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统领大人

谁知刚走到了门前，却正见了书房的门打开，迎面走出来的人……竟然是宸枫！

        陡然四目相对。

        “统领大人。”云倾神色依然淡若秋水，微微一低头，礼数周全却又生疏地行了礼。

        宸枫只感觉心头猛地被什么一扎。像是刺痛，又好像只是错觉。

        有些话好像就这样忽然地涌上来到了喉咙口，好像一张嘴就能说出来，但看着她神色安然，却又是一个字都无法说出来了。

        云倾也显然没有等他说话的意思。一转身，便入了书房。

        宸枫跟着偏过头去，看着她的背影，陡然地握紧了拳，闭上眼，便决然地离开了。

        屋里，云倾正在和墨殊说话，听到了宸枫的离去，只是微微一顿，并没有显露更多的情绪。

        “王爷伤势未愈，还是回房躺着的好。”

        虽然明知道宸枫在此，是在谈什么，也知道墨殊此时的心里，必定是在想着这场战争，还有墨澜。她却只当什么都不知道一般，语气安然。

        墨殊倒是没再坚持，让胤桐扶了自己回到房里去。

        外人都退了下去，小婢跑去替云倾打水，便只剩下云倾一个人，坐在床榻边上替墨殊换药。

        “我这条命，既是他想要的，姑娘又为何还要如此劳烦着救呢？”

        忽地，云倾纤细的指尖微微一顿。但她并没有表露什么，依旧继续将绷带打上结。

        “师门有训，行医之时，不可掺杂私心。”她淡淡一句，就将一切带过。

        墨殊看着她，更是生出了一分的欣赏。

        他微微一笑：“不愧是神医重天唯一的入室弟子，世外之人，到底不受凡尘所累。”

        “王爷此言差矣，所谓凡尘，又有谁能逃得过？”

        云倾做完了手上的活，低垂着眉眼收起了药瓶，放回药箱里。

        “不管怎样，姑娘救我一命，我，也不知该如何回报姑娘。”墨殊细细地看着她一举一动的淡然若水，忍不住问道。

        云倾这才抬起眼帘来看他，一对明媚的大眼睛，粲然明亮。

        “若王爷真的要谢我，便欠了我一个愿吧。等哪一日想到了，再向王爷来讨还就是。”

        墨殊却只是苦笑：“只怕没了来日方长，无法实现了姑娘的愿。”

        “一切自有天定，如若真是这样，那也只能是命中所定罢了，王爷，无需介怀。”

        云倾淡淡说完，小婢正好打了水回来，她净了双手便起了身。

        “王爷好生休息，云倾先行告退。”

        墨殊靠在床榻上，看着云倾一袭飘然的蓝色长纱，淡淡一叹。

        墨澜啊墨澜。你既要置我于死地，又为何还要默许这姑娘前来救我，既要前来取我性命替你娘报仇，又为何还要连带着迁怒那一城的百姓……

        你到底，是在想着什么……

        云倾坐在回府的马车里，一直望着窗外，小婢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还是能感觉到她身上的阴沉。

        似乎见了那统领之后，她的心情就不好了。

        不过那统领大人也真是奇怪，明明一直都喜欢逗云姐姐开心的，今日，两人之间的气氛，怎么变得那么奇怪……

        忽的只听得外面传来马儿嘶鸣的声音，紧跟着马车一停，车厢里的两人吓了一跳，幸好，没有摔倒。

        小婢赶忙掀开了帘幕，想看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却是一怔：“统领大人？”

        是一匹纯黑色的高头骏马拦住了他们的这辆马车，马背上，宸枫正扬手勒马，黑色的发丝随风而舞。

        云倾一听得是他，秀眉微微一蹙。这个家伙，是在发什么疯？

        赶车的车夫哪里见过这么不要命的人，吓了一跳，赶忙下来要行礼，但宸枫却根本对他视而不见。

        他一策马，到了车厢边上，深邃的眸子里含着一抹让人读不懂的情绪，不知是不是怒意。

        “云姐姐，统领大人这是怎么了？”小婢没见过这样的宸枫，吓了一跳，回头问云倾。

        云倾蹙着柳眉，显然不想跟他有什么更多接触，淡淡吩咐了一句：“继续赶路。”

        车夫领命正要挥鞭，手上却忽地一轻，是宸枫手里的剑合着剑鞘，就这么挑起了那根鞭子。

        云倾终是掀开帘幕，探出身去，一抬眼帘却是陡然身子一怔。

        因为就在那同时，宸枫的手，已经掌心向上，伸开在了她的面前。

        云倾将视线上移，定在宸枫的脸上，片刻之后，开了口：“我若不答应，你是不是就预备这么拦着我的路了？”

        “是。”宸枫一动唇线，只吐出这一个字。

        云倾又看了他一会儿，终是将小手放入了他的手心。

        身子陡然悬空，他温暖的掌心握着她的手将她整个人拉上了马背，随而便一驾座下的马，疾驰而去。

        马一路疾驰，顺着官道到了城外的林中。

        虽然这分明是强行将她“劫”走的，宸枫一路却是抿着唇，没有说了一个字。

        但是眼看着就出了城，云倾这才淡淡叹了口气，先打破了沉默。“你，要带我去哪里？”

        宸枫深邃的眸子陡然一敛，口气生硬：“送你回去。”

        云倾似乎唯独没想到他的这个回答，微微一愣。

        “那么，你知道该送我回哪里去么？知道我师傅在哪里么？又知道我该回到哪里去么？”她一连问了三个问题。

        “不知道。”宸枫回答得倒是干脆，分毫没有停留。

        云倾忽的感觉气结。这个笨蛋，到底是在想什么？

        “那如果，我不先开口说话，你又预备，把我带去哪里呢？”

        “去哪儿都成，只要你离开璃国，离开他。”宸枫面上带着一丝难见的愠意，口气无比僵硬。

        云倾又是微微一叹。怎么这么长的时间了，他执拗起来，还是跟个小孩子一样。

        “宸枫，别闹了，快送我回去吧，澜若是知道你带走了我，他会着急的……”

        “你开口闭口都是他！你到底有没有想过你自己，有没有想过我？”

        宸枫一咬牙，怒抽马鞭，甚至都没有去想自己说了什么。

        “墨澜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蛊？让你这么死心塌地？让你为了他破坏原则，甚至眼睁睁看着他要血洗百姓，你都可以毫不在意？云倾，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云倾听着他的一字一句，听起来是像在指责自己没错，可……怎么酸酸的？

        该不是吃醋吧？她想着，柳眉就微微蹙了起来。

        “宸枫，放我下去。”

        “不放！”

        云倾虽然看不见他此时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着的怒意。

        看来这个笨蛋，是真的生气了。

        “可是，你这样送我走，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云倾微微一叹，还是想着该怎么让他消气。

        “那是他们的事，我不想管，也管不着。墨澜要与璃国为敌，便是我的敌人。”

        “那么我呢，我也是你的敌人了？”

        她这句一问出，宸枫却是没再出了声，一时耳畔风声震耳，吹乱了耳鬓的发丝。

        “为什么不回答？”片刻，云倾追问道。

        但他依然没有回答。

        “你，是不愿回答吧，那么，我替你回答……没错，我也是你的敌人，不是么？既然这样，你又为什么要送我走呢？”

        “因为我担心你的安全！”宸枫一咬牙，几乎是怒声道。

        这个女人，明明心里就很清楚不是么，明明就是聪敏得能看得透自己不是么，为何，就偏要得到这个答案不可？

        “墨澜已经疯了，他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要二十万大军踏破璃国都城，你又是为何，也要掺杂在其中？”

        因为我担心你的安全……

        云倾忽的怔住了，他后面说了什么，她根本就听不见，这句话却是这么深深地撞入了心。

        不知为何，心口处，有一抹淡淡的疼痛泛起。

        她垂下眸子去，声音却仍是淡若秋水：“但是那日，你说我变了……”

        是啊，他的话犹在耳畔。那一句恍若质问，又恍若看穿的声音。

        “那日我昏了头，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宸枫脸色一僵，声音更僵。

        那句话，一定伤到了她，是不是……其实一转身离开他就后悔了，但是驾马回头，却只远远地看见，墨澜将她抱上了马背。

        那一瞬间，他的心中，又何尝不是百味陈杂。

        还到底要怎样才能让她不受到分毫的伤害，才能让她不被这些世俗的事情所累。

        除了带她走，他想不到任何的法子。

        他这一句虽然僵硬，却分明是在道歉，云倾又是轻轻一怔，随而悄然低叹：“其实那日，我也昏了头……”

        宸枫显然愣了愣：“云倾……”

        “宸枫，其实就算你真的送走了我，有些事，也是无法避免了，你其实，也知道的，是不是？”

        “你想的，你做的，我都了解。可是宸枫……现在的我，真的不能就这么走了，而且我，也真的没有办法，把所有的事，都说给你听……”

        云倾低垂着眼帘，小脸之上的情绪，看起来，竟像是透着丝缕的悲伤。

        宸枫握着缰绳的手猛地握紧，指节之处都泛了白。

        蓦的，他闭上眼，一咬牙，抬手一扯缰绳，马儿嘶鸣一声，终于停了下来。

        云倾轻轻一动，从他的怀里挣脱了开来，然后跳下了马背。

        “我，自己回去吧。”她静静仰起小脸，看着马背上的他。但他将头偏向了另一边，显然是不想看她。

        “谢谢你，还肯听我的话。”

        随而，她转过了身，一袭杜若蓝色的长纱随着风飘然而舞。足下，落叶沙沙。

        一时风过无声。

        宸枫咬紧了牙，猛地一扯缰绳掉转马头，追向了她的身影。

        也罢，只要是她有关的事，自己从来都没有任何的章法。

        云倾啊云倾，到底这是为何，在你的面前，为何我竟卑贱了至此……

        身后，马蹄声忽地传来，云倾知道他追了上来，但她并没有停下，依然慢慢地走着。

        宸枫跟上了她，让马慢了下来，想要等她转过身来，但她，却仿佛笃定了没有看见一般。

        他心一横，猛地驾马，马嘶鸣一声，登时挡在了云倾的面前，振起了一地的落叶。

        “上马。”他伸手向她。这一次，他没再妥协，淡淡两个字，却透着不容分说的意味。

        云倾知道，若是自己不答应，他便也是决意了要这样拦着自己的去路了。

        于是她也就没再坚持什么，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任由他再一次将自己的身子拉上了马背。

        随即，马蹄声声，又是向着璃国都城的方向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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