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早朝

宋霆谕是第一次上早朝，严格来说亲王是不允许参与政事的，但本朝皇室子嗣稀少，争斗也小了很多，这个限制才算是松懈了。文昌阁内等候上朝的大臣们见到宋霆谕齐齐行礼，在场诸人宋霆谕倒是都不陌生。

        “女子早朝，天下奇谈。”角落里有一小撮人，为首的是大理寺卿郑道昌，可惜他们只敢低声嘟哝，好好地当朝四品弄得像市井小民一般。

        宋霆谕正在一边接受督查院左都御史范退的盛赞，哪里听得见他们小声说话。

        “殿下英姿勃发，巾帼不让须眉，是我辈楷模。”范退的称赞不要钱似的。

        “舅舅。”宋霆谕到了季凉匀跟前，行了家里，季凉匀是太妃的哥哥，也就是宋霆谕的亲舅舅。

        “殿下。”季凉匀起身回礼，又叮嘱道：“第一次上朝，稳重些。”

        季凉匀出身公卿世家，祖父、父亲都为上宋守过边疆，是真正上过战场杀敌无数的，但季凉匀并未真正上过战场，倒是凭着一身武艺考了个武状元，此后一直在刑部，是个文武兼备的全才，如今年岁大了，却也不似一般老人一样邋遢，仍是面白少须，动作利落，一把忠烈宝剑，陛下特许带入宫中，从不离手。

        宋霆谕点头，这边还热闹，那边宋霆麒到了，他比一般人高大一些，站在朝阳中显得格外伟岸。

        “殿下。”宋霆麒也率先向宋霆谕行礼，只是没有其他人那般正式。

        “大哥。”

        这次郑道昌等人倒是热情的很，连着几名武将一起迎上来。

        刚打过招呼，那边太监喊着时辰到了，众人准备着上殿。宋霆麒占了武列当先，宋霆谕则直接在最前面领队，亲王这个职位既不是文官也不是武官。

        上朝的地方在承天殿，恢弘大气，攀龙附凤的巨大圆柱就有十六根，午正帝的宝座更是在九级台阶之上，殿内十分宽敞，文武百官站在殿内，也不会显得过于拥挤。

        满朝文武叩拜。

        “霆麒，霆谕，你们过来，”午正帝指了指龙椅前半截楼梯的地方，“你们两个站在这儿。”

        那是之前太子的位置，不过此举倒也没什么让人惊讶的，国不可一日无君，午正帝年纪大了，太子被废后自然要重新选皇储。只是两个人一起站在太子的位置……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大臣们一一奏上各地事宜，大部分宋霆谕都听说过，有的琢磨过，有的根本没放在心上，然而今天无论什么事午正帝都必要宋霆麒或者宋霆谕先说如何处置，尤其大臣们有争议的事，一定要二人都拿出自己的看法。

        宋霆谕看惯了这些倒是游刃有余，宋霆麒只是武将，并非所有事都能掌握，有些事是第一次听说，应对起来不如宋霆谕自如。

        “陛下，异族日益猖狂，已在海中县鱼福县之间的南鹿山聚集七千余众，此事耽搁不得。”骁骑将军武恭高出列，此人年纪不大，目光凌厉逼人，“臣以为，需当机立断，出兵平叛。”

        “陛下，据臣所知，此次叛乱与以往不同，虽是异族带领，其主力却是西南云州难民流窜至东南，被异族利用进而生乱，若大举派兵恐伤了民心。”兵部尚书步季凉匀。

        “不出兵，难道任其壮大吗？”武恭高不服。

        “老夫何曾说过不出兵，只是既要平叛又要不伤及无辜罢了。”比起高长恭，季凉匀显得从容许多，一直笑呵呵的，不疾不徐，“灾民叛乱也并非本意，未必定要赶尽杀绝。”

        “陛下，异族叛乱根在云州，西南云州灾情愈演愈烈，派去的赈灾款项却……虽后来也陆续运过去些物资，然而旱灾日益严重，运去的物资始终是杯水车薪，若不能解西南之患，恐怕流落各地的难民只会越来越多，闹事的、叛乱的也会层出不穷，治标还需先治本。”户部尚书梅有良道。

        “你们说说，该怎么办？”午正帝问宋霆谕和宋霆麒。

        宋霆麒总带着习武之人的雷厉风行，当先说道：“陛下，异族叛乱除云州旱灾外还有一祸根源在异族，异族虽归顺于我上宋，却始终偏安一隅不与上宋往来，臣听闻他们日日厉兵秣马只为有朝一日脱离上宋掌控，与其诛杀几个流民，不如借势彻底解决异族之乱。”

        “嗯，”午正帝似乎很满意，“该怎么彻底解决？”

        “异族人人皆兵，性情凶悍，所在清风岭、断愁崖一带地势险峻，极难攻打，大举进兵得不偿失，只能出动精兵强将以及当地熟悉地形的老将，或许能够奇袭。”宋霆麒跪下，“陛下，只需三万精兵，臣愿前往。”

        午正帝一开始听得很是高兴，这也是他想的，平几个流民有什么意思，把整个异族平了才是他想要的。

        异族其实占地很小，男女老少加起来也只有十几万，不过因为占据东南一带，人烟稀少地形复杂，其特有的蚊虫、野兽、瘴气都足以让中原过去的军队无端折损，大举派兵损耗过大，只怕是杀敌一千自损一万，最终也只能收服弹丸之地。

        以前国力不足，没有必要强行攻打，但如今国力强劲，午正帝自然不愿意一只跳蚤总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

        只是看见宋霆麒听见打仗就两眼放光的样子又有点失望。上宋向来是文人的天下，武力拼杀，终非治国之本。

        “众卿觉得呢？”午正帝问。

        宋霆麒是一员大将，攻打异族不在话下，自然无人反驳。

        “那就这样，霆麒，你自己选随你出征之人吧。”

        “陛下，”户部侍郎袁承运出列，此人正是袁承远堂弟，袁承远辞官后，他便是袁家在朝中最有权势的人，“西南之灾迫在眉睫，也需一得力之人前去处理才好。”

        宋霆谕正在听着，打仗的事她不及宋霆麒，也不会带兵，所以并不打算说什么，却在这时忽然听袁承运提到西南，那老头又在不停地看她，忽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恐怕是不想自己输宋霆麒一局。

        果然事情已经开始不再是她能够完全掌控的。

        去西南……宋霆谕心里苦笑，宋霆杰闹了那么一出，想要安抚民心除了她这个亲王亲自去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一直没有主动提，一是之前京城局势不定，她不太想这时候离开，二是婚期就要到了，她不想这么快就分开。只是事已至此，不去看来是不行了。

        宋霆谕想想了想，说道：“陛下，臣、侧王夫姜彦，曾以十万两寻良人，后臣阴差阳错与之定亲，臣愿代姜彦将十万两捐出，赠与云州灾民。”

        拨去云州的赈灾款其实远不止那二十万，只是当初太子去时灾情还不算严重，二十万足以，拖到现在恐怕已经不是几十万两能够的。当时宋霆谕只是想帮太子补上那二十万两空缺，好多保他一段时间，现在太子已经把自己作死了，那么不如用这钱帮姜彦换个好名声，毕竟当时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确实有很多难听的话。

        “不错，你是个心里有黎民百姓的孩子。你既忧国忧民，那这趟西南之行就由你代朕去吧，好好安抚那边难民。”午正帝顺水推舟，一点没犹豫就让宋霆谕去了。

        没人反对，被太子祸害过的地方，没人愿意接这个烂摊子。

        宋霆谕成功给自己领了个新差事，好在陛下又给拨了五十万两，不然带着十万两银子去，宋霆谕只怕连骨头都要被当地灾民熬汤喝。

        早朝过后，宋霆谕脑袋里嗡嗡作响，就算是她，也是第一次在短短一个时辰之间处理那么多军国大事，实在是有些吃不消。现在最终做决定的还是午正帝，她心里总归有底，如果真的自己继位做了皇帝……我的天，太难了。

        还没出皇宫，有小太监来报，皇后有请。宋霆杰被贬入赘后，宋霆谕还没敢去见皇后，她知道这不是她的错，但她确实是要取代宋霆杰的人。

        厚物宫还是一样井井有条，宫女太监沉默而有序的做着自己的差事，皇后拿了一些鲜花正在往花瓶里插，一个冬天没看见这样鲜艳又有生气的事物，连心里的沉闷都减了很多。

        “皇后娘娘。”宋霆谕跪在她两步远处。

        皇后手里还在摆弄着花，看不出什么情绪，“怎么，人大了，心也大了，都不知来看看我了？”

        “我……”宋霆谕没有给自己找理由。

        “上次的伤都好了？”皇后放下花，看向宋霆谕。

        “已经彻底好了。”宋霆谕道，“娘娘……可还好？”

        皇后笑的有点凄凉，“霆谕，你不必如此，霆杰如今，比继承皇位更让我安心，这也是我能想象出他最安逸的活法。倒是你，以后的路，越发艰难了。”

        宋霆谕低头。

        “你小时候，只有这么大一点，我就想着女孩子安安稳稳的过一生才是，没想到，最终你还是走上了这条路。”皇后用手比着宋霆谕刚刚出生时的大小，满面慈祥。

        “看看我都说些什么，你虽是女子，但一向心怀天下，是绝对听不进什么女孩子安安稳稳就好的鬼话的。今日叫你来是要把这个给你。”皇后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有一只碧玉玉镯，样式很普通，质地虽是上成却不是极品，不是极品的东西在皇家就等于垃圾，而且看上去很老，原本应该光滑的表面已经有些细小的坑坑洼洼，也不像新的那般光亮了。

        “要成婚了，以后就是大人了。这是我娘家传下来的，传了一百多年了，不算是什么好东西，到底是个念想。本来想给霆杰的媳妇，可是……还是给你吧，正好你是个女孩子。”皇后扣上盒子，把它交给宋霆谕。

        “多谢皇后娘娘。”宋霆谕双手接过，此时她仍旧跪着，皇后没让起来，她自然不好起来，倒是接的方便，只是……祖传的东西不是谁能带就给谁吧？就算宋霆杰大概是生不出孩子，给娘家的子侄不好吗？宋霆谕满头雾水的接着，弄不懂皇后的意思。

        倒是皇后这里的午饭不错，知道她来特意按着她的口味做的，临走还给拿了皇后亲手做的点心，和给太妃的几味药材。

        “以后下了早朝就来我这里，我给你备上点心，早朝时间早，天不亮就要出发，睡得昏了吃不下东西，下了早朝就该饿了，好在厚物宫离承天殿不算远，你过来也方便。”临走前皇后嘱托。

        太妃的病更重了，甚至不确定能不能参加宋霆谕的婚礼，宋霆谕这几日也在急着给她找药，太妃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若是太妃去世，按国法宋霆谕三年不能成婚，那恐怕她要陪着太妃一块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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