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楔子2

于有声目前还未收到卓入发来任何的通告消息，反正在家也是闲着，她总要去找一些事好让自己消遣。

        但万物的事情干晾着不解决，他就一天也不能去学校，于有声这会儿想宅在家听歌追剧消遣，磨灭时光也是不能够的。

        要是在这星期内能让他上课，自然不用每天在家喝口水、吃个芒果都能撞见了。

        于有声将屋内的一切都收拾打理完毕后，站在万物的卧室门外，用手轻轻敲了敲门，试探性问了句：“醒了？”

        “没”，隔着一道门传出的嗓音满含睡意，还带着轻微的闷声，像是从在被子里发出来的。

        “今天中午推迟饭点”

        “为什么？”

        “办事”

        话落，卧室内不知怎的，忽然静音许久，再听见万物说话时的声色比往前还要苏醒些：“哦，你注意安全”。

        “谢谢你的提醒，目前距离高考还有七十三天”，言外之意是让他好好复习别总睡懒觉。

        于有声交代完毕后懒得和他再搭话，径直穿过客厅停在玄关鞋柜处，随机选了双浅棕色低跟鞋穿上，又顺手把厨房的垃圾带到楼下。

        夏日即临，天空湛蓝得无一丝云的迹象，日光洒落而下，沐浴世间万物。

        前些日还能听见聒噪不堪的蝉鸣，现下却无动静，反而深绿得发慌的茂密草丛发出阵阵令人烦躁的蛐蛐声。

        于有声把被万物殴打的同学的家长约在露天的咖啡厅，咖啡厅离她租的公寓距离不远，穿过两个红绿灯转角就能看见。

        抵达咖啡厅之后，她先环顾四周环境，再走到之前约定在露天咖啡厅右边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于有声真没想到，来赴约的是位熟人。

        “一杯拿铁，谢谢”，她把菜单递给对面的男人。

        男人半起身接过菜单没有翻开，反而重新归还给服务员：“一杯卡布奇诺，谢谢”

        “我代为万物的姐姐，首先为这件事情道歉，事必有因，我今天来就是为了彻底解决矛盾”

        “嗯，继续”，他的嗓音与旁人听起来略有不同，嘶哑中带着与生具有的男人味。

        于有声接过服务员递来的咖啡，端放在掌中，挑起眉：“你今天似乎不想解决问题”

        他笑而不语，微低垂着头抿了口杯中咖啡。

        “我为我之前做的事情向你道歉，我妈她要是知道她在高中谈过恋爱后果是你无法想象的，而且我认为谈恋爱不能只是玩玩而已，但你们两个玩与不玩都很难走到一起，不是一个阶层的人，思想不同，三观不同，对金钱的概念更不同，走到最后…也只能是分手”，他们俩再这么纠葛下去总归结局是不好的。

        男人往前眼里若有若无的讥讽在此时更具明显：“说到底你这人就是太现实，而且你自己谈过恋爱吗？知道什么是爱吗？如果我能控制对她的喜欢那根本就不是爱”

        于有声不想跟他争执一些有的没的，她直奔着最想问事：“游澄是你弟弟？我现在能去医院看他吗？”

        “你不能去医院，他需要休息”

        “伤严重吗？”

        “伤筋动骨一百天，不严重还能进医院？”

        一句疑问，一句肯定，于有声也不打算能继续和他好好谈下去，话至此，他的意思显然，也只能作罢。

        等于有声再回到公寓时还未过正午，她前脚刚从玄关跨进，后脚就见万物从厨房出来。

        他手中小心翼翼端着白陶瓷的盘子，因一晃而过，步伐带风，于有声没能看清盘中装得是何物。

        万物把盘子放置在餐桌一角，转头问她：“去哪了？”

        “见了个人”

        “哦”

        于有声褪下身着的浅米白色的外衫然后搭在胳膊上，手指着那盘偏深红色泽的西红柿炒鸡蛋，准备‘狠狠地’夸赞一番：“你做的？卖相看起来挺不错”

        “要尝？”

        “嗯……味道还…还…不错”，咋了咋舌，意犹未尽对他点赞，“有进步空间”

        万物特别不在意的“哦”了一声，以便作答，但微微泛红的耳根，再难掩饰住心中的万分狂喜。

        因按照以往的剧情发展，于有声应该直接自动略过他，回到自己房间或者忙着一些其他的事，反正不会和他搭话。

        她忽然这么夸赞，他也怪不好意思的。

        “你喜欢吃川菜吗？”，一连贯的问题万物已招架不住，连语气也像个朋友一般毫无顾虑的与他聊着家常更招不住。

        万物耳根带有未褪红色迹象，身心正处于涣散状态，听于有声刚这么一提，未缓过劲，朝她呆滞的摇了摇头。

        他似乎想起些什么事来，独自寻思了会，过好些时间又开始反问道：“你是四川人？”

        “嗯”

        “四川挺美的”，万物就随机从脑中过滤出几个词来，表面倒没怎么在意。

        “很美，有机会你可以去看看，最可惜的是美食很多，你却吃不了辣”

        ——

        近两星期，除了她工作越来越忙碌外，万物的事一点进度都未跨前，愁得于有声见万物心就发慌得紧，没法当着他的面咽下色香味俱佳的食物。

        他最近也总是见不着于有声的人影，迫于别扭性子，最终还是没能开口问出偏私人化的事。

        因为万物闲在公寓无事可做，所以只能拼命整理复习之前落下的功课，昨夜熬了近凌晨才睡，今早又口渴舌燥得不行，神志不清的起了床，去客厅倒杯水解口渴之急。

        “你染发了，又剪短了？之前挺好的，为什么要剪？”

        “工作需要”，她之前一个月下来没怎么修理，生长迅速，一晃便齐了肩，现在短发及耳又染了色，一时间难以习惯境中的自己。

        他真的不解一个女人这么拼命干什么，出于好奇便问了：“工作有那么重要？”

        “挣钱很重要”，甚至生命，甚至一切。

        “小万同学你不慌吗？还有六十三天高考”

        万物坐在沙发一侧歇了会儿，又弯腰在茶几上的果盘里拿了个苹果，抛在空中又顺势接在手中，无所畏惧的对她说：“顺其自然”

        “……”

        果然，天才的心境和普通人不一样，平常的普通人也知道临时抱佛脚，他倒是安逸得能说出“顺其自然”这四个词。

        “你是打算一直就这么僵着不告诉我？”

        “倒没有这么强硬”，万物低头盯着手中的苹果呆愣出神。

        “你现在还不够强硬？”，上次他坐在桥廊边闹脾气，倔的像头牛，也是真不怕被她说出来，打他自己的脸。

        “你请我吃大餐，我告诉你”，苹果在他手里放置了好些时间，似是在犹豫，又过了段时间下定决心般拿起水果刀开始削皮。

        万物削苹果跟削肉似的坑坑洼洼十分难看，生生地削了好些时间才完成。

        于有声见他把削好苹果递给自己，不留情面地立刻拒绝：“谢谢，不用”

        他眉间微微皱起，用不耐烦的语气说话，手却一直保持递给她苹果时的原样，“拿着”。

        见识过万物口是心非的模样，于有声自然也就顺从他的本意，接过递来的苹果，道了声：“谢谢”。

        话还未落音，某人立即应了声：“客气”。

        拿着品相不佳的苹果，默默咬了口，汁肉溢入口腔带着些许微酸，果然她还是不怎么喜欢吃带有酸味的水果，但碍于万物的面子，只得装作津津有味的模样吃完。

        于有声一边努力吞咽苹果，一边分心神问：“大餐你想吃什么？”，幸好万物把一半的苹果肉都妥妥的削走了，不然得把她给酸死。

        “我随意”，于有声目光死死落在他身上，却让万物倍感紧张，紧张到耳根又红又热。

        她继续追问：“必胜客？披萨喜欢吗？还是……”

        “我不喜欢快餐”，那些垃圾食品只能任他想想便此作罢。

        “还有，你别老一直盯着我看”，他真的第一次有着一种招架不住的感觉，这种感觉沉在心里，却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于有声不作回答继续自己往前的动作，又因万物不吃快餐，她只好依着自己的口味逐个询问：“火锅？”

        “我不吃辣……你能不能先把你的目光挪开”

        依旧不搭理他，自顾自说：“那就点鸳鸯锅”。

        “我要吃川菜”

        软的不来干脆来硬的，他站起身，往之前离于有声约有十米远的距离又增加了几米远，总之坐在沙发尽头。

        距离虽远，灼热的视线却抵挡不住，万物试图用强横语气让她以此作罢：“喂，把你眼睛从我身上挪开”

        “我在和你说话，不盯你，盯谁？”

        “你不吃辣，你姐说你碰不得辣的东西”，万芥曾特意嘱咐过于有声，她弟弟不怎么吃辣让她做些清淡饮食，现下硬是闹着要吃。

        “你吃得惯，我也吃得惯”，万物虽说得淡然，态度也无一丝强人所难的意思，但字字句句都透着他非吃川菜不可。

        “不要任性”

        “我只吃川菜”

        “非要吃？”

        “非要吃”

        非年少不轻狂，是个少年都任性，再说辣也是辣他自己跟她又没关系，索性于有声也没再继续阻拦。

        未过正午，万物便兴致盎然的坐在沙发一角等待于有声收拾，他手里拿了本书，眼却望在另一处。

        于有声看了一眼菜谱，选了一些特色菜，又选了一些不太辣的菜，混合搭配：“蒜苗回锅肉，水煮肉片，鱼香肉丝，麻婆豆腐，宫保鸡丁，谢谢”

        他扯过菜单，瞅眼价格，抱怨道：“你点太多了，吃不完很浪费”

        “长身体，你要多吃”

        女服务员接过于有声手中菜单，莫名感叹，“你弟弟真可爱”

        “她不是我姐！！！”

        于有声不怎么明白他忽如其来的否认，但也随着他来，尊重他莫名其妙的想法，“对，我是他朋友”

        万芥穿着一双黑色恨天高，搭着藏蓝色系的流苏裙，她脸上偏欧美风的妆容过于浓烈遮了原貌。

        她穿过店内，直直往于有声方向奔来，一看便知道是刚下飞机：“哟，万物同学今儿个怎么要嚷嚷着吃川菜了？你平时不是不喜欢吗？”

        “……”

        “瞅瞅你这眼神，居然不希望我来？什么人呢？简直活腻歪了”，万芥直接用一副‘我懂我都懂’的眼神回击他。

        “饭也吃成了，你现在该解释清楚了”

        “我们班的某部分人，他们在孤立一个我们班住宿的男同学”

        万物停顿半刻钟，斟酌词句后再接着叙述原由：“是那种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原因的孤立，我有次路过时看见那群人泼他脏水，玩弄嘲笑他”

        “当时还以为在开玩笑……嗯……时间一久再加上班上同学的私下议论，我突然明白了这是欺凌，但唯一没明白的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去帮他，维护他”

        “所以，以暴制暴这方法果然管用”，少年的眼睛含有太多情绪，美好的和不美好的他都有，毫无浑浊之色可言。

        他用最简洁的措辞说了别人最难以填补的创伤，创伤看似很小，实则伴其一生，无法复原。

        “无能为力的事太多，你要习惯”

        “有声！说你太现实你还不搭理人，别老给小朋友灌输不好的思想”

        “我成年了，不是小朋友，还有……我现在有能力保护人”

        于有声没作声也没望向发出抗议的人，只静静的认认真真的啃糖醋排骨。

        “你以后最好别给我惹事，不然等爸回来了，我告你状”，来自万芥的语言威胁万物从来都是半听半信，他偶尔受点皮肉之苦也算是挠点痒痒，免得到时候惹大祸，挨全家人揍，划不来。

        “哦”，揍一顿也无所谓，反正他从小到大爸妈也没揍过，不是不想揍，而是他们没时间。

        “有声这次的事真麻烦你了，今天我请客，你随便吃，好好吃”

        于有声当夜打电话给万物班主任分说清楚，她凑巧的碰上万芥回国，万物之后的事便让万芥一人接手，毕竟她不是喜欢瞎操心的人。

        ——

        最近万物上了学没什么动静，硬生生消停了好些天，于有声却觉得心慌，但她实在是太忙了，忙得昏天黑地，晕头转向，一天到晚几乎不怎么合过眼，除了偶尔得空能够让她心慌些，其余大部分时间忙得记不住万物这个人的存在。

        走了场米兰秀，下了飞机又拍广告，将近正午才赶回家，补时差。

        刚酝酿的睡意正愈发浓烈，忽然床柜上的手机开始嗡嗡振动。

        于有声揉了揉刚合拢的眼，慢腾腾坐起身，在床柜上拿起手机接电话。

        “你弟…早恋？”，她没缓过睡劲来，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听得似乎不太真切。

        “对，那个……声儿，你等会儿过去把事情弄清楚，然后好好开导他，我不是特别了解这事情他们班主任就打了通电话非让去学校，他和谁谈我都无所谓，唯一一点就是不希望他因为恋爱的事影响学习你把这话带给他”

        “好”，上次打架，这次早恋，于有声严重怀疑他是不是打算把不良少年的所有作风都挨个试一遍才爽。

        “所以你刚刚最后的话是你不清楚他谈恋爱的对象是男是女？”

        “应该是女孩子吧”，万芥接通班主任电话有一半的时间都在走神，剩下一半都是在极其敷衍的附和，所以最后什么都不知道。

        “假如是男孩子的话，到时候打电话给你，你先别激动，有话好好说，这也不是特别大的问题”

        “哟，有声还以为你思想一直停留在我爸妈那年代，没想到啊”

        “这不是思不思想的问题，他喜欢谁是没有错的”

        “这种事我一向看得开啦，你不说我也知道”

        于有声随手摸了衣柜里的收腰百褶裙，上身配了件荷叶边系带白衬衫，拿了衣柜里最不常用的牛皮编织包出了门。

        这几月来回折腾，连守校门的保安大叔都认得于有声：“怎么又是你？”

        “他又犯事了，叔，我们又见面了”

        保安大叔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对她说：“怎么老是犯错，得好好管啊”

        “嗯，我就差没抽他了”，她也想问为什么，为什么老是找一些事情给她解决，还嫌不够闹心。

        “哎呦，这可使不得，暴力解决不了一切，你千万别打孩子，有话好好说”

        “您放心，我不会抽他”，万物虽然和于有声没待多长时间，但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似于一种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这些天她没怎么回家，几乎都是给他点的外卖，又怕他外卖吃多了对身体不好，所以于有声两头为难，一得闲空还时不时的会升起愧疚感。

        之所以这次她选择原谅，是自己对万物的心理辅导没到位。

        “万物的姐姐你总算是来喽，他抵死不承认和这位女同学谈恋爱”

        吴世上一秒还挂满了笑，即刻垮下脸侧头训斥万物：“人家女孩子都承认了，你为什么不承认？”，他说话永远这么直来直去，从不浪费口舌对人拐弯抹角。

        万物眼里和神情中都未有任何波澜，听见了自己不相符的话，只轻皱了眉，接着再淡淡否定：“她说什么你信什么，我说没有你就不信，凭什么？”。

        “呦呵，这小子还犟起嘴来了，你起劲儿了是吧”

        于有声静默片刻没往前跨一步，站在门框边问他：“一句话，你到底有没有谈恋爱？”

        “没有”，万物与她相视，毫不犹豫答道。

        “吴老师，处理完了”

        “这这这……这就完事儿了？”

        “当男孩子的当然得为自己言行举止负责，他既然说了没有也自然就没有，您还不了解您的学生？”

        “当然了解，必须了解”，吴世本来想着给他个下马威，没想到反而越整越歪，他这人平时没什么兴趣爱好就特好面子，既然人都这样说了，他也只有顺杆儿滑了。

        三言两语便把事情解决得毫无漏缝，本不是她擅长的事，但解决起来却异常顺手。

        于有声扯住他校服的袖口开始往办公室门口走，也不忘从编织包内拿出一本类似于习题装订成的书。

        “你练习册忘带了，我顺便就给你带过来”

        “哦，谢谢”，万物盯着她递过来的练习册，有些出神。

        “晚上想吃什么？”

        “你还有时间回来？”

        “有”，于有声觉得他最近有些奇怪，老是问自己的私事。

        “还以为你不回来了，怎么？谈恋爱了？”

        “你见过有我这么谈恋爱的？”，于有声整天四处奔波，憔悴得不敢直视自己的脸，谈恋爱可不能是她这模样，不然得多累啊。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都快高考了还能抽出时间关心她，‘挤兑’她。

        “我这个月没时间照顾你，是我的错，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和我说，实在不行，也可以和你姐姐说，但你谈恋爱……谈”

        说了一半卡了壳，又继续在脑里酝酿，尽量让自己语气柔和，态度诚恳：“你有没有对女孩子做过分的事？有的话我劝你最好给我负责到底”

        “没有”，万物懵懵地摇了摇头。

        他忽然晃过神来，话里和神情中都略带些温怒：“不是，刚才你在班主任说的话都是假的？你不相信我？我再给你说一遍，我不喜欢她，真的不喜欢她！！！”

        “知道了，你快去上课”，她又不是万物肚子里的蛔虫，喜不喜欢她不知道，但是学习非常重要，一天都不能落下。

        “物理老师让我在班上讲了道物理题，讲完之后有的同学没听懂，老师不想浪费时间再讲一次，所以让他们在课余时间问我，然后那个女生一下课跑来问我，因为老师的缘故所以我没拒绝她，就给她讲了道物理题”

        缓了缓劲，不厌其烦的接着给她解释：“之后她就一直死缠着我，前几天又送巧克力又牛奶，今天又让别人把她写的情书给我，情书在桌上没来得及扔就被吴世发现了”

        于有声敷衍点点头，搪塞式催促他：“知道，快点给我回去上课”

        万物见状解释无果，却也不放弃，似乎要把这个问题死磕到底：“我真的不喜欢她”

        僵持半天，他就为了等于有声说出这四字后，才罢休。

        “我相信你”，于有声这回是真相信了，妥妥的佩服万物不屈的精神以及不挠的灵魂。

        但回家免不了要给他讲谈恋爱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提前预防总归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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