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同苇渡江

锦颜同蓝玉自行来到了玄武的牌楼前，牌楼外早预备好了马车。
  离得远远的便看见元鳌小心翼翼地将身着一身蟒纹朝服的赤翎稳稳地搀扶到了马车上。赤翎已经怀胎四月，小腹微微隆起。身子有些笨重，但性子还是毛毛躁躁。
  左摇右晃的被元鳌抱上了马车，元鳌关切地责备道“你怀的可是我玄武与朱雀两门的神子，在这般没轻没重，定是我两门的罪人。”
  赤翎拍了拍元鳌的后背，说道“就你会这般油腔滑调。”
  锦颜驻了足，看着这一幕，突然想起了成婚那日，玄琪抱自己登舆的情景。当真是物是人非。眼泪不住的在眼眶中盘旋。
  一旁的蓝玉提醒道“姐姐该登舆了。”锦颜一脚踩到马车之上，只觉得身子一阵发沉，脚下一滑，实实在在地打了个趔趄。幸亏被蓝玉在身后拖住。还不等反应过来，只觉对面一阵寒风闪过，玄琪先钻进了马车里面，闷声说道“赤翎有孕在身，身子沉重，你又无孕，竟也这般矫揉造作。”
  锦颜眼泪流出，被蓝玉搀扶着进了马车。玄琪坐在正位，闭着眼睛，在不想看锦颜一眼。
  锦颜坐在右侧，蓝玉坐在左侧。三人一路无言，只有那车辕“吱吱嘎嘎”声音急促地向前赶着。
  突然只听外面车夫一阵叫喊“太子殿下前面道路不太平整有些颠簸，坐稳了啊。”
  那马车瞬时左摇右晃起来，锦颜只觉得胃中不住的翻滚，小腹一阵发紧。面色苍白，额上冷汗直流。捂着肚子不住喘着粗气。蓝玉忙抱住锦颜，问道“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锦颜瞟了一眼玄琪，压下胃中的苦水。闷声说道“无妨的。”
  玄琪睁开眼睛，大喊一声“停车。”
  只听那马车“吁”地一声瞬时停了下来，强烈的晃动让锦颜更觉得五脏六腑不住翻滚。忙叫道“蓝玉，扶我下车。”
  玄琪脸气得通红，扛起锦颜将她放到了车下。呵斥道“你有什么话，直说吧，别在这么折磨本宫了。”
  锦颜也不理会，只觉得五脏六腑全部压到了喉头，吐了几口苦水。转向蓝玉说道“蓝玉啊，姐姐坐不得马车了，随姐姐腾云吧。”
  蓝玉白了一眼玄琪，点点头说道“蓝玉也有此意。”
  玄琪瞪着锦颜，使劲抓住她那只带着五色绳的素腕。五色绳下，昨日的掐痕若隐若现。还未褪去。又有些于心不忍，狠狠地甩了出来。怒吼道“你现在是恨毒了本宫对吗？定要与本宫顽抗到底。”
  锦颜看了玄琪半日，朱唇轻启，本想解释。但是又憋了回去，催出一道灵力与蓝玉腾云而去。
  玄琪望着消失在一阵浓雾中的锦颜，不住的踢打着车辕。
  坐在前边车中的玄坤与素华，见二人分开而行。感觉事情不对，也调转了车头，远远地赶来。在玄琪身边驻了轮。
  素华捏了捏朝服，缓缓地从车上走了下来。见玄琪烦闷，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和锦颜之事，母妃也有所耳闻。其实这也怪不得她。昨夜玄椒宫内，搜到了灵清在时的一些旧物。”
  玄琪缓了缓神，整理了一下衣襟，心中有些忐忑地问道“何物？”
  素华继续说道“依兰香，麝香，还有专门迷惑男子心智的药物。”
  玄坤大吃一惊，气的额上青筋暴起，怒骂道“这个娼妇，枉本座还认为她贤良淑德，竟把整个后宫交于她打理。现在看来白才人之事，墨瞿和墨翟之事定都是她陷害的。”
  素华咬了咬嘴唇，深攥着拳头。头上的步摇不停摇晃着，不觉又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头上凤冠。闷声说道“不仅是几个宫妃的性命，这些年琪儿吃的药一直是她在操办，琪儿越补越虚，定与她脱不了干系。”
  玄琪冷静了一会儿，说道“昨日儿臣与锦颜就是因为灵清赐死白才人的事而吵起来的，当时只觉得她无理取闹，定要把别人家的事拦到自己身上，然后还要离开。”
  素华叹了口气，说道“锦颜出身低微，昨日到了玄椒宫，便让她撞见了宫闱腌臜之事，心生忌惮也是有的。锦颜和你在一起，不图名利，只图你的态度，这性子倒真像极了她的养母。”
  玄琪心里一阵酸楚，摸了摸心口那枚微微发热的狐尾。百感交集。说道“儿臣明白了。”
  说罢催动灵力，化出腾云，直奔太极殿而去。
  锦颜与蓝玉在太极殿前按下云头，只见太极殿前排满了准备一苇渡江地仙家神主。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蓝玉说道“每年这个时候，太极殿都很热闹。三界之内只要有仙位在身的都会来朝拜羲和圣母和常义主母。临走时，二位主母都会给每位仙家发一个粽子。”
  锦颜捏了捏蓝玉的手，笑道“看来你定是为粽子而来的。”
  蓝玉抿了抿唇，咂了咂嘴。低头卷了卷指尖的绢子“羲和圣母的粽子，都是用陈年糙米做的，又煮不透，味同嚼蜡。”
  锦颜偷笑道“原来羲和圣母这么抠门。”

  蓝玉眼中晃出一丝泪光，又咽了几口唾沫，盯着锦颜说道“往年父君都要带蓝玉去望江楼吃鸭蛋，看龙舟的。想来今年是不能了。”
  锦颜囊中羞涩，蓝玉自然是知道的。所以也不敢深提。
  锦颜摸摸自己腰间荷包中的几块星石，心里挺不是滋味。摸了摸蓝玉的额发，说道“值甚么？姐姐带你去吃。”
  蓝玉高兴跳了起来，点了点头，拉着锦颜的手，说道“蓝玉就知姐姐最好。”
  话音未落，只见玄琪在一旁驻了云头，接着一阵“隆隆”的车马声过后，玄德神君与玄德神妃也一同赶了上来。
  锦颜先到一步，甚是觉得有些失礼。带着蓝玉忙走到玄坤与素华面前，行礼，低声解释道“臣妾身体偶感不适，受不了舟车劳顿，所以带着蓝玉先行了一步，还望父神，母神见谅。”
  素华拽拽锦颜胸前的五毒荷包，和颜悦色地说道“本宫知你素日身子弱了些，无妨的。”
  笑了笑，转而又对玄琪说道“琪儿，如今太子妃身体有恙，你就带她同苇渡江吧。”
  玄琪拉住锦颜的手，脸上露出一丝得意地笑容，应声说道“儿臣遵旨。”又朝锦颜一阵挤眉弄眼。
  锦颜现在最烦玄琪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挣脱着。玄琪凑到锦颜耳边，轻声说道“这可是母妃的意思，你想搏了她的面子吗？”
  锦颜慢慢失去了力气。任由玄琪带到银河岸边的芦苇荡。玄琪左挑右选，只选了一枝短小的，只能容下前后合站两人。然后对锦颜笑笑，说道“就是这根了，你不说话。本宫只当你应下了。”
  锦颜气的火冒三丈，但还是不屑搭理玄琪。撇着头“呼呼”地喘着粗气。玄琪嘴角上扬，眉头舒展，说道“好，你应下了。本宫倒要看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说罢，将那芦苇扔进了八十一道天阶上。那天阶瞬时化成了条逆流而上的江面。
  只听“哗”的一声，玄琪带着锦颜轻盈地落到了苇杆上。锦颜身体有些沉重，脚下不住打滑，不由晃了三晃。激起一片水花。
  元鳌带着赤翎在旁边也是一样的同苇渡江，赤翎地动作同锦颜极为相似。元鳌将她紧紧的抱在怀中，说道“而今你有孕在身，这一苇渡江确实艰难些。你要抱紧本宫，不然坠江可就麻烦了。”
  玄琪看罢，脸上一阵坏笑，贴到锦颜的右鬓，也同样与她靠地更近了些。轻声说道“天下女子果真一般，你从今早儿，就不住地模仿赤翎，可是做给本宫看的？让本宫多疼爱你一些？本宫竟然误会了。现在懂了，成全你。”
  说着将锦颜拉入怀中，大声说道“爱妃身体有恙，定要保紧本宫，不然坠江可就麻烦了。”
  一路上，元鳌和赤翎讲了很多关于锦颜和玄琪的事情。
  灵清勾结殷蚀，害了心月狐星君性命，险些又害了锦颜性命。赤翎听的毛骨悚然。
  这三百多年，灵清虽然不住的给玄琪安插宫妃，接纳外来女子。但只要和玄琪产生关系的女人皆香消玉殒。赤翎回想起这些事情，不由对灵清产生了厌恶之情。之前确实被她一副清纯贤惠的外表骗了，实则狠毒至极。
  想到这，又不禁对锦颜产生了好感，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戾气。咯咯笑道“玄琪太子与锦颜宫妃好的真是蜜里调油。”
  说着白了一眼元鳌，又狠狠在元鳌脚上踩了一下说道“你终归不如玄琪太子善解人意，只在本宫怀孕期间老实罢了。”
  锦颜用余光瞥了一眼玄琪，一把将他推开。那根芦苇本就短小，纤细，经过二人一通折腾。更是不堪重负，不停的打着摆子。
  玄琪身体被锦颜推了一下，脚下一滑，刚要落入水中。只听“呼啦”一声锦颜腾空而起将他稳稳地拽住。又给芦苇渡了些灵力，将其放平。重新将玄琪放在了芦苇根部，自己也随着站在了芦花上。
  一纵操作，使锦颜筋疲力尽。只觉得眼前晕眩，头上渗出一层白色汗珠。晃动的芦苇让她又觉得五脏六腑一阵翻动，“哇”地一声伴随着胸口的烧灼感一口褐绿的胆汁从朱唇中涌了出来，吐到了江面。
  玄琪这才化过神来，神色凝重，扶着锦颜，关切地问道“你究竟怎么了？一句话不说定要本宫为难吗？”
  锦颜将朝服的裙摆往上提了提，蹲在苇花上，眼中不住翻动着泪水。望着前方的太极殿出神。
  她更像一个被卸了甲的暮年将军守望着自己最后的一片疆土，一点点傲娇。
  她不知自己同玄琪的种种过往是对还是错。也不知玄武是自己生命的归宿，还是新生的开始。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自己撕了个粉碎，又要重新组合。组合成一个全新的样子。  融入别人的世界。
  玄琪站在一旁，看着锦颜绝望的神情。收起笑容，说道“好，你视本宫为空气，本宫就算是空气也定要做你身边一缕浊气，每日缠着，让你忌惮。你视本宫为浮云，本宫就算是云，也定要做你头上的一片乌云，每日布雨，让你抬首仰望。”

  锦颜无趣的听着这些情话，无奈的摇了摇头。又低头揪起一片芦花，撩拨着脚下冰凉的江水，淡淡地说道“你自是吃定臣妾，在不能弃你而去。也不忍心苛待你。只有无条件归顺。”
  玄琪终于对自己开口说话，心中一阵欢喜。摸了摸锦颜的肩膀说道“你可是不气了？原谅本宫了？”
  锦颜望着那波光粼粼的江面，眼睛刺的发痛。又闭了嘴，也不知如何回答。
  玄琪等人离太极神殿越来越近，只听得巍峨的大殿中传来一阵悠扬的唱和声“北岳大帝崔英，北岳大帝之女催蓝汐，拜～赐仙粽。”
  “青龙神君灵籍，灵籍之女灵清，灵籍之子灵犀及太子妃石兰拜～赐仙粽。”
  锦颜上了岸，甩开玄琪。独自带着蓝玉，默默地向前走着。
  只见前面有一众人群，影影绰绰地攒动着。锦颜驻了足，仔细观望，却是青龙神君在同一个身着金色龙纹华服头戴冕旒，人间帝王模样地中年男子有说有笑的向这边走来。锦颜猜测这大概就是北岳大帝催英吧。
  随行的还有灵清，灵犀，石兰和催英的女儿催兰汐。
  锦颜远远的看着那崔兰汐模样，头戴凤冠，身着粉色广袖流仙裙。一双细长的丹凤眼低沉着不时向上翻动，环顾四周。眉宇间充满了宫中女子独有的心机与算计。
  只听前方传来青龙神君灵籍一阵响亮的嬉笑声“哈哈……那锦颜与玄琪太子私定终身，我青龙一门定不会容她。这门婚事早被退了。
  兰汐公主贤良淑德，又对小儿灵佑一片芳心，乃太子妃的最佳人选。。”
  那北岳大帝，笑道“哈哈……自从上次瑶池盛会一别，小女便非灵佑太子不嫁。
  上次本座同青龙神君谈过此事，只不过羲和圣母将一个名叫锦颜的星奴女子指给了另郎。灵佑太子着实有些委屈。
  兜兜转转本座还是同青龙神君结了亲家。这也算是机缘。”
  锦颜驻了足，实在不想在往前走。背对着青龙神君等人，只想他们快点离开。可是玄武一门的黑色礼服太过抢眼。
  灵清远远的便看到了锦颜在那背对着身子，伫立着。见她穿的是一身凤穿牡丹朝服，并非玄武一门太子太子妃专用的蟒纹朝服。立即来了兴致，迎了上去，捂着口鼻，嘲笑道“呵呵……哈哈……我还以为玄琪太子有多中意你呢，原来只是侧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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