却并瞧见任何东西。

        她无奈地退回原处，轻轻向乔雨笙摇了摇头，心中却不住地嘀咕道：怎么会呢，我明明看到了的，就是有一块黑影的啊……

        慕琪怔怔的回身坐好，心里有再多的困惑也不得不迫于事实呐呐承认道：“可能是我一时眼花看错了吧。”

        乔雨笙突然而至的异样本就依旧瞬间消逝，现在被她这么一搅，别说是这刹那的失控，就是先前的莫名心悸也顾不上了。她怔怔地甩了甩脑袋，拿起笔安静的全身心投入学习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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