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14开始告别

期末过得兵荒马乱，等到最后一门考完，叶哲琛麻木地躺倒在宾馆的床上的时候，他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次要人命的期末考试，好像总算是结束了。

        一个礼拜后还要去返校拿成绩，所以叶哲琛就继续呆在旅馆里。他其实对于回家这件事情有点焦虑，尤其是过年的时候，要和一群自己不喜欢的人面对面，听着他们嘴里吐出来的各种让自己不爽的话语，那个感觉，比周末补课、凌晨加班还要令人窒息。

        如果可以的话，叶哲琛觉得一直住在宾馆也很不错。

        这空下来的一个礼拜，他几乎什么有用的事情都不想干，连房间的门也都很少出。后来赵泊舟约了一起出去玩，他也还是拒绝了。

        他总觉得，自从元旦文艺汇演之后，他们俩之间就不一样了。可能是因为，自己突然发现了两个人之间的沟壑，从前的相处实在是过于美好，都让人忽视了他们之间的差距。

        不过他往后退一步，赵泊舟就愿意再往前迈一步，如果他退了99步，赵泊舟也愿意再往前迈99步。

        所以在他拒绝了赵泊舟的第二天中午，赵泊舟就出现在了房间门口。从猫眼里看到来人的叶哲琛其实还没睡醒，他想：这人真的是较真，都能追上门来。

        不过还是要把人放进来的，叶哲琛并不怀疑，要是自己不给他开门，一定会受到赵泊舟的信息轰炸、电话轰炸、以及砸门轰炸。

        赵泊舟一进来，看到这样的叶哲琛和床上乱七八糟的被子和枕头，就知道这家伙还在睡觉，他揉了一把叶哲琛的鸡窝头：“大师啊，都快12点了，你再睡晚上就睡不着了。”

        叶哲琛已经爬回了床上，抱好了枕头裹好了被子：“我晚上本来就睡不着，你真的是烦死了，我再睡会儿。”

        赵泊舟也知道他昨晚一定没怎么睡，所以也就答应了，不过还没等他开口回应，他就发现叶哲琛的呼吸均匀了起来，显然已经睡熟了。

        赵泊舟坐到书桌前，本来想打会儿游戏，结果却被桌上的小药瓶给吸引去了目光。高中的少年没有亲身经历，并不认识那是什么药，本来赵泊舟不想去查，毕竟这是叶哲琛的隐私。

        可是他在原地坐了一会儿，打了会儿游戏，然而那个小药瓶依然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于是权衡再三，他还是去查了这是什么药。

        安眠药。

        赵泊舟看了看床上那个在空调房里，也依然把自己裹得只剩下大半个脑袋在被子外面的叶哲琛，终于体会到了从前在各种文章里看到的“不知滋味”是什么意思。

        他一直以为，叶哲琛特别喜欢睡觉，属于是什么天才的癖好，哪里知道，这家伙在人们看不到的时候，会有睡眠障碍。

        其实叶哲琛也不是每天吃，他只有期末考试那段时间在吃，毕竟是年前的期末考试以及生物地理的一模考试，浑浑噩噩、或者干脆睡着了实在是不太好。

        下午一点半多，叶哲琛才悠悠转醒，他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咦？你还在啊。”

        “嗯，反正没事干，闲着也是闲着。”赵泊舟转头看着叶哲琛。

        叶哲琛随意地摆了摆手：“嗯，那你自己玩吧，我要起床了。”

        赵泊舟胳膊架在椅背上，问他：“你想吃点什么？我现在帮你点，等你收拾完就能吃。”

        “不要，过一会儿就可以早点吃完饭了。”叶哲琛已经在洗手间里了。

        “你睡不着啊？”等到叶哲琛出来，赵泊舟朝小药瓶扬了扬头。

        叶哲琛肉眼可见地愣了一下，之前吃完，也没想到有熟人要来，于是忘记收起来了。不过随即他又恢复了平时冷静从容的样子。他拿着毛巾擦自己那湿乎乎的头发，垂下的眼眸里让赵泊舟看不出情绪，他半真半假地说道：

        “嗯，期末的时候，晚上实在睡不着，就吃了。”期末的时候吃了是真话，但却并不是只有期末的时候睡不着，他晚上一直睡不着。

        赵泊舟信了，但是却没有全信。他又不笨，他怎么可能想不明白，在他们这个年纪，正常的人，如果夜晚的睡眠时间足够长、睡眠质量足够好，白天怎么可能一直需要睡觉呢。

        不过他也不打算戳穿叶哲琛。他既然不愿意自己说，那就是没那么想让自己知道，自己也就不应该直接地说穿。

        那天，他们一直没出去，两个人一直窝在房间里打游戏、谈论未来与哲学。到了吃完晚饭，叶哲琛最后把赵泊舟给赶回去了。

        太晚了，哪怕是男孩子，夜路也未必很安全吧。

        一个礼拜的时间如果是上课的时候，那就是漫长得可敌一个世纪，可是如果是放假，那么一个礼拜的时间，就短暂得像是一天，甚至是一个下午。

        这次的期末考尹一和高洋都考得非常好，准确来说他们四个人，三个在全班前五，剩下的一个叶哲琛居然也勉勉强强挤进了前十。

        因为这次数学非常难，年级平均也就只有刚刚及格，然而他依然考了满分，拉分非常厉害，基本弥补上了英语上的差距。

        在分析成绩时，他们四个都被王娟点名表扬了，几乎吸引了全班的目光，大家都想看看平时吵吵闹闹、特别活跃的那个角落怎么做到的几乎全员学霸的，张宇都回头打趣他们，说他们是什么“课代表梦之队”。

        而课后，尹一看着高洋和赵泊舟的成绩单，说道：“那你们俩这成绩妥妥地可以去好班的。”

        高洋摇了摇头：“我才不想去，好班的氛围很可怕的，我还是想和你们呆在一起。”

        赵泊舟点点头：“那是啊，我本来就是说我不想呆在好班了所以来的9班，总不能又把我拉回去吧。”

        叶哲琛半侧着身，问他们：“你们家长都同意的吗？”

        “嗯，我出来的时候就跟我爸妈说好了的。”赵泊舟说道。

        而高洋就显得忧心忡忡了：“我就不一定了，我搞不好还会被送进去，我爸妈都不听我的想法的。”

        尹一特别真情实感：“洋哥啊，你要是留下来就好了，不然我要么没有同桌了，要么和张宇同桌，要么和好班这次掉出来的人同桌。”

        她很喜欢和高洋同桌，她觉得自己大概是有些喜欢他的。而且他总是会带着她一起进步，一起学习，一点没有清高架子。

        “嗯，我也不要去。”高洋温柔地摸了摸尹一的头。

        不过尹一心里一直觉得怪怪的，她想，他可能还是要走的，可是，他说了自己不想走的，那么就先这样吧。要注重于当下，尹一想。

        只是后来，他们也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身不由己。大概真的是因为，这一辈子，人能为了自己、给自己做的决定，是少得可怜的吧。

        “洋洋啊，今天上午你们学校教务处的老师来家里了，有一张通知，就是让你自愿去好班的，我就帮你签了啊。”下午，和赵泊舟他们出去玩好回来的高洋，刚进家门，就听到了妈妈说的话。

        高洋顾不上什么礼貌：“我不是说了我不要去好班吗？我如果要去好班，我就不用来9班，我可以一直留在那里的！你不明白吗？我就是不想去。”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同意你去9班，只是怕你压力太大了，让你来调整调整，下个学期就要小高考了，你在这种平行班里怎么能行？他们把你带坏了怎么办？”

        “如果他们能轻易把我带坏，您怎么不反省一下自己教育的失败呢？更何况他们都很好，每个人都很可爱，而且正常。”高洋冷笑着，他在学校里从未露出过这个表情。

        “可爱有用吗？他们中有几个能考上985的？你以前从来不敢这么和长辈讲话，你还说你没被带坏。”他妈妈气极，扇了高洋一个耳光。

        高洋扶了扶眼镜，他现在也已经快180了，比妈妈早就高了很多，虽然人看着很文弱书生的样子，但是当他的眼神从镜片下透过来，带着愤怒、失望甚至是厌恶的时候，却让人觉得很有压迫感。

        他这么看了看自己的妈妈，然后越过他妈妈，往自己房间走：“妈妈，您怎么也没考个985啊？还有，我怎么样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不都是您一手造成的吗？不过亲爱的妈妈，一个人，是不会完全按照另一个人的意愿成长的。”

        他进房间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从来没见过高洋生气的妈妈，都震惊在原地，委屈地掉了些眼泪。

        高洋一坐下就拿着手机给王娟打电话，问她能不能挽回这个结果。然而这件事王娟也不知道，是教务处的老师瞒着班主任做的，她也刚刚知道。

        王娟也是个急性子，立即就去找领导，结果却被说沉不住气以及水平不够。

        “如果你水平好的话，走了一个成绩好的怕什么呢？你可以教出来很多成绩好的。”教务处的人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高洋自己的意思也不想去1班。难道你们都不尊重学生本人的意愿的吗？”王娟一个被保护得很温柔、很小女生的老师，也忍不住拍了桌子。

        “高洋还没成年呢，他妈妈的意愿可以代表他的。好了王老师，我已经和唐老师说好了，下个学期高洋直接去好班，转班手续都办好了。”

        事情无法挽回。

        高洋觉得，今年的冬天，似乎比起从前，格外冷些。

        寒假还没有过半，他们就收到了高洋的消息：“我要去好班了。”

        尹一觉得，现在就像是一场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伴着雷声，轰隆而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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