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橄榄泥

麦格的倒下让塔楼顶的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

        “狂奔的滴水兽啊！”托福迪教授喊道，他似乎也把考试忘在了脑后，“太过分了！真是无耻的行径！”

        “胆小鬼！”海格吼道，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到塔楼顶上，城堡里又亮起了几盏灯，“该死的胆小鬼！尝尝这个——再尝尝这个——”

        “哦，天哪——”赫敏捂住嘴。

        海格挥起大手朝两个离他最近的进攻者掴去，他们立刻瘫倒在地上，看来是被打昏了。哈利看见海格弯下腰，以为他终于被咒语击中。不料他立刻又站了起来，背上似乎扛着一个口袋——哈利接着意识到那是牙牙那毫无生气的身体挂在他肩头。

        “抓住他，抓住他！”乌姆里奇嚷道，但她剩下来的那名助手似乎极不情愿走近海格拳头够得到的地方。他快步地连连后退，被一名昏迷不醒的同伙一绊，摔倒在地。海格转过身，拔腿就跑，牙牙仍然挂在他的脖子上。乌姆里奇对着他的背影又发了一个昏迷咒，但没有击中。海格全速朝远处的大门奔去，消失在黑暗中。

        长时间的心惊胆战的沉默，每个人都呆望着下面的场地。

        还是托福迪教授最先有气无力地说，“嗯……同学们，还有五分钟。”

        终于考完了，哈利和罗恩、赫敏把望远镜胡乱放回架子上，飞快地冲下旋转楼梯。同学们都没有去睡觉，聚集在楼梯脚下激动地大声议论着刚才目睹的事情。

        “那个巫婆！”赫敏气喘吁吁地嚷道，愤怒得连话也说不连贯了，“竟然在半夜三更偷袭海格！”

        “她显然是想避免再出现特里劳尼的那一幕。”厄尼·麦克米兰挤到了他们中间。

        “海格真是好样的，不是吗？”罗恩说，他与其说是佩服，不如说是惊恐，“那些咒语怎么都从他身上弹开了呢？”

        “可能是因为他的巨人血统，”赫敏声音发颤，“要把巨人击昏是很难的，他们就像巨怪，特别结实……但是可怜的麦格教授……四个昏迷咒击中了她的胸口，而她已经不年轻了，是不是？”

        “可怕，可怕，”厄尼煞有介事地摇着脑袋，“好了，我要去睡觉了。诸位晚安。”

        周围的人逐渐散去，离开时仍在激动地谈论着刚才看见的事。

        “至少他们没能把海格弄到阿兹卡班去。”罗恩说，“我怀疑他去找邓布利多了，对吗？”

        “我想是的。”赫敏去擦眼角快掉下来的眼泪，“哦，太可怕了，我还以为邓布利多很快就会回来呢，现在我们连海格也没有了。”

        麦格看上去情况不太好。

        她被几个高年级的学生抬进了城堡，大家都祈祷着她安然无恙。

        “庞弗雷女士会把她治好的，”艾丽娅·斯平内特肯定地说，“她还从来没有失败过呢。”

        直到将近凌晨四点，同学们才离开了公共休息室。

        赫敏毫无睡意，在寝室温暖的床铺上辗转难眠，脑海里总是浮现出海格冲进黑暗的身影。弗雷德只走了不到几天功夫，她心里就已经空落落的了。如今海格离去，麦格受伤昏迷，事情已经不能再更糟糕了。她此刻恨透了乌姆里奇，突然觉得罗恩刚才提出的拿她去喂一箱饥饿的炸尾螺的建议其实还不错。

        最后一门考试是魔法史，要到下午才进行。哈利和罗恩指望用上午的时间最后抱抱佛脚，他们坐在休息室的窗口沿儿，两手抱着脑袋，硬着头皮阅读从赫敏那借来的那一摞高达三英尺半的笔记。

        下午两点，五年级同学走进礼堂，面对反扣着的试卷坐了下来。赫敏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希望考试能赶紧结束。

        “请把试卷翻过来，”玛奇班教授在礼堂前面说，并把那个大沙漏翻转过来，“可以开始了。”

        赫敏盯着第一个问题。

        几秒钟后，她竟然发现自己没有立马刷刷地开始写答案。脑子里不是在想弗雷德的那封躺在她寝室软毯子下的鬼飞球信就是在担心麦格的伤势。

        高高的窗户外面有一只黄蜂在嗡嗡叫。

        她甩甩头，迅速调整好状态，已经写到第四题（在你看来，魔杖立法促成了还是导致了更好地控制十八世纪的妖精叛乱？）这道题未免有点太简单了，也许是个障眼法？她边下笔边已经开始速读第五题了。（《保密法》在一七四九年怎样被违反，后又采取了什么措施以防止这类事件再次发生？）

        她一路过关斩将最后把目光落在第十题上：请陈述是哪些事件导致了国际巫师联合会的成立，并解释列支敦士登的巫师拒绝加入的原因。

        有点意思……不过她就在今天上午刚背过非常类似的习题演练。

        她又写了起来，不时抬头看看玛奇班教授桌上的那个大沙漏。周围都是羽毛笔在羊皮纸上书写的沙沙声，像许多老鼠在奔跑躲藏。

        突然身后响起了什么动静。

        她寻声望去，隔着几排看到哈利歪着身子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我不去……我不需要去校医院……我不想去……”

        哈利结结巴巴地说，擦去脸上的汗水，“真的……我只是睡着了……做了个噩梦……”

        “考试压力！”老巫师深表同情地说，拍了拍哈利的肩膀，“确实会有这种事，年轻人，会有这种事！好了，喝杯水清醒清醒，考试马上就要结束了，你也许可以好好地完成最后的答题，是不是？”

        “是的，”他胡乱地说，“我的意思是……不……我已经答完了——能答的都答完了，我想……”

        “很好，很好，”老巫师温和地说，“我去把你的考卷收起来，我建议你去校医院躺下来好好休息一下。”

        赫敏在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的同时腾得跳了起来，最先交了卷就拉起罗恩直冲下两层楼，来到大理石楼梯顶上，正好看见迎面而来的哈利。

        “哈利！”赫敏立刻叫道，看上去非常害怕，“出什么事了？你没事吧？我们以为你在校医院——”

        “你去哪儿了？”罗恩问道。

        “跟我来，”哈利赶紧说道，“快，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们。”

        赫敏和罗恩被哈利领着跑过二楼的走廊，朝一扇扇门里张望着，最后找到了一间空的教室，一头钻了进去。哈利关上门靠在上面，望着他们俩。

        “伏地魔抓住了小天狼星。”

        “什么？”

        “你怎么会——？”

        “我看见了。就在刚才。我考试时睡着了看见的。”

        “可是——可是在哪儿呢？怎么抓住的？”赫敏的声音发着颤。

        “不知道，但我很清楚是在哪儿。神秘事务司里有一个房间，里面都是架子，架子上放着那些小小的玻璃球，他们在第九十七排架子的尽头……他想利用小天狼星从那里拿到他想要的东西……他在折磨小天狼星……说最后要杀掉他！”

        哈利情绪十分不稳定，这让赫敏大感不妙，她带他走到一张桌子旁坐了下来，尝试让他镇静下来。

        “麦格教授还昏迷着吗？”

        哈利点点头，“刚刚去问了，庞弗雷女士说今天上午她被转到圣芒戈医院去了。”

        赫敏焦虑地和罗恩换了个眼神。

        “我们怎么去那儿呢？”

        片刻的沉默。接着罗恩说，“去—去哪儿？”

        “去神秘事务司呀，去了才能救小天狼星！”

        “可是——哈利……”罗恩底气不足。

        “什么？什么？”

        “哈利，”赫敏尽量用放松的语气说道，“呃……伏地魔怎么可能进入魔法部而不被人发现呢？”

        “我怎么知道？”哈利吼道，“问题是我们怎么去那儿！”

        “……哈利，现在是下午五点……魔法部里肯定到处都是工作人员……伏地魔和小天狼星怎么可能进去而不被人看见呢？他们大概是全世界被头号通缉的两个巫师了……你认为他们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一座满是傲罗的大楼吗？”

        “我不知道，也许伏地魔用了隐形衣什么的！”哈利理智全无，“反正，神秘事务司里总是空无一人，每次我去——”

        “你从来没去过那儿，哈利，”赫敏小声说，“你不过是梦见了那个地方。”

        “不是普通的梦！”哈利冲她嚷道，“那你怎么解释罗恩的爸爸那件事，那又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知道他出了意外？”

        “他说得有道理。”罗恩看着赫敏轻声说。

        “可是这太——太不可思议了！哈利，你想想看，小天狼星一直都在格里莫广场，伏地魔怎么可能抓住他呢？”

        “小天狼星大概吃不消了，想出来透透新鲜空气。”罗恩声音里透着担忧，“他一直想逃离那座房子，有好长时间了——”

        “可是为什么，”赫敏追问道，“为什么伏地魔要利用小天狼星去拿那件武器，或是别的什么东西呢？”

        “不知道，可以有一大堆理由！”哈利已经坐不住了，索性站了起来，“可能伏地魔不在乎小天狼星是不是会受伤——”

        “你知道吗，我突然想起一件事，”罗恩压低声音说，“小天狼星的弟弟是食死徒，对吗？说不定他把怎么拿到那件武器的秘密告诉了小天狼星！”

        “是啊——所以邓布利多才一直坚持把小天狼星锁在家里！”

        “原谅我这么说，”眼看形式越来越不对了，赫敏不得不喊道，“但我认为你们俩说的都没道理，我们根本没有任何证据，没有证据证明伏地魔和小天狼星确实在那儿——”

        “赫敏，哈利看见他们了！”

        “好吧，”她说，看上去又害怕又坚决，“我刚才想说的是——”

        “好吧，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吧，我们在这里浪费时间！”哈利喊道。

        “我想说的是——伏地魔了解你，哈利！二年级的时候他把金妮带到下面的密室，引诱你去那儿，这就是他做的事情，他知道你——你会去帮助小天狼星！如果他只是想把你引进神秘事务司——”

        “赫敏，他是不是想把我引去并不重要——他们已经把麦格转到了圣芒戈医院，霍格沃茨没有凤凰社的人可以告诉了，如果我们不去，小天狼星就死定了！”

        “可是，哈利——如果你的梦只是——只是一个梦呢？”

        哈利气恼地吼了一声，赫敏吓得后退了一小步，脸上露出几分惊恐。

        “你没听明白！”哈利似乎已经失控了，“我没做噩梦，我根本没有做梦！你认为我学大脑封闭术是做什么用的？你认为邓布利多为什么不让我再看见那些东西？就因为它们是真的，赫敏——小天狼星中了圈套，我看见了。伏地魔抓住了他，别人谁都不知道，也就是说，只有我们才能救他。如果你不想去，可以，但我要去，明白吗？”

        “可是哈利……你自己也说了，”赫敏语气依然坚定，“邓布利多希望你学会关闭大脑，不让这些东西进来，如果你大脑封闭术做得到位，就根本不会看到这些——”

        “如果你认为我应该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小天狼星对你说过，没有什么比你学会关闭大脑更重要的了！”

        “是啊，如果他知道我刚才看见了什么，我猜他就不会那么说了——”

        教室的门开了。

        哈利、罗恩和赫敏赶紧转过身。金妮走了进来，满脸好奇，后面跟着卢娜，她还像往常一样，好像是不经意间飘进屋来的。

        “你们好，”金妮迟疑地说，“我们听出了哈利的声音。你们在嚷嚷什么？”

        “不用你管。”哈利粗暴地说。

        金妮吃惊地扬起眉毛。

        “犯不着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哈利·波特，”她冷冷地说，“我只是在想我能不能帮上点忙。”

        “你帮不了。”哈利一口回绝。

        “你的态度相当粗鲁啊。”卢娜平静地说。

        “等等，”赫敏突然说，“等等……哈利，她们可以帮忙的。”

        哈利和罗恩都看着她。

        “听我说，”她急切地说，“哈利，我们需要确定小天狼星是不是真的离开了总部。”

        “我告诉过你，我看见——”

        “哈利，求求你了！”赫敏焦急地说，“在我们赶往伦敦之前，请先核实一下小天狼星在不在家好吗？如果发现他真的不在，我发誓我绝不会阻拦你。我也会去，我会做——做什么都行，只要能够救他。”

        “怎么核实？”哈利问道，“我们怎么核实？”

        “我们利用乌姆里奇的炉火，看能不能联系到他。”赫敏说，“我们把乌姆里奇引开，但需要有人放哨，这就可以用到金妮和卢娜了。”

        金妮虽然正在努力弄清是怎么回事，思维却很在线地立刻说道，“对啊，我们能办到。”卢娜也点了点她那轻盈的脑袋。

        “好吧，”哈利咄咄逼人地对赫敏说，“好吧，如果你能想个办法速战速决，我就同意，不然，我现在就去神秘事务司。”

        “好，”赫敏说着，绞着双手，开始在课桌间走来走去，“好……就这样……我们中间要有一个人去找到乌姆里奇——把她引到另一个方向，让她一直远离自己的办公室。可以对她说——怎么说呢——说皮皮鬼又像平常一样做坏事了……”

        “我去吧，”罗恩立刻自告奋勇，“我去告诉她，皮皮鬼把变形课教室砸得稀巴烂什么的，那儿离她的办公室好远呢。对了，如果在路上碰到皮皮鬼，我还可以劝他真的那么做。”

        赫敏听到要把变形课教室砸得稀巴烂，竟然没有提出反对，可见形势有多么严峻了。

        “好吧。”她紧蹙眉头，继续来回踱着步，“还有，我们闯进她的办公室时，还需要防止学生靠近那里，不然肯定会有她的眼线学生去向她报告。”

        “我和卢娜可以站在走廊两头，”金妮不假思索地说，“警告人们不要往前走，因为有人放了好多锁喉毒气。”金妮的假话张口就来，赫敏觉得这一定是得益于那两个以捣蛋为人生事业的哥哥。金妮果然耸了耸肩说，“弗雷德和乔治走之前就打算这么做来着。”

        “就这样，哈利，我和你披上隐形衣，溜进办公室，你就可以——可以核实一下小天狼星是否在家，我在一旁放哨，我认为不应该让你一个人在那儿，李·乔丹他们把那些嗅嗅通过窗户放了进去，已经证明窗户是个薄弱环节。”

        哈利虽然此时依旧怒气冲冲，很不耐烦，但他承认赫敏提出陪他一起去乌姆里奇办公室是一种关心和忠诚的表示。

        “我……好吧，谢谢了。”他低声说。

        “好，即使这些我们都做到了，恐怕也最多只能有五分钟，”赫敏似乎为哈利接受了这个计划而松了一口气，“要知道有费尔奇和讨厌的调查行动组在四处转悠呢。”

        “五分钟就够了，”哈利说，“快，我们走吧——”

        “你去拿隐形衣，我们在乌姆里奇办公室的走廊尽头会合，好吗？”

        哈利没有回答，转身冲出教室，在外面拥挤的人群中奋力穿行。上了两层楼，他遇到了西莫和迪安，他们告诉哈利，他们准备了一些好吃的正计划要在公共休息室里通宵达旦地庆祝考试结束。

        哈利几乎没听见他们说些什么。他跌跌撞撞地钻过肖像洞口时，他们仍在争论需要在黑市买多少黄油啤酒。他把隐形衣和小天狼星的刀子装在书包里，重新爬出肖像洞口时，他们都没发现他刚才离开过。

        “哈利，来块烤焦面饼吗？我在上面还抹了橄榄泥——”

        哈利已经顺着走廊往回跑了，两分钟后，他跳下最后几级楼梯，来到罗恩、赫敏、金妮和卢娜中间，他们都聚集在乌姆里奇办公室外的走廊尽头。

        “拿到了。”他气喘吁吁地说，“可以走了吧？”

        “好吧，”赫敏轻声说，这时一群叽叽喳喳的六年级学生从他们身旁走过，“罗恩——你去把乌姆里奇引开……金妮，卢娜，你们可以开始把人们赶出走廊了……我和哈利披上隐形衣，等到四下没人的时候……”

        罗恩大步走开了。与此同时，金妮在周围拥挤的同学们中间跳跃着，朝相反方向移去，后面跟着跳跃的卢娜。

        “快过来。”赫敏拽着哈利的手腕，把他拉进一个壁龛里，一个中世纪男巫的丑陋头像立在柱子上喃喃自语。

        “你——你真的没事吗，哈利？你的脸色好苍白。”

        “我没事。”哈利简短地说，从书包里抽出了隐形衣。实际上，他的伤疤正在疼痛，但疼得不算重，因此他认为伏地魔还没有给小天狼星以致命的一击。伏地魔惩罚埃弗里的时候，伤疤疼得比这厉害得多……

        “给。”哈利把隐形衣披在他和赫敏身上，两人站在那里，在面前这座胸像喋喋不休的拉丁语中，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

        “你们不能过来！”金妮对人群大声喊道，“不行，对不起，你们必须从旋转楼梯绕过去，有人在这里放了锁喉毒气——”

        他们听见人们在抱怨，一个阴沉沉的声音说，“我没看见什么毒气。”

        “因为它是无色的，”金妮用令人信服的焦急口吻说，“但如果你想从这里走，那就请便，我们就会把你的尸体当成证据，拿给下一个不相信我们的白痴看。”

        人群慢慢散去了。锁喉毒气的消息似乎传开了，人们不再往这边来。最后周围终于没人了，赫敏轻声说，“我觉得差不多了，哈利——快，我们行动吧。”

        他们在隐形衣的遮蔽下往前移动。卢娜背对着他们站在走廊尽头。他们走过金妮身旁时，赫敏悄声说，“好样的……别忘了信号。”

        “信号是什么？”哈利低声问，一边朝乌姆里奇办公室门口走去。

        “她们一看见乌姆里奇过来，就齐声高唱‘韦斯莱是我们的王’。”

        哈利把小天狼星的刀子插进门和墙壁之间的缝隙，咔哒一声，锁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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