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缘起

序

        夜空。

        皎洁的明月隐入墨色的云层里，偌大苍穹中连一颗星子都看不见。

        血色的大地。

        成片的鲜血流成浅浅的小溪，风掠过树梢发出诡异的“呼呼”声。

        仿佛群鬼夜哭。

        远处的山顶。

        一名男子牵着一名不过两三岁的孩童，默默的望着血海。

        山风凛冽，孩童早已冷得颤个不停，男子脱下外衣，俯下身披在孩子身上。

        仿佛叹息般的声音回荡在风里：“远儿，你要记住今晚。”

        孩童睁着一双眼珠子直直的盯着远处火红的一片，小拳头攥的死紧，可白嫩的脸上看不见一滴泪。

        第一章缘起

        时间走的飞快。

        十三年，如白驹过隙。

        当年的小婴儿，已经长大了，是一个纯净清秀的男孩子。

        似乎是遗传了父母的优秀基因，男孩子很喜欢弹琴，他识谱甚至比识字还要早。

        随着年纪日长，技艺上的进步更是一日千里，教他弹琴的先生不由连呼：“奇才！”

        在他念书的私塾里，时常有这样的议论。

        “唉唉~~今天他弹的什么曲子？”

        “不知道啊，不过听说他今天学了新曲呢。”

        “新曲？真的么？”

        而对话的终结方式也很千篇一律。

        “嘘……别说了，先生来了”

        这时候，一群人就会作鸟兽散。

        私塾里所有女生都很喜欢男孩的琴声和他弹琴时的样子，当然也包括我们的女主人公。

        她今年十三岁，正是蓓蕾初开的年纪。

        “小含，今天他在先生那里有一节琴课哦。”她有个朋友是个消息灵通的人，总会把第一手消息告诉她。

        “是么？什么时候？”她笑着这样回答，脸上微微的泛起些桃花。

        蓓蕾初开，也是情窦初开。

        两人在私塾里同学的仅仅只有一年，而对于“喜欢”上一个人来说，绰绰有余。

        只是这时，女孩子还停留在总爱跑去听男孩子弹琴的阶段。

        也曾有一次在街上擦肩而过，男孩子只是微微看了她一眼，没有停步，也没有说话。女孩子只是微笑着，也没有说话。

        这时候的女孩还不曾明白爱情的含义，“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之类的句子她不是没有学过，却无法理解先生在讲述这一课时，眼里流露出的深沉的悲哀。

        一年以后，女孩子的家人把她回家学习女红，男孩子则继续留在私塾念书学琴。

        她那个朋友还是时常来她家玩。虽然不再去书院，但她总能知道男孩子最近在干什么。

        “他今天在书院里表演了呢！”

        “他被书院的先生夸了。”

        “他……”

        渐渐的，女孩子不再满足于听朋友讲，而是想要自己去看。

        于是她开始学会逃跑。

        若干年之后，经历了大悲大喜的她忽然想起年幼的自己，忽然泪流满面——若是当时乖乖呆在家里，或许自己便不会半生孤苦，无可凭依。

        她告诉自己：“从家里逃到书院，只是一小段路而已。不会出什么事的。”

        真的在大概两个多月里，或者是她的父母从没有想过乖女儿会作出这样的事，或者是她逃跑的时机掐的太好，日日出逃的她从没有露馅过。

        可是，纸是包不住火的，终有烧开的一天。

        “含儿，你跑出去干什么了？”这天她回家的时候，看见一脸严肃的父母站在自己房间里。

        “我…我只是出去看看……”事起突然，她连借口都没有准备。

        “女孩家家的，一天到晚就知道抛头露面，你到底想干什么！”

        “好好在家呆着不好么？看来应该趁早给你找个婆家嫁了。”

        “再敢出去就打断你的腿，看你拿什么走路。”

        父母一句一句的骂骂咧咧，她唯唯诺诺的应着。

        “女儿知错了。”

        “是，以后再也不敢了。”

        但知错和改错是两回事

        女孩渐渐发现，她管不住自己的脚，更管不住自己的心。

        她发现自己发疯似的喜欢上了男孩子弹琴时的神情，那个闭上眼睛弯起嘴角，安静的弹琴的的样子。

        男孩子却一直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小姑娘喜欢着自己的琴，在他心里，只是留下了她的一个名字，和稚气未脱的面容。时间一长，连面容也渐渐模糊了，只剩下一个不甚清晰的轮廓。

        其实男孩子长相并不出众，但那一手琴艺却让他身边围绕着许多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莺莺燕燕。

        但大家公认的是，男孩子十分的不解风情。

        无论身边有多漂亮的女孩，他始终闭着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于是，在书院里时常出现的画面就是，男孩子安静的弹琴，那些女孩们在一边听琴，总是想打开话茬，却每每被琴声阻止，于是都左顾右盼，一副坐不住的样子。

        而这时候女孩子却在篱笆外面偷偷坐着，听的很认真。

        于是时间就这样过了好久。

        女孩子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及笄的年龄。

        这天她溜回到家，房里依旧站着严肃的父母。

        她还是象以前一样低下头，准备承受父母的打骂。

        “含儿，你，进宫吧。”

        她惊讶的抬起头，盯着父亲的双眼。

        “你也知道家里的情况，把你送进宫，算是唯一一条出路了。”

        “我们不想把你送走做童养媳，只好把你送进宫去……我和你娘对不住你……含儿，乖乖在宫里等十年好不好，十年以后，爹娘一定把你接回来……”

        父亲的泪让她无法拒绝。

        十年，那是宫里的宫女需要锁闭在宫中的时限。

        父母一句句说着道歉的话。可女孩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她知道，她没资格反对。

        知道了这个消息后，女孩子再也没有出去过。

        进宫的前一天，女孩子呆坐在自己的房间里。

        外间是父亲的长叹和母亲低低的啜泣。

        没想过进宫以后会怎么样，她只知道自己以后，再也听不见男孩子的琴声，再也看不见男孩子的眉眼。一想到这里，忽然，竟又起了逃跑的心理。

        女孩不禁苦笑，自己这样，又算什么呢？

        然而心魔一旦起来，就很难压下去了。女孩子不得不握紧床单，因为一旦放手，她就怕自己会推开门跑出去，置一切于不顾。

        于是那一夜女孩子房间里的灯，一直没有熄灭。

        哦，对了。女孩名叫白含，而男孩子的名字，叫做顾昭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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