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望江楼

因为今日是中天节，所以天市垣夜市开市的时间显得格外早。
  还不到晌午时分，平日里冷清的天市垣大街早已经川流不息。来来往往的星使星君，神仙神主，皆喜气洋洋，胸前挂着一样的五毒荷包，腕上挽着一段五色绳子。
  锦颜在蓝玉带领下来到了天市垣一个名曰南海的地方驻了营。沿着奔腾翻滚的银河一直向上走着。突然觉得江面越来越开阔，也越来越平静。
  四处张灯结彩，锣鼓喧天。锦颜向远处望去只见一支载歌载舞的高跷队伍。浩浩荡荡地向这边驶来。
  二人瞬间被高跷队伍包围，锦颜停了下来。任由那些油头粉面，彩衣戏服地优伶在自己身边轻歌曼舞，穿梭而行。
  她抬头看着那些比自己高出一丈来多，脸上涂满夸张油彩，各种扮相的人物。不由地想起了在大泽村的那段日子。她是最喜欢凑热闹的，每次村里来唱戏的草台班子，必能抢一个好位置。不吃不喝的看上一天。
  可这些日子以来，她仿佛在无了看戏的心情。因为不管演上哪一出，她都会认为那是自己。不管看上哪一幕都觉得那是自己曾经发生过的。甚至变得多愁善感，偶尔听上一两句戏词，便能由感而发，甚至会潸然泪下。
  不知不觉那游行的高跷队伍，离自己越来越远。锦颜回头望着那些漫天的红色纸花，半天没缓过神来。
  蓝玉兴奋地拉着锦颜，来到了不远处一个三层楼阁面前，说道“姐姐，你看这便是望江楼了。”
  锦颜驻足仰视，只见楼顶上已经站满了倚栏观望的人群。不禁打了退堂鼓，对蓝玉说道“你看那楼顶木栏都要被人群挤破了，危危险险的，我看咱们还是回去吧。等下次人少了再来。”
  话音未落只见，楼内走出来一个身着灰色短袖衣衫的伙计。嬉笑盈盈地说道“看二位打扮定是玄武一门的宫妃宫婢吧？”
  蓝玉笑道“你倒是个有眼力的。”
  伙计说道“天宫四门乃是天界众星使的顶头上司，小的怎会认错？来来来，请二位随我去雅座。”
  蓝玉高兴的说道“太好了，我家姐姐正不想去人群中拥挤呢。姐姐咱们走吧。”
  锦颜随伙计进了望江楼，只见一层大厅略宽阔些，坐满了仙品微低星君，星使，神差神使，仙眷。蓝玉说道“每年中天节，父君都会带蓝玉在一层吃了鸭蛋。然后去楼顶看龙舟的。”
  那伙计看看锦颜说道“看这位宫妃的打扮定是玄武一门的内命妇了。自然不能与这些星君神差神使同席。二位请随小的楼上请。”
  锦颜随伙计来到了二楼。二楼稍微雅致了些。没有了楼下的嘈杂与吵闹。
  来来往往都是些身着华丽朝服的宫妃，公主，佳丽美娟。按照本家神位阶品高低的不同，依次从窗口向内由高到低有序排列。
  店小二上下打量一番锦颜，说道“刚才玄琪太子来过一趟特意嘱咐小的，要小的将他宫中一位目若桃花的妃子安排在太子妃的位置。想必就是这位了吧。”
  不等锦颜开口，蓝玉先答道“还用问吗？玄琪太子就这一位宫妃。”
  店小二麻利地将靠近墙角窗边的一张八仙桌擦抹干净，说道“来来这边请，这里视野开阔，能看到整个江面。”
  说着推开了窗子，锦颜望去果真是一处观赛的好地方。优雅安静，点了点头，坐了下来，说道“小哥，有心了。”
  那店小二忙答道“哪里哪里，这是玄琪太子特意嘱咐的。小的不敢怠慢。不知二位要吃些什么？”
  锦颜摸摸自己荷包中七块星石，面露难色，问到“不知这中天节的鸭蛋多少钱一枚？”
  店小二忙答道“因为中天节，物价上涨，鸭蛋现在是抢手货，要五块星石一枚。”
  锦颜皱了皱眉，攥了攥手中荷包。继续问道“白糖糕，素饼，茶水呢？”
  小二答道“白糖糕，素饼价格没变。依旧是半块星石一碟。茶水也是半块星石一壶。”
  锦颜搓了搓手，说道“本宫要一枚鸭蛋，一碟白糖糕，一碟素饼，再来两壶茶水。”
  说着将七块星石一块不剩的全交到了小二手里。小二偶然间看到了锦颜荷包中两颗巨大的夜明珠，嘟囔道“太子妃也是忒节俭。”
  说完摆了摆肩头的抹布，一脸不悦地向楼梯处走去。还没等下楼便与刚刚上楼的催兰汐撞个满怀。
  催兰汐“啊”的一声受了惊吓。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只听“啪，”“啪”两下清脆的耳光声。响彻在整个二楼。
  所有人都停止了谈笑风生，吃酒品茶，皆向催兰汐看去。只见她吊起眉梢，不住地用帕子擦拭着衣襟。
  大骂着“你个蠢才，胆敢冲撞本公主，该当何罪？来人啊拖出去打二十大板。”说着几个神差冲了上来一把将那小二按下，那伙计捂着通红的脸，磕头如捣蒜，求饶道“公主饶命啊，公主饶命啊……”
  话音刚落，只听楼下一阵寒暄声说道“灵佑太子今日出征，为何这么早就回来了？”

  接着只听灵佑铿锵有力的应答声“哈哈……本宫刚到城下，便收到了那吴王的休战符，说什么端午佳节，普天同庆，今日暂作休整，明日在战。
  这才得了个机会，忙里偷闲，重返天宫，与大家共渡良辰。”
  然后又传来一阵欢笑。
  那兰汐公主立即换了副嘴脸，遣退众神差，倚在栏杆上一阵哭泣。
  伴随着灵佑一阵“咚”“咚”的上楼声，那公主哭的更加厉害。
  她见灵佑走到自己身旁，立即拉着他袖口吵闹道“灵佑太子，要为小女作主啊，那小二故意欺辱奴家。”
  灵佑立即甩开兰汐公主纠缠不休地手，怒吼道“他冲撞了你与本宫何干？闪开。”
  锦颜拿出白玉扇捂住口鼻一阵偷笑。众宫娥美眷皆朝灵佑望去。
  只见他白色玉冠束发，袭一身青色丝质礼服，波光粼粼。使冷俊分明的玉面，多添出了几分儒气。
  锦颜只觉得他衣领袖口间金色的蟒纹图确实比玄武一门的要好看许多，不禁多瞟了几眼。
  回眸中正与灵佑尴尬的目光相对。不觉又低下了头，不再观望。
  那灵佑见锦颜看自己时，眉宇间多出了几分柔情，瞬时来了兴趣。走到了锦颜面前，拿掉了她的扇子，问道“你这么看本宫是何道理？”
  锦颜夺过白玉扇，一脸严肃的说道“满楼女子皆在看你，为何你只对奴家有意见？”
  灵佑坐到锦颜身旁，说道“满楼女子只有你那弯似水的桃花美目最为抢眼，本宫当然要先拿你问事。”
  锦颜闭了眼睛，越加恼火，说道“你走吧，去陪你那娇滴滴的公主吧，本宫不看你二人了便是。”
  灵佑耸了耸肩，刚想继续搭讪几句，不想被一名刚下楼身着蓝色短袖上衣的伙计叫住，说道“回灵佑太子的话，青龙神君请您上去。”
  灵佑抖抖宽大的袖口，脸上收起了笑容，起身说道“知道了，你去忙吧。”
  那蓝色上衣的小二应答道“诺。”
  灵佑回头看看锦颜，眉头舒展，嘴脸又浮出一丝微笑，说道“不许走，本宫还有话对你说。”
  锦颜背过头去，一脸不屑的看上了一眼，抿了口桌上杯中的热水。不再说话。
  灵佑走到楼梯口处，见那兰汐还在哭泣，一脸不悦，转身却对那个被吓的瑟瑟发抖的伙计格外照顾，轻声说道“你走吧，下次注意些。”
  说完，急匆匆地向楼上走去。
  那伙计灰溜溜地逃了，边跑边喊道“多谢灵佑太子开恩，多谢灵佑太子开恩……”
  兰汐被那蓝色衣衫的伙计带到了锦颜旁边的一张八仙桌前坐了下来。
  不等她开口，只见站在身后的一名身穿淡蓝色齐胸襦裙的婢女，先从腰间摸出一颗夜明珠递给了伙计。高傲地说道“你们这有什么好吃的尽管上便是了。我家公主自然少不了你家的茶钱，饭钱。”
  那伙计应声答道“好嘞，小的明白。”
  小二刚走，兰汐便看到坐在对面的锦颜，捏了捏手中的帕子，一脸不悦地闷声说道“狐媚坯子。”
  转而又对身后蓝色衣裙的婢女说道“月儿啊，父王说本宫与灵佑太子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来着？”
  月儿瞥了一眼锦颜，说道“回公主的话，定在下月初八。灵佑太子得胜而归便可完婚。”
  正说着，灰色衣衫的伙计将锦颜点的东西一并端了上来。这次老实很多，恭恭敬敬地将盘子碟子，茶水，放到了锦颜面前。客气的说道“二位慢用。”
  锦颜看看那碟子倒是精致，大气，还用花朵做了装饰。只不过里面的白糖糕，素饼屈指可数。也就几块。
  她将碟中一枚仅有的鸭蛋，拿在手中，把玩一会儿。五块星石一枚鸭蛋。殊不知在大泽村男子出四块星石便可以娶上一房媳妇助其修渡。
  想到这，锦颜不觉冷笑一阵“呵呵……”在无了吃饭的心情。
  说着又将那枚鸭蛋递到了蓝玉手中，说道“姐姐近几日胃口弱了些，这鸭蛋性寒，吃了不消化，还是你吃了吧。”
  蓝玉接过来咽了口唾沫，说道“这可是五块星石一枚的鸭蛋，姐姐就不想尝尝吗？”
  锦颜想到大泽村四块星石换一媳妇的价码，对这鸭蛋更无了兴致，只觉的胃中一阵作呕，忙推了出去，一阵厌烦的捂着上唇，说道“拿走，拿走……你自己吃了便是。”
  蓝玉接过鸭蛋，在桌子上狠狠磕了几下。小心翼翼的剥着。
  “呵呵……呵呵……这天奴女子出身的侧妃，身份果真是轻贱些，吃个中天节鸭蛋也要这般推三推四。”那叫月儿的宫婢不停的讥笑着。
  蓝玉瞥了月儿一眼，也同样讥讽道“侧妃怎样？我家玄琪太子后宫只有姐姐一位宫妃。
  不像寻常人家的太子，后宫除了正妃以外总要还有几位争宠的妃嫔。听闻灵佑太子宫中又新晋了一位名叫杨青的才人。”
  锦颜拍拍蓝玉纤细的素手，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蓝玉莫要与她争执。”

  兰汐听闻灵佑宫中新晋了宫妃，心里自然是不开心的。手中刚剥好的鸭蛋，“砰”的一声扔到了碟子里，厉声说道“月儿，本宫与灵佑太子成婚用的蟒纹礼服可备下了？”
  月儿看了看锦颜，越发得意的说道“主子瞧你说的，你可是灵佑太子明媒正娶的太子妃，怎能不备蟒纹服呢？”
  兰汐细长的丹凤眼中闪出一丝愉快地神色，起身站到锦颜身旁，高傲的说道“本宫好心提醒你一句，你即成了玄琪太子的侧妃就该安分守己，做好一个侧妃的本分，禁足后宫，谨言慎行。
  为防止灵佑太子和你余情未了，在次见面，以后像这种场合还是少来为妙。”
  锦颜抬头看了看兰汐那目中无人，高高在上的样子。心中生出厌恶。冷笑道“为了防止灵佑太子对本宫余情未了，在次见面，你应该管好自己的夫君才是。
  他不主动招惹本宫，本宫自然不会与他主动搭讪。”
  兰汐狠狠地瞪了一眼锦颜，厉声说道“大胆狐媚坯子，竟然如此厚颜无耻，只身许了两家太子，还怪旁人斥责你不成。”
  锦颜起身，拽起兰汐的衣领，怒骂道“兰汐公主长久不见灵佑太子，许是心里发荒了吧。见谁都想勾引你家夫君荡妇。今日，本宫便成全你。”
  说着提起兰汐便向三楼走去，后边的月儿大声呼喊道“锦颜侧妃不可啊，楼上乃是神仙神主等男子吃酒品茶的地方，公主身份尊贵，尚在闺中，不可与男子同席的。”
  锦颜不管许多，拎着兰汐大步的走了上去。只见兰汐羞的直用帕子捂了脸，不住的哭泣。
  锦颜提拽着兰汐，来到三层，众神皆停了手中一应杯盏。朝这边观望，她在众人中不断搜寻着灵佑的身影。
  灵佑出挑的青色礼服，让锦颜没多大功夫便寻到了他。锦颜步子不由的轻快了些，一把将兰汐丢在了灵佑面前。
  缓了缓神，说道“兰汐公主，灵佑太子就在这里。你可敢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北岳大帝闻声而来，心中怒火难平，大骂锦颜道“你这悍妇又要干嘛？如此欺负孤王公主。”
  锦颜瞪了一眼北岳大帝，厉声说道“你家公主非说本宫勾引了她的夫君，本宫此次前来就是要与她当面对峙。”
  兰汐看着灵佑，羞得满面通红，挺了挺身体。说道“你本许配给了灵佑太子，又与玄琪太子暗通款曲，九天之上世人皆知，此等荡妇行径，本宫怎就劝不得。”
  月下仙人，捋着胡子缓缓而来。看了一眼这个嚣张跋扈的公主。在她身旁驻了脚，冷笑道“呵呵……锦颜许配给灵佑是青龙神君强求羲和圣母结果，后来和玄琪太子拜堂成亲，结成夫妇，是老夫一时糊涂促成此事。
  兰汐公主这么说，那羲和圣母，青龙神君与老夫都成了什么？”
  兰汐一时答不上话来，羞羞哒哒的躲进了北岳大帝的怀里，哭泣着。北岳大帝气焰低下三分，向月下仙人，俯首作揖，说道“小女不知深浅得罪了月下仙人，孤在此给您陪不是了，还请仙人见谅。”
  月下仙人，将拐杖在地上磕了两下，捋捋胡子，用余光看了一眼兰汐，摆手说道“老夫不与小辈计较那么多，以后还请兰汐公主口下留情。”
  锦颜转身看了看灵佑，目光迅速收敛，瞥向远方。一脸平静，温声说道“兰汐公主早已备好了蟒纹服，准备嫁给灵佑太子做太子妃。还望太子念她一片痴情，日后好生相待。”
  五岳大帝听罢，气的额上的冕旒左右摇晃，“啪啦”作响。他一把将怀中的兰汐推到了地上。手指颤抖着指责道“你个待字闺中的女子，说出这种话来好不知羞耻。你与灵佑太子的婚事刚有些眉目，竟这般着急。”
  灵佑看了兰汐一眼，眼神却定在了锦颜身上。双手背后，挺了挺胸膛，说道“我青龙一门宫妃从不会因为地位的高低而定下太子妃位置，从来只是贤者居之。
  你而今竟对玄琪太子的宫妃生出妒忌，本宫岂能容你在做正妃？
  明日便叫人把那蟒纹服换成凤穿牡丹的。先许你做个侧妃吧。”
  锦颜看了一眼灵佑，不卑不亢地说道“那是灵佑太子的后宫之事，与本宫无关了，本宫先告退了。”
  说完又快步的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灵佑见锦颜没有一丝表情。也不屑搭理兰汐。立即追了上去，边走边喊“锦颜，等等本宫，本宫有话与你说。”
  兰汐气得头皮发麻，不住捶打着地面。众神一片议论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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