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都只是伪装而已

那么多年了，她从来没有在外人的面前这般的放肆过，她始终是那样一个高雅内敛的贵妇人，始终是那么高贵而不可接近，只有此时，她的情绪突然的失控了。

        她用力的握紧了那串佛珠，甚至连指节都发了白，而那双眼眸里，不知蒙上的是水雾，还是就已不再能滴出任何的水珠，反而是只剩下了鲜红的血色。

        原来，他不是不记得她了。

        原来，当时见面时的沉静安然，都只是伪装而已。

        原来，这么多年来自己所坚持的东西，都还在……

        太后忽然的动了动身，扶着软座的扶手慢慢的起了身来，整个过程中她的视线已完全无法从手中的佛珠上移开。

        刀剑银白色的反光，似乎在一瞬间有些迷离了她的眼。

        她身子微微一晃，但很快稳住了自己。

        但是好像她再也看不见身旁有任何的人，好像对这一切也已经无所谓了，她伸手推开了面前的人，跟着便有些跌跌撞撞的走向了外间。

        “你们……都出去。”

        她只丢下这几个字，那声音，空洞的甚至像是灵魂都已被掏空了。

        墨澜唇线一动，似乎正要说什么，但太后却像是已经预料到了他要说话，提高了些声音，“求你……给哀家一些时间……”

        随即她抬手甩开了已破碎的帘幕，到了大殿的佛禅前，屈膝，便已跪了下来。

        淡淡的烟雾飘摇着，一时让这些画面变得残破不全。

        “澜……”

        墨澜忽的感觉一只冰冷的小手抓住了自己的衣袖，转头之间，看到的便是云倾苍白的小脸。

        “给她一些时间吧，我们……先出去好不好……”她的声音有些喑哑，不知是不是因为脖间那道细细的伤口让她觉得疼痛，此时她一双明亮的眸子里，却透出的更多是一种怜悯。

        而紧跟着，她的身子便是微微一软，宸枫敏锐的感觉到了，一抬手便已将她的身子抱了起来。

        “先出去吧，既然云儿不想再继续掺和了……”

        雪，不知什么时候又突然的大了起来。

        尚薇掀开了帘的从步撵上下来的时候，才发现这雪花，又已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落下来。

        跟着从倾薰宫过来的欣瑶替尚薇打起了伞，但此时尚薇却已发现，慈心殿的宫门前，居然没有人守着。

        她有些奇怪的轻轻拢眉，但也以为只是天气湿冷，那些小宫女都偷懒了而已，便也没有多想，就提起裙裾，走进了庭院里去。

        忽然，一个人影正匆匆的顺着墙边走了过来，但显然是走的很急，还像是害怕被别人发现了一般的频频回头看，根本没有注意到此时尚薇正从门口走了进来。

        “哎呀！”

        冷不防感觉到撞到了一个人，那个小宫女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惊呼了一声，而一抬头发现自己撞到的人竟然是公主，更是吓白了脸色。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雪雁？”尚薇细细一看，居然认出了这个差点撞倒了自己的人，竟是自己宫中的雪雁。

        她不是该在宫里么，怎么会在这慈心殿出现？

        “请公主恕罪，奴婢该死，冲撞了公主……”雪雁只是拼命的磕头，吓得浑身发抖。

        尚薇柳眉轻轻一拢，“先不要磕头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此时的偏殿。

        太后静静的跪在佛禅前，就这么看着掌心里的这串红木雕刻的佛珠，仿佛整个人都已经看的痴了。

        这红木向来是不会腐朽的，而如此精细的雕刻，又显然是花费了无数的心血的。

        她痴痴然的想着那些画面，想着那个人……

        陡然的，她却竟像是疯了一般，用力握紧了佛珠拼命的一扯，而那珠链的线也是应声断裂，所有红木的佛珠，噼里啪啦的散落了一地。

        所有的画面，如同这掉落的佛珠，碎成了无数片。

        她忽然的笑了，像是失心了一般，痴痴的看着那些珠子掉落到了地面上，再也无法聚合。

        那些被封锁在记忆里，永远的执念，今时今日，也终将成为了这样的碎片，永远永远，都不会再能拼合成记忆里任何的画面了……

        红色烛光摇曳，那一瞬间也映照在她的眼瞳里，像是变成了鲜血，无边无际。

        慈心殿的后门口，一辆雪白色的马车正静静的停在那儿。

        宸枫抱着云倾出来，驾车的侍卫一见，便赶忙替他们掀开了帘子，迎着他们上了马车。

        帘幕轻轻的放了下来，也将外面的风雪全然的阻断。

        直到此时，云倾才终是愿意微微的睁开了眼。

        她的视线静静的落到了马车的白色车顶上，似乎是在想着什么，但那双明媚的眸子里，更多的却只是让人觉得像是已失了神。

        “云儿……”宸枫抱着她柔软的身子，他清楚的知道，其实她，远远就没有看起来的这般的坚强。那关于身世的秘密，关于曾经的血海深仇，都始终是她心口一道永远都不会愈合的伤疤。

        但是他还未说话，云倾却像是已经看穿了他要说什么，微微的摇了摇头，“我没事了，只是……有点累。”

        “嗯。累的话，我先送你出宫休息。”

        “等等……”她却是忽然抬起小手握住了他的手臂，“为什么今天，来救我的人，是你……”

        宸枫揽紧了她微凉的身子，似乎想要让自己的体温也暖了她，他淡淡一笑，“怎么，不然你希望来的人是斜阳，或是流风？”

        云倾有些疲惫的扬了扬唇，“把你们的打算，告诉我吧。”

        “好。”宸枫见她是真的累了，便也不再跟她开玩笑，“其实昨日送你回府之后，我去了一个地方。”

        “是不是……玉佛寺？”想到了方才那太后看到了佛珠时陡然就失魂落魄的模样，她便猜到了那自然不会是普通的佛珠这么简单了。

        “没错。”宸枫略一颔首，“其实今日，倘若那太后不来找你，我们也是打算，和太后摊牌的。”

        云倾下意识微微拢了拢柳眉，“摊牌？”但只是一瞬，某些念想突然的便是清晰的袭入了脑海，她几乎是脱口而出，“莫不是……渡劫大师允了让太后前去长住礼佛？”

        “是，亦不是。你还记不记得当时我与你说过，军中这些日子甚是动荡，就连从不参与禁卫军的一些官员，也突然的有所举动。”

        “嗯……那些人……是太后的人吧？”

        “对，其实从很早之前，靖王爷的党羽未能清除干净，便是留下了很多的麻烦，而在这过程中，我们便放手让太后安排进来的人手逐渐到位，而她，也就只剩下一件事要做了……”

        宸枫的语速不徐不疾，却听得云倾心头微微一紧。

        难怪前些日子，他常常忙的见不到人，即便是见到了，也总有些疲惫的模样。

        而虽然这军中的事她也并不多问，但到底还是敏锐的了解了他说的意思，她也很清楚的知道，他所说的这件事……

        “太后娘娘，是在等着一个契机。”她开口，而这句，也显然是个肯定句。

        “难怪，她会这么突然的找了我过来，看来若不是澜早有部署，恐怕我……也早已成了个逆谋的罪人了。”她说着，微微苦笑，“也只怪我不曾想到这些，只以为她不过是要盘问，而我一离开，便就没事了……”

        听着她的声音里渐渐的流露出了一抹柔软的愁绪，又恍若只是轻如蝉翼的叹息，宸枫的眸色便是微微一深。

        “别想了。”他有些不由分说的揽过了她的头，让她靠紧在怀中，“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的。”

        “嗯。”云倾微微颔首，放心的阖上了眼帘。

        不管怎么样，事到如今已是挑破了最后的一层神秘，也终于是走到了这一步，对她来说，或许反而倒是一种解脱。

        而对于那个太后，墨澜也早已知道了她的心思，不会更多的为难。

        也是只要太后肯妥协，肯就此收手不再为害朝纲，那么无论是她要继续留在宫里做这无上的太后也好，或者是想要离宫前往礼佛，去了玉佛寺也好，他们也有绝对的办法。

        只是这样靠在微微有些摇晃的车厢里，云倾却不知何故忽然的有种莫名的不安，像是敏锐的第六感告诉她会发生什么变数一般。

        但或许是真的累了，又或许是靠在宸枫的身边会觉得很温暖，她只当那是莫名的情绪，便也没有再去多想。

        庭院。

        雪落声声，恍若优美的精灵在空中轻言细语，嬉笑着吵闹着落向了人间来，也能将这世上所有的一切，例如鲜血，例如丑恶，全然的掩盖。

        墨澜背手静静的立在亭子里，眯着一双海蓝色的眸子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

        一个黑衣人正跪在他的身后，垂着头，也不出声，只是那么静静的跪着。

        这人，正是太后最得力的助手，孟城。

        “你，想与本王说什么？”忽的，那清冷如风的声音飘了过来，恍若间甚至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他的声音，也是那么的冷冽，没有丝毫的温度。

        孟城似乎也是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开了口，“草民该死，曾处处和王爷为难做对，多谢王爷大人有大量，不予草民计较。”

        宽袖轻轻扫过，将穿过了亭檐落到了身上的一片雪花轻轻的拂去，跟着他才拢起了宽袖，但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其实，草民今日，是还想要求王爷一件事。”

        见他终于要进入正题，墨澜微微扬起薄唇，“说吧。”

        孟城垂了垂眸子，这才从衣襟中取出了一个信封，呈了过来，“这里，是所有太后娘娘让草民安排过的人，还有军中有关的事，里面也已写的清清楚楚。”

        墨澜回过了身来，海蓝色的眸子微微垂下看着他，长长的羽睫之下，他那双眼瞳是如此的明亮，却没有任何的情绪。

        他并未急着伸手过去取信，只是淡淡开了口，“为什么，给本王这个？”

        孟城一低头，声音里显然透出了一分僵硬，“草民……还要多谢王爷放过兰心，草民无以为报，只希望这些，还能帮得王爷一些。”

        他本还是太后的人，却就在方才带人过来想要准备着阻截云倾姑娘的时候，忽然的见到了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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