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燕星衍去哪了？

        敲完曹家的门后，燕星衍一路直奔关万山的家中。

        这时候还躲着做什么？

        出来吧你！

        关万山行李都收拾好了，正想方设法准备离开呢，结果紧闭的大门被人暴力破开，一道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影站在大门处，在间或的电闪雷鸣中显露出隐约的面容。

        “大胆！！竟敢擅闯知府府邸！”守门的门童堵住燕星衍去路，凶狠无比。

        燕星衍没心思理会这些叫嚣的宵小，“叫关万山给爷滚出来！”

        掏出钦差的令牌在门童面前一晃，对方的态度瞬间犹疑起来。

        大人最近在找钦差的事情，他也是略知一二的，但这钦差怎么这时候上门

        燕星衍见门童神色闪躲，就是不接茬，冷笑一声，直接撇开门童就往里面闯！

        “这位大人！您不能进去！”

        不得不说，世界上有些东西实在是巧合至极。

        收拾好行李整装待发准备趁着夜黑风高偷偷离开的关万山直直地与燕星衍撞了个正对面。

        关万山设想过许多种与钦差见面的场景，唯独没有想过会是这种情形，更没想到，所谓的钦差大人居然是这位爷。

        老实说，关万山见到燕星衍的机会很少，也就只有每年回京述职时，偶尔能瞥见一面。

        但这位爷的模样实在是盛极，关万山愣在原地数秒，还是靠着记忆想起了来人。

        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关万山简直难以置信，居然在这时候见到本该在皇城深宫的六皇子。

        心念电闪之间，关万山想通了一切。

        什么叫做灯下黑！

        一向不被皇上重视，几乎称得上边缘化的皇子，能被委派以这么重要的任务，不难看出皇上对其到底有多信任！

        这倒也是，毕竟谁满朝上下，谁都有可能贪墨银子，只有这位不差钱的主不可能干那种事。

        难怪三皇子总是想尽千方百计敛财，瞧瞧，这不就效果出来了？

        不过燕星衍没给他太多时间思索其他，二话不说堵住关万山的去路，抱拳冷笑，“关大人，这么大的雨，您这是准备去哪？”

        关万山尬笑几声，“不知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远迎就不必了，关大人没有退避三舍我就谢天谢地了。”燕星衍摘下斗笠，意有所指地看着关万山身后的行李，手上浸满雨丝的斗笠哗啦啦往下倾泻积水。

        “走吧关大人，再磨蹭下去，休怪本殿下拿你去填河。”燕星衍语气冷凝，显然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关万山。

        去哪？

        这就要抓我了？！

        关万山神色一紧，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最后抬头见燕星衍只身一人，还是咬咬牙给了身旁家仆们一个眼神。

        你们拖住他！

        我不能去填河！

        燕星衍是真没想到有些人在绝境下是会爆发出多大的胆子，做出什么前所未有的事情，见身量壮硕的家仆们毫不犹豫地冲了上来，吃了一惊。

        “关万山，你反了天不成？！”

        这种时候了，还顾得上什么？

        关万山转身就准备往雨里冲。

        就在燕星衍快要被关万山的家仆们淹没，让关万山伺机溜走时，一道清越的女声从不远处响起。

        “一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皇子出手？”

        跃跃欲试的家丁们动作一滞，有些犹豫起来。

        转瞬间来者便自雨中轻越过来，身量娇小的姑娘带着斗笠披着硕大的蓑衣，纤细的手合上并没有什么作用的伞，顺势将伞当做武器，挽了个剑花。

        在拦不住瓢泼大雨的大门台阶处划出锋利的雨丝，拍打在众人的脸上。

        一派杀气凛然。

        围住燕星衍的家仆们不敢对燕星衍动手，只拿身躯挡住燕星衍的去路，没想到小姑娘的剑花精准地将雨扫到他们脸上，好似冰冷的刀锋擦过脸颊。

        纷纷情不自禁后退了几步，暗自心惊。

        殷知寒的目标并不是围住燕星衍的家丁们，头也不回地掷出伞，尖锐的伞柄精准地砸到不远处已经快要消失不见的关万山后脑勺上。

        嘭地一声。

        关万山应声倒地，跌落在雨中。

        燕星衍惊讶，“你怎么来了？”这么大的雨，不好好待在家里往外跑什么？！

        殷知寒没好气道：“我不来，你收拾他们？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身份，要是有个好歹，你让人怎么交差？”

        燕星衍潋滟的桃花眼弯出一泓清泉，比地上的水花还荡漾，“多谢女侠救命之恩。”

        啧，关心我就直说嘛，绕这些弯子做什么。

        女人就是口是心非。

        殷知寒并不知道燕星衍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想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给了燕星衍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走吧，我看谁还敢拦你。”

        燕星衍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衣襟上的水，就这么“狐假虎威”，堂而皇之地在周围家丁畏惧的目光下，拐了个弯，往不远处倒地的关万山处走去。

        为了表明自己的合理性，燕星衍还不忘威胁一旁的家丁：“我乃当朝六皇子殿下，关万山犯下如此大错，尔等休要助纣为虐。”

        殷知寒好笑，“行了，这又不是在京城，天高皇帝远，谁还顾忌你的身份？他们也是拿钱替人办事，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燕星衍一本正经，“有没有用都得说出来，不然别人还以为我是强盗。”

        家丁们互相对视几眼，无奈地撇了撇嘴。

        两人说话间已然走到关万山面前，燕星衍低头看着倒在雨中，双眼紧闭人事不省的关万山，一脚踩在关万山的胸口上，俯身毫不留情地抽了关万山一耳光。

        “别装了，醒了就给爷起来。”

        关万山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无数次后悔方才怎么就猪油蒙了心，胆大包天地想要让家丁们拖住燕星衍，自己借机溜走。

        更后悔怎么就在家里犹豫不决，不知道早点跑，居然就这么被燕星衍逮了个现行。

        只是如今已然骑虎难下，关万山赔着笑脸，“殿下”

        “嗤，我可不是你家殿下，少跟我来这套。”燕星衍铁面无私，“赶紧起来收拾你自己闯下的烂摊子，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戴罪立功？

        关万山抱住燕星衍的脚，被燕星衍嫌弃地踢开也不生气，一个鲤鱼打挺起身，“下官明白，下官明白，殿下需要下官做什么，只管吩咐！”

        “需要做什么还要我教你？”燕星衍神色不耐。

        关万山扇了自己一巴掌，“不需要不需要，下官刚刚脑子进了水，迷糊了一下。”

        不是现在要处置我都好办，大不了我等忙完了再跑。

        “来人，去官衙。”

        要说关万山的知府身份确实必不可少，如今云州乱成一锅粥，若是没有人出来主持大局，后果简直不堪设想，燕星衍虽身份高贵，但毕竟对云州不熟悉，云州的各级官员也对燕星衍不熟悉。

        关万山表现心切，效率不知高出多少。

        几道命令一下，云州各级官员这才有条不紊地开始救助灾民。

        云州风雨大作，不知有多少流民在街头命悬一线，原本就高热不退的流民更是当场断气，横尸倒在街角，在大雨的重刷下，无人收殓。

        只因这时候云州的百姓们也自顾不暇，许多家境不算优渥的普通百姓也难以抵达这暴风雨的侵袭，家中进水已不足寻常，许多屋檐挡不住暴雨的侵刷与雨水的浸泡，轰然垮塌，没有压倒人便是万幸，无处躲雨也难以避免。

        好在街上陆陆续续有人顶着风雨出来，挨家挨户地查看情况。

        “你们家没事吧？有没有人伤亡？”

        “这里有伤员！”

        “快帮帮我，腿被压住了！”

        “你小心点，我救你出来，等下把伤员带去县衙，那里有大夫！”

        这时候大家也顾不上谁是官差，谁是单纯的好心人了，只要有人搭把手，都是救命恩人。

        “救救我大人行行好，救救我”路边蜷缩在屋檐下的流民气息奄奄，努力伸手想要抓住来者的裤脚。

        来者脚步一顿，还是不忍心置之不理，“把他也带上吧。”

        “还有我儿子！还有我儿子！”流民焦急地指着怀中几岁的稚童。

        “你儿子已经没有气了。”

        “我的儿啊——”

        哭嚎声在这个雨夜已显得稀疏平常，只有噼啪不断的雨声为其应和。

        云州官衙此时人满为患，不管是府医还是游方郎中，此刻都忙碌在衙门的厅堂前后，恨不得再生出几只手来。

        医者仁心。

        这时候便顾不上什么专业不专业了，就连矫治跌打损伤，负责骨科外伤的军医都被拉来帮忙。

        饶是如此，在越来越多人被送过来此处，甚至桌上墙角与外间屋檐下都堵满伤患的情况下也让人分身乏术。

        燕星衍眉头紧锁，“这样不行，得再腾点地方出来，这里已经装不下这么多人了。”

        殷知寒亦愁眉不展，“这么多伤患待在一起，一旦出现传染病”更糟糕的是，许多死者还在外面暴露着，无人收殓。

        这时候，救人还来不及，哪有功夫管那些已经死掉的？

        唉。

        难啊。

        更难的是，大雨一直没停。

        只不过是从瓢泼大雨变成了绵绵细雨，却从未停下。

        越来越多的地方被淹没在水里，但救援的力量始终有限，此起彼伏的灾情令人应接不暇，短短一夜之间，官衙各处就已人满为患，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

        云州竟然成了一座孤城。

        出不去，也进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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