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天道

那道黑气在地上慢慢团聚至一个黑影人形，当他终于化出清晰的外貌后，我大惊失色喊道：

        “方毅然？！”

        俊朗无比的五官，泛着麦尖光芒的健康肤色。

        他微眯起眼，伸出一根食指在面前左右摇了摇：“不不不，他只是个普通小孩，怎能与我相提并论。”

        身边陈鬼鬼的爽灵魂紧紧地抱着我的小腿，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我问道：“那你是？”

        他道：“我名为天道。”

        我冷哼一声：“我还地道呢，你现在是在我家井下的水道里呢！为何化成他的模样！？”

        天道嗤嗤一笑，道：“人鬼心脉相连的灵魂，真是特殊啊！很好供奉了我这具只剩一团意识的残躯。寄生在那小孩的灵魂中，化为人形才不得已变成了他的模样，他生得俊俏，倒也无碍。”

        见我怒目而视，他也不以为意继续缓缓道：“再者……你确定这里还是那井下的水道？”

        我倒吸一口凉气，是了，刚刚爬那越来越小的隧道我就应该得发现才对，在水中从那出口摔下来还很痛就更奇怪了……

        天道不缓不慢，负手而立道：“你那隧道行了半米就进了我的幻象空间了。可惜这小鬼头的本体昨晚和刚刚都没发现啊……”

        话音刚落，我进来的那个隧道口消失了，充斥整个房间里的水都仿佛一瞬间化为了水蒸气，我的全身也变得干爽。

        这时陈鬼鬼的爽灵魂缓缓站起来挡在我面前，厉声道：“放她走！”

        可他那双腿分明瘫软地不停抖动。

        “爽灵，你终于硬气了一回，为了这女孩？”天道阴冷地笑笑，继续道，“本来我与那名为方毅然的少年相处无事，我只是借助他的灵魂作绿洲来恢复我的气力罢了，根本没有伤害他，不料……”

        听到这儿，我面色缓和了很多：“不料什么？”

        天道缓缓走过来，陈鬼鬼的腿抖动得愈发厉害，最后不堪恐惧倒在我身上，天道抬起一只手捏住陈鬼鬼的喉间，直把他抓得悬在半空。

        “不料他与那阎罗珊密谋，要把我这残躯和那少年的灵魂一同献祭给生死碑去！”

        话音刚落，陈鬼鬼被他狠狠地甩在地上。

        我赶忙去扶起他，怒道：“那怎么可能？！”

        天道瞥了我一眼，冷声道：“那你问问他？”

        我转头轻声道：“鬼鬼，他说的是真的吗？”

        陈鬼鬼抽泣着摇头道：“没有，我没有……”

        我得意地看着天道，道：“你看吧！他没有。我都说怎么可能了！”

        “爽灵！你敢做不敢当？！要换那尸狗来可就承认了！活像个白莲花！”天道气得缓缓喘气，向陈鬼鬼大喝，又转头看着我道，“小姑娘，你也知道爽灵魂会思考、会撒谎、会狡辩吧！”

        陈鬼鬼只是埋在我肩膀上微微啜泣，不停地说：“我没有，我没有……”

        我拍拍他的背，气愤道：“都说他没有了！你怎么这么冥顽不灵？！”

        不料天道一下子气炸了，高声道：“我冥顽不灵？我冥顽不灵！想我曾位任天下指引者两百年，世间各大战争由我一手点燃……呵呵呵……那你们一起去死吧！”

        他抬起手，一道耀眼的黑色光球凝聚在他手中流转。

        我迅速转身抱住陈鬼鬼，大声喊道：“尸狗魄！救我！”

        轰隆隆！房间的天花板和四壁都炸裂开来，露出一层层的破败墙皮。

        我害怕地回眸，陈鬼鬼的本体挡在我身前，接住了天道那一掌，我惊喜地开口：“你……”

        “别说话，带着爽灵去角落里去！”

        我乖乖地带着痛哭流涕着紧抱我的爽灵魂去了角落。

        天道呵呵地笑了笑：“尸狗魄？你现在还在本体内，确定打得过我？”

        “绰绰有余！”尸狗魄边喊着边对着天道打出一掌，天道面色严肃，那张好看的脸上青筋暴起，也打出一掌来回应。

        两掌相对，两道黑气翻腾在抵抗处，最终，以两掌为中心，巨大的能量球爆炸开来，爆炸的前一刻，尸狗咧嘴大喊：“爽灵！保护她！”

        爽灵魂应声而起，抱着我翻了圈，将我抵在了墙角，当爆炸的余波打过来，他浑身抽搐了一下。

        “呜呜哇啊好痛好痛——婷婷你看！”爽灵魂哭喊着转过背来让我查看。

        而尸狗和天道对打的这一下，使得整个幻境都坍塌了，只剩下来那约一人高的近圆形横切面的水道，一个个气泡在我嘴边冒起。

        只见天道的嘴边流出些黑血来，尸狗魄——或者说陈鬼鬼的本体里窜出来一个又一个魂和魄，每一个形态的陈鬼鬼陆续从那躯体里窜出，一瞬间逃得无影无踪，最后一个是浑身玄黑色服饰的尸狗魄，带着一身疠气，稳稳地站在天道的面前，陈鬼鬼的本体躯壳闭上了眼软绵绵地倒下。

        尸狗魄勾起嘴角：“现在你还觉得我打不过你吗？堂堂一介天下指引者，难道要沦落死于我手中吗？”

        天道一手捂着心脏，一手微微抬起，陈鬼鬼的躯体一下子飞到他手上，被捏住了脖颈。

        他喘着粗气道：“你杀我之前，我就把这躯壳毁了！让你和那些魂魄都四散为家！离了容器，你们可都活不了多久！”

        尸狗魄懒洋洋地掏了掏耳朵道：“那你毁了吧，包括那里快尿裤子的爽灵。这些魂魄大概是活不了多久，但既然这样我很快就会找到方毅然，杀了他的灵魂，夺舍他的身体，你说呢？”

        天道狠狠瞪着：“你！”

        尸狗缓缓抬起手，无数漆黑的气体一丝一缕地慢慢凝聚在他手心：“要不你现在就滚，以后咱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井水不犯河水。”

        天道脸上出现一丝难以察觉的恐惧与庆幸，神色一转，化为一道黑气顺着水道疾速飘走了，还不忘留下一句：“后会有期……”

        尸狗魄拎着陈鬼鬼本体躯壳向我慢慢走来，那一瞬间，画面定格，在那并不宽敞的水道里，他犹如一介神祇，为了保护我，不惜堕入地狱。

        我惊魂未定道：“谢……”

        “难道你看不出来？”尸狗魄挑了挑眉，“昨晚我是让着你的。”

        我一脸懵道：“什么？”瞬间脑海里掠过他昨晚他偷偷爬上我的床，最后却被我强力压制住的画面。

        尸狗邪狂地笑笑：“那时我想也许你在上面的话应该也不错。”

        我羞红了脸，抱过陈鬼鬼的躯壳，话锋一转道：“魂魄都飞走了，怎么办？”

        尸狗一把抓起爽灵的衣领，无所谓地瞥了我一眼：“没事，不还有我和爽灵这一魂一魄吗？你想那剩下的魂魄都回来对吗？”

        我期待地点了点头。

        尸狗魄的喉结滚了滚，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会，然后目光落于爽灵魂的脸上，伸出食指与中指，依次在爽灵脸上的额头、右颧骨、左颧骨轻碰一下，最后回归到眉间。

        尸狗魄的指尖与爽灵魂的眉间交界处隐隐泛着一点点光华。

        最终尸狗将指尖指向上空，狠狠抵在水道的上方：“九九归一！”

        这时，水道里光亮大作，一道道鬼影从四面八方飞来，是神情各异的陈鬼鬼的魂魄，一个个都乖顺地跟在了爽灵魂的身后，接着，由爽灵魂带头，每个魂魄都化为一道道各种颜色的光影蹿入陈鬼鬼本体的眉间。

        尸狗魄停止了做法，向我慢慢走来，蹲在我面前，与坐在地上抱着本体的我平视。

        “其实我不想回去。你知道那种感觉吗？一个长跑运动员有一套完美的运动理念和身体，却不料被汽车轧断了双腿。”

        我没说话，我知道他的意思，他不甘心，只要回归体内，就会被平庸的躯壳所禁锢。

        尸狗缓缓抚上我的面颊：“但我想陪着你。”

        我心中有一道铃音突然清脆响起。

        尸狗轻佻地勾了一下我的下巴，道：“今天我这躯壳元气大损，需要一些阳气。”

        “什么……”我还没反应过来，尸狗便化为一道黑气钻入了本体的眉间。

        陈鬼鬼微微皱了皱眉，接着睁开眼看见我，一下子满脸染上桃红色。

        我牵起他的手：“走了。”

        从隧道中往外走去，再向上游，到水面时，他抱着我慢慢飞出，平稳地站立在了地下室的地面，一瞬间浑身水珠都脱出掉在地面上，留下一滩水渍，肌肤毛发和衣物都变得干爽了。

        “走吧。”我牵着他欲走上那段撒了星星碎碎阳光的台阶。

        不料陈鬼鬼迷糊地说了一句：“我头好晕……”然后便浑身瘫软在我身上。

        “陈鬼鬼？！”我大惊失色摇晃着他，然后只得把他靠在墙边慢慢坐下，这才想起尸狗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他的躯壳元气大损，需要一些阳气。

        可怎么给他阳气呢？？

        那时在学校杂物间里，尸狗的一字一句现在又缭绕在我耳边：“……当时我被方家的住宅符咒打伤，正是偷了你口中津液的阳气才缓过来的，不料吸了你太多阳气……”

        我面上一红，但又顾不得那么多，直接与陈鬼鬼嘴对着嘴输送了一些口中津液。

        温凉的，柔嫩的，湿软的。

        很快，他睁开了眼，见我这般又一次从面颊红到了耳朵根，欲推开我。

        我只得按住他的腰背让他不要动弹，他也终于沉沦，笨拙地亲吻了起来。

        我头脑逐渐发昏，最终还是晕过去了。迷迷糊糊之间，我好像躺在柔软的床上，小时候养过的那只小狗好像又回到了我身边，轻轻舔舐着我的伤口，接着那些疼痛火辣的感觉都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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