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好兄长

何况父亲寿辰那一日带走怀袖姑娘的是御城司的楚今安，事情便更加复杂。

        御城司不是一般的地方，即便宫中都不一定能干涉太多。此次闹得实在不像话，陛下为顾全大局，贬谪了楚今安，但只不过是因四弟和楚今安都在风口的缘故。

        凭借楚今安的功绩，官复原职并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毕竟先动手伤人的是四弟，还在众目睽睽之下。

        “四弟，楚大人并不是好打发的，你如此胡闹，置信远侯府于何地。”

        楚今安长时间在御城司任职，对各家各府的情况了如指掌。他又是个并非喜欢与人亲近的性情，信远侯府与他也无深交，并不是可以随便开罪的对象。且他是右相提拔过的人，即便现在他与右相并无过甚私交，但眼下父亲与右相平分朝堂秋色，这件事一旦被有心之人提出来，势必招致事端，恐引信远侯府不安。

        莫敬之眼见莫致之没心没肺地吃着早点，一点也不像听自己说话的样子，气得恨不能拂袖而去。

        莫致之不慌不忙放下竹筷，净了扣和手后慢悠悠地品起茶，面上不屑。

        “楚今安若是敢再次挑衅，不好打发的人是我才对。”

        莫敬之担心信远侯寿辰那日的事情影响近来朝堂，完全是杞人忧天。

        且不说楚今安早已置身事外，即便有好事之人想牵出江憬与他的关系，另一方自然会以自己来攻击信远侯，最后只会闹得两败俱伤。

        江憬和信远侯既然能位列相位，还不至于用这一点小事做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何况事发之后元瑜率先表态，足以堵住聪明人的嘴了。至于揣着各式各样的心思想入局的蠢人，不但不能浑水摸鱼自己反倒会成为那条鱼，一不小心便是万丈深渊。

        “四弟！”莫敬之深重叹息。

        为了区区女子，一时意气，偏要和一个本可笼络的人硬碰硬，这一碰之下不但除了结仇结怨，真不知有什么好。

        天气晴朗，可惜哪里也去不了，莫致之看了看愁眉不展的莫敬之，起身走至竹榻边躺了下去。

        “你……你……”莫敬之已经不知该说什么，站起身在屋内来来回回踱了几步，眼见幼弟竟直接背过身去，无奈地一声哎呀后掉头离开。

        面对墙壁的莫致之合眼小憩，听着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唇边浮起一抹笑意。

        莫敬之郁郁难平，没有了与三弟攀谈一番的兴致，直接吩咐小厮准备好车马。哪知才出了山门，正要上马车时，小厮呈递来了拜贴。

        “送到家中的，按照大公子吩咐方才又快马送了过来。”小厮垂首细禀。

        莫敬之神色缓了缓，父亲现为右相，要忙于许多事情，似拜访求见之类的琐事已经完全由他主持了。

        为了免于耽误，他一直是尽心尽力应对。即便似今日需要探望幼弟，他也不能错过任何可以结交的有识之士。将来一举继承爵位，这些人自然而然成为他的门客卿相。

        只是才打开封签，看到提款，莫敬之马上变了脸色。

        拜帖上的话语仅是寻常客套谦辞，挑选的地方也不过普通茶肆，但约见时间便是今日，约见对象正是右相江憬。

        两家为儿女亲家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但自陛下理政分左右二相，两府之间的关系便越发的妙不可言。

        眼下江憬忽然请自己叙话，而非请二弟前往，这其中必有一番分较。

        莫敬之短暂一思，决定亲去看看究竟。

        早市过去，街上吆喝声换成各色冰饮。

        马车转过街角，停在了一处寂寥的茶肆，对面府衙内时不时传来惨叫声，偶然抬出的人已是满身血污到无可辨认。

        莫敬之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匾额上御城司三字，挑开茶肆竹帘，踱步入内。

        看到里间内徐徐饮茶的江憬，莫敬之整整着装，入内执礼。

        “右相等候，晚辈失礼。”

        江憬枯瘦的脸皮上泛起淡淡笑容，眼神犀利地上下打量莫敬之后，邀其入座。

        “常闻侯府大公子乃少见的仁孝君子，你我虽也不少见面，却难有相谈之时，好在今日终可得空，可请教一二。”

        莫敬之缓步落座，颔首道：“承蒙右相青睐，敬之不过一介凡俗，无才无德，怎敢担请教二字。”

        江憬略微点头。他好好的一盘棋被打乱，眼下必须找到更为合适之人对付信远侯，否则只会让怀袖闹出的笑话愈演愈烈。

        大女儿如棉虽嫁予信远侯的二公子莫敞之，但以他的眼光看，莫敞之不过是个没有脑子的绣花枕头，妄想借住自己继承爵位这在情理之中，但若是只想凭借这一点殷微不足道的姻亲关系就坐享其成，实在是蠢不堪言。

        莫敬之虽被世人讥诮庸懦有余，胆气全无，但他却比莫敞之更懂经营，足以共谋大事。何况，没有胆量的人用起来比有胆量的反而更听话。

        “贤侄过谦了。贤侄深明大义，妥善料理了此番家中杂事，不使令尊为难，这便是好的。”江憬微笑，话语中的讥讽却明显不过。

        莫敬之心中闷闷，想着自己理亏，却也无法回嘴，不自然地陪着笑脸。

        “只是……”江憬笑得别有深意，“明知令尊有谋逆之意，贤侄却百般回护，这虽不违孝道，但却违君臣之礼，贤侄该从大处着眼啊。”

        信远侯的几个儿子，多少年来明争暗斗，为了一个爵位不惜手足相残，首当其冲的便是嫡长子莫敬之。这孝悌之义可以装，但野心却无法掩盖。想来比起假的父慈子孝，能轻松挤掉其他几个兄弟顺理成章继承爵位，莫敬之多半会选择后者。

        江憬一言犹如冷水一盆，莫敬之瞬间便觉得浑身冰冷。

        “右相此言……不知出自何处，这种大事不能轻易玩笑的……”莫敬之眼神飘忽，也不知是真的害怕还是假的害怕，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

        江憬呷了一口茶，不紧不慢道：“贤侄以为，老夫有功夫与你在此说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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