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雪景血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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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和太后真是好大的手笔。”如南同惠君等玩的好的嫔妃聚在燕令的永春宫，对着堆满正殿熠熠生辉的奇珍异宝啧啧称奇。

        “这红宝石雕刻的睡莲栩栩如生，还只是巴掌大小，真好看。”

        “那尊送子观音也不差，温润透亮、触手生温。虽是珊瑚却更像青瓷，也不是凡品。”

        “鸽血宝石呢！找人做成头面一定很好看！细碎的部分还能做些纽扣、护甲”

        惜阳宫

        “主子！燕令一怀孕，咱们可就被燕岭压了一头了！原本一起来的时候，燕岭那边就存了压制的心思。高琉人和北唐人被压的简直查无此人，我们可要警惕啊主子！”

        一个女人在下方絮絮叨叨，而坐在主位的女子岿然不动。

        那女人睁开双眼，妙目传神。整张脸迸发出一股野性的美感。她便是乌苏雅拉氏，外齐可汗嫡公主，侧三品和顺华。

        她早已卸下装扮，如今只着外齐样式的服装侧躺在殿中。“我知你心急，可我身体未调理好，如今也是由不得我。你们在外，切记莫要说燕岭那位的闲话，可听清楚了！”

        “是”

        “主子又是何必？”等人走后，伺候她的大宫女走上前来，端来奶茶。

        “吉贵人思虑不周，我可不行。很多事情，要想到最里头的那一层，才能决定，现下的每一个决策。”

        “况且，我们从一开始，便被燕岭压了一头，不是吗。”

        “燕岭，早已是魏朝的土地了。”

        而在另一边，从燕令嫔那儿出来后。如南窥见了惠君的神色。她上前捏了捏惠君的手，说道：“好歹是燕令的好事，你的情绪收敛一些。”

        惠君愣了愣，摸着脸苦笑：“这么明显么？”

        见如南的神情，她也只好将手放下。神情难得有些落寂：“只是觉得，燕令的运气真好。”

        如南只能劝道：“你也盛宠不衰，别在钻牛角尖。迟早你也会有的。”

        刚到宫殿内，便听到留守的嘟嘟道：“娘子，怡贵人来找您。已经在殿内坐了一会了。”

        “怡贵人？蒋悦？她来我这做什么？”如南奇怪。

        走进正殿，便见到蒋悦坐在位置上，脖子上围着一圈灰色的毛皮围脖，正一口一口抿着茶，案桌上的点心已经少了小半碟。

        “不好意思，燕令嫔有孕，我去她宫里贺她了。就回来的晚些。”如南边说便进了屋子。

        “没没事！我也才坐了一会。”蒋悦听到声音，连忙站了起来。

        “时间也晚了，有什么事不如吃了饭再说吧。千千，去和尚食局说一声，怡贵人在我这用餐，烦请他们多做几道菜来。”

        “喏。”

        “那就叨扰姐姐了。”

        千千过了一会便回来了，从手中的食盒中端出了晚膳：一盅竹笙草菇菌肉鸡汤、一份金丝虾球、一份蒜香排骨、一份金玉豆腐炖白菜、一小桶白米饭。

        “吃吧。”如南拿起了碗筷，对蒋悦说道。

        酒饱饭足后，如南和蒋悦喝着清茶，桌上又摆上了另外几道点心和果脯蜜饯。

        “我我很谢谢姐姐，那次的帮助。”半响，蒋悦才期期艾艾得开口道。

        “这些小事，无足挂齿。你若是同蒋嫔说，便没有我提醒这一遭，她也会有办法让官家注意到你的。”

        蒋悦无言，又过了一会，小声道：“我这次来，除了表示对姐姐的感谢。还有一事。”

        哦？到正题了。

        “二姐姐有喜，姐姐很高兴。长姐的意思，是我们姐妹几个聚一聚，也好好的为二姐庆祝一番。”

        “我就不去了，替我恭喜曦妹吧。”

        “长姐——长姐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让我原封不动地将话告诉你：好歹是姐妹一场，又是同在宫中。你的事情，只要有心人去查，便肯定能查得到。韦姨娘到底也还是蒋府的人，况且只是同一同长大的姐姐妹妹们聚一聚。我知道你也很想韦姨娘，等来日，说不定也有机会可以我母亲入宫带上她呢。”

        “”如南沉默半响，道：“什么时候呢？”

        蒋悦的表情明显开心了许多，她道：“就在三天后上林苑的月海亭！那里最靠近梅园，梅花开的最美最好看！”

        “好，我知道了。”

        “嗯！那我赶快回去告诉长姐这个消息！三天后，月海亭，姐姐可不要迟到！”

        “她平日也没有找过你，怎么突然就说想聚一聚。平常有这么多机会为何此时才叫你那个妹妹来通知你，真的很奇怪。”

        “无所谓，大概又是为了一些家族荣耀一类的事情。真的想说什么，到了三日后自然就会见分晓了。”

        “你万事小心。”

        “知道了。”

        三天后——

        “娘子，仔细穿好衣服了。外头风大可别着凉了。”千千替如南系上了披风的扣子，道。

        “这次让畅畅跟着，畅畅机灵先。”嘟嘟说道。

        “知道了。那我走了。”如南道。

        从如南的住所到月海亭大概需要走一刻钟左右。已经逐渐能看到亭子了。月海亭是一座朱红色的飞檐小亭，现在已经有不少仆人侍奉在其左右。多日的积雪也被扫的干干净净，空荡荡的亭子周围也被挂上了花鸟幕帘遮蔽风雪。

        “妹妹既然来了，不要傻站在那里不动。外头冷，快进来吧。”蒋晨的声音从幕帘后传来。“你们都退下吧，我们姐妹几人相聚。又是梅花雪景，人多了便让景致少了几分雅兴。”

        “喏。”安勤答应下来，便带着仆人远远地退到了一旁。

        “给我吧。”如南示意畅畅将手里的盒子给她，又对她说：“你也和她们一起过去吧。”

        “喏。”

        如南掀起帘子，一阵暖风铺面而来。亭子内早已烧起了炭火，唯有面向着湖景的一面帘子半卷，看得到清冽的湖水与鲜红的梅花。

        亭子内三姐妹已经到齐，只是短短几日，蒋曦的脸便圆了一圈。可想而知这段时间的待遇该有多好。蒋悦看到如南倒是很开心，只是又看了看其他两位姐姐，不好意思主动上前去攀谈。

        倒是如南主动开了口：“这是我给曦贵姬准备的礼物。一点小小的心意，恭喜她怀上龙嗣。”

        “噗——”蒋曦喷了一口气，没好气得瞪了一眼如南，道：“姐姐是没睡醒么？前几日官家已经晋封我为承徽了，哪里还是什么贵姬。”

        如南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道：“是我忘了。”

        蒋曦挑了挑眉毛，并未出声。只是用护甲将放在桌上的礼物盒子勾了过来，当着三人的面直接拆开，里头是一对蓝宝石的步摇。

        “哟！这步摇也忒寒酸了些。”蒋曦嘲讽道：“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宝石，剩下的全是细碎的边角料。这样的东西，连我平日不出门在宫中用的都比不上。”语毕，竟是不愿再看一眼，直接盖了盖子放到了亭子的角落里。

        “好了，到底大家姐妹一场。今日我特意准备了些好酒好菜。咱们一边吃些东西一边看这雪景吧。”一旁的蒋晨终于开口。如南心下有些不快，但还是压了下来，上了桌。

        “这雪景，倒是像极了有一年蒋府时候的样子，那个时候也是这样的雪，花园里栽的也是梅花。母亲命人做了酒席，一边赏梅一边吃酒。悦儿还小，曦儿你调皮捣蛋，酒盅给你弄洒了好几次。搞得母亲都发了火。”蒋晨似乎是回忆往事般，笑道。

        如南也想了起来，彷佛是在她九岁时的事情了。那年的梅花开的同今日的一样，她和母亲的屋子就在花园旁边的小柴房。那日她们娘两悄悄避开了所有的仆从，在梅花园的最深处赏梅。那种感觉同远远眺望不是一样的，殷红的花和乳白的雪就在周围。好像是自己闯入了这块仙境一般。

        “哟！姐姐在回忆我们以前在府中的旧事呢！你在这缅怀什么？以为我们是同一个娘胎生出来的么？”

        蒋曦的嘲讽声接踵而至。如南皱了皱眉，心下道这人是脑子有病么？

        “曦承徽，慎言。”

        如今她有孕在身，如南不好同她撕破脸皮。

        “慎言！哼！”蒋曦脸颊上泛起一抹绯红，道：“你也配叫我慎言！当初为了逃避母亲给你指的婚，去求大伯让你进宫做女官。以为五年满了便可带着你那脏老母离开？蒋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还有资格教训我？”

        “可是现在，也只有长姐才能有官家的恩宠，可以多见几次母亲。你算个什么东西？”

        “曦承徽所谓的蒋家的体面，就是主动在上林苑同官家苟且么？这样说起来，这上林苑还算得上的你和官家的定情之地呢？这样好的地方，每日走着，官家也好时刻想起同你的定情时光。”如南这张嘴巴倒是绝不留情，只要开口便能戳到痛处。

        “好好好！我可说不出你这样粗俗的话语来！果然是没家教的玩意！”

        “我看你母亲似乎也未曾教导你女子应有的行为举止吧。”

        “好了！”

        身旁一声娇喝，蒋晨打断了二人的机锋。

        “都别吵了”蒋晨道：“反正”

        “不过是个下流妾室生的女儿，不必和她计较。”

        亭中有短暂的静默，再然后如南腾的一声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几位看来今日叫我过来，只是为了取笑我罢了。”如南的脸冷得同今日的雪一般，“那我就先告辞了。”

        “为什么要急着走呢？”蒋晨的声音传来，她的声音很好听，可是此时却带着一股子诡秘的粘稠感。她喃喃自语道：“我说的难道不对么？”

        “你本来就是小妾生的女儿，是你母亲蓄意勾引在先。”

        “我一直很讨厌你啊，可是母亲说，真正高贵的世家小姐是不会在意比自己还要低劣的人的感受的。相反，应该要时刻关心他们，这样他们才会得到一点甜头就感激涕零，变成忠心耿耿的狗。”

        “可是你为什么不呢？人人都爱我，你为什么非要做出这样子恶心的清高样子给谁看呢？”

        “你和你的母亲，就像是存在在我家的两只老鼠。多么令我生厌，可是我却只能看着你们，看着你们苟延残喘地活下去。看着你们有可能有新的生活。”

        “你为什么不接受母亲给你找的夫婿呢？你可知道，这样的日子我可是每天都在想。不用为了家族做出这样贤良的样子！”

        如南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摇了摇头道：“你疯了。”

        “疯了？也许吧。”

        如南不欲再与她们交谈，想要离开这是非之地。可蒋晨一句轻飘飘的话却将她钉死在了原地。

        “你以为，你还走得了么？”

        一股战栗感从脚踝升起，细密的电流穿过脊髓直冲天灵盖而去。那是一种深陷阴谋当中的味道。

        如南回过头去，只见方才还老老实实坐在桌前的蒋曦，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亭子的边缘。那是唯一一面没有幕帘挡着，可以看得到雪景的方向，亭子下面，就是在冬日冰冻三尺的湖水。

        蒋曦看着她，方才的挑衅早已不见。漆黑的眸子像把所有的光吸走了，如漩涡般的眼睛盯着如南。嘴角带上了一抹诡异的微笑。

        她这样看着如南，然后向后一仰，如坠落的鸟儿般直落进了湖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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