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风流首辅

次日，赵翎趁着上午人不多的时候，去了街南的牌匾店，把尺寸和要求跟人家说了，对方说五日后来取，把昨日男子的字拓下来后，赵翎又把男子的字揣了回来。

        路过“大通”茶馆，赵翎走了进去，要把在茶馆里说书的杨槐杨老爹挖过来。

        书上说，杨老爹的书说得极好，原主很爱听，没事的时候，就撂了火锅店的挑子，来这里听一场评书，留下一文钱。

        虽然杨老爹的评书说得精彩，可仍然捉襟见肘。

        书中说，“大通”茶馆的生意还行，但对说书的杨老爹极尽苛刻之能事，茶馆不仅收场地费，每说一场书，茶馆还要抽成，本就是小本生意，抽成抽得杨老爹没了赚头，不想说了吧，一口饭都混不下去，说吧，又实在赚不了几个钱。

        无论是哪个年头，打工人都不容易。

        赵翎把自己的打算跟杨老爹说了，不仅场地免费给杨老爹提供，顾客的赏钱也分文不取，另外，如果说得好，还会给杨老爹分成，但是话本，杨老爹除了说以前的那些老本子外，在固定的时间段，也就是饭点人多的时刻，必须得用自己的本子：《风流首辅》。

        这名儿听起来，有黄色话本那味儿了。

        用现代的话来说，杨老爹是“囡囡火锅店”旗下的艺人，艺人不得听公司的安排？

        这待遇高下立现，杨老爹自然同意了赵翎的要求，赵翎说，等明日杨老爹来店里的时候再签契约。

        第二日，签约以后杨老爹就在店里说起了“赵翎初版、神秘人定稿”的评书。

        赵翎的火锅店，生意本就不差，杨老爹的评书说得也好，“风流首辅”在杨老爹的演绎下，成了活脱脱的“西门庆”，专门勾引良家女子，而且，赵翎还在话本里加了一句“根据真实事件改编。”

        就差把“赵如圭”三个大字打在公屏上。

        评书的内容狗血，刺激，赵翎特意抹黑了这位“冒首辅”，把他隐瞒了自己有妻有女却在外面乱搞的事情，说得清楚明了，把赵馨儿塑造成了一位无辜、受骗生子的小白花形象，上次赵翎去首辅夫人生日宴上的事情，在京城中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再加上评书的演绎，一时之间，赵如圭首辅的风评下降了不少。

        虽然字字句句点明的都是赵首辅，大家也都明白是赵首辅，但你若是要找赵首辅的只言片语，又找不出来，明明是鞭笞赵如圭，却又让他喊不出来疼。

        那位“神秘人”果然是位高手！

        相比较那些遥远的人物，大家对当朝赵首辅更加感兴趣，而且，若赵首辅平时就是个风流性子也就罢了，可他偏偏装得特别威严，特别稳重，仿佛上怀不乱的柳下惠，这个话本，无疑是把他虚伪的底裤扒了，大家对这种反差喜闻乐见。

        店里的人越来越多，每日都人满为患。

        杨槐杨老爹第一次赚到了这么些钱，便越说越起劲儿，说到气愤处，那口气似乎要把“冒首辅”生吞活剥了一般，顾客们也都吃着火锅，恨得牙痒痒。

        没几日，这事儿就传到了赵如圭的耳朵里。

        颜妍这几日一直和赵如圭闹别扭，但赵如圭一口咬定：赵翎就是成安候府三小姐的丫鬟，的确是来认干爹干娘的。

        但这种鬼话，颜妍是不会信的，加上这几日京城里风传的评书内容，颜妍早就气疯了，甚至起了“和离”的念头，奈何两个人都这把年纪了，孩子也有三个了，虽然她是大学士的女儿，但她半老徐娘，长相一般，和离了就只能待在家，嫁不出去，所以，颜妍的心里一直堵着一口气，已经和赵如圭分床睡了。

        府中的小厮也跟赵如圭汇报了盛传的评书内容，赵如圭紧紧地攥了攥掌心，心想：看起来，他去找了赵馨儿，也是屁用没有，她这个外室的女儿，是越来越嚣张了。

        这日，他便装去了赵翎的火锅店，远远地，他看见很多人在店门外排着队。

        看起来，如今这家店的生意好得很呢，本来他对这个私生女，尚有几分怜惜之心，既然她撕破了脸皮，诚心要和他起冲突，那他也就没有半分当父亲的慈爱之心了。

        他决定：到了店里以后，先对赵翎好言相劝，若是她不听，就休怪他摆出“爹”的架子，教训她一顿，找几个人砸了她的店，让她的生意做不下去也是可能的；毕竟，她已经有过一次“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前车之鉴了。

        最重要的，他对这个女儿没什么感情，这个女儿却让他吃了瘪。

        他站在店门口，听到里面传出来说书人的动静：“这冒首辅那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上欺下骗，骗得那家小姐是团团转，以为他不过是一个刚刚中过秀才的世家子弟，一心想着带多少嫁妆嫁给他呢，却不知，他早有娇妻在侧，女儿都有几个了。”

        这里的那家小姐，指的自然是赵翎的亲娘赵馨儿。

        说书先生说得那叫一个义愤填膺。

        赵如圭一口火气直冲面门，登时就要往店里走。

        这时候，几个人抬着一块匾额走到了火锅店门口，他们在外面叫赵翎，“掌柜的，掌柜的。”

        赵翎应声出来，她也看到了在店外面偷偷张望的赵如圭。

        赵翎一时间想不出来赵如圭突然出现是要干什么，所以佯装没看到。

        “匾额做好了？劳烦二位给挂上吧。”赵翎客气地对两位师傅说道，她还去店里招呼王吉春搬了梯子，她在外面看着匾额挂得是否正当。

        “往左一点点”

        “右边有一点点歪”

        赵翎招呼着师傅，整个过程当中，她感觉到如芒在背，她知道赵如圭肯定在盯着她，她也想看看赵如圭看到“首辅家的火锅店”这几个大字时候的反应。

        黑漆金色的大字，在太阳的映衬下，闪着金光，特别气派，赵翎非常满意。

        如果他没什么反应，就放心大胆地用着，如果他有反应，甚至反应强烈，那——那也不不好使——

        刚才指挥着安装匾额的时候，赵翎已经想好了怎么面对赵如圭的突然到访。

        她仿佛不经意地一回头，看到了站在她身后丝绸店门口的赵如圭。

        赵翎马上戏精上身，热烈而亲切地走上前去，给赵如圭福了福身。

        “爹爹来了，怎么不去店里坐？女儿好给爹爹沏一壶茶，给爹爹备上好的火锅呀。”赵翎虽然长相喜气，但原主性子里一副衰弱之相，与这副皮囊并不合适，反倒是和现在赵翎的性格，相得益彰。

        初初看到这几个字时，赵如圭是气的脸色发红，仿佛猴屁股，可是这会儿，他的脸色又变了。

        赵翎不经意的一抬头，看到赵如圭正面如土色地死死地盯着匾额，身上有些发抖。

        赵翎心想：赵如圭肯定是被“首辅家”三个字震惊到了，所以才有此反应。

        “爹爹，女儿要生活也是不容易，想蹭您点儿运气，所以……”赵翎有几分歉疚地说道。

        “好、好，我先走了。”赵如圭说完，便转身匆匆离去，走得时候，额头上还汗涔涔的。

        反倒弄得赵翎有几分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她仔细端量了牌匾好久，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就在赵翎仰头看牌匾的时候，房东孙盛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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