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玉人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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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空下,小小的一团水蓝缩在横尸遍野的枯原上,清灵得仿佛一眼泉水。
塞外初秋的风已透骨,小女娃坐在死人堆里抱着膝盖,偶尔仰起稚嫩的小脸茫然远望。
周围是无际的血人与黄草,没有树,没有活人,没有避风之所,也没有食物。
可是她居然没哭——至少在他望见她的时候,并没有哭。
……
已过去许多年了吧,为何又见到她了呢……
……
“四哥,四哥。”
“四哥!”
熟悉的声音像一道闪电,把沉暗的意识撕开一条口子。
羽睫轻颤,楚欢猛地睁开双眼,墨玉般清润的眸子透着些茫然。
紧促呼吸了几口,他胸口的起伏才渐渐平和下来。
又是那个梦吗?
已经做过十几次同样的梦了。
八岁那年的北疆,死人堆里的小女孩……
“四哥!”瑞王伸手在楚欢眼前晃了晃,“没事吧,醒了吗?”
楚欢墨眸微转,看到瑞王正立在自己床边,几乎遮下了一片阴影。
是了,如今已是天宁十二年,五弟都长大了,自己这是在昭王府里。
梦中的场景早已十分久远,久到自己一度完全忘记了那一幕,直到最近才没来由地突然忆起。
“四哥!想什么呢,傻啦?”
瑞王使劲在楚欢眼前招手乱晃,都快戳到楚欢的眼珠子了。
楚欢抬手把瑞王的爪子拂开,想要撑身坐起,“阿音姑娘呢?”
他的嗓音是惯常的沉冷,已经完全清醒了。
瑞王很诚恳地道:“没能请动。”
楚欢浑身沉乏,起身困难,又蹙眉躺了回去,“那明日你不用来蹭饭了。”
“嘿!见不着阿音姑娘就不管亲弟弟的死活了!”
“难道你会饿死?”楚欢睨了瑞王一眼,又疲倦地阖上双眸,“罢了,阿音姑娘那边,改日我登门道歉吧。她为我忙前忙后、尽心尽力,我不该疑心她在互穿之事上做手脚,是我不对,让人家小姑娘受委屈了,她不肯见我也是应当。”
瑞王在旁听着,颇感慨地挑了挑眉。
按理说,他的四哥亲王之尊,想要什么都有人巴巴儿地捧到面前。就算是给四哥提鞋,殷勤之人都能从王府门口一直排到皇城根去。
若放在靡靡腐朽的前朝,当权皇子想要谁的项上人头,都只是吩咐一句的工夫而已。
四哥待阿音姑娘却这般敬重,这是当做共患难、共互穿的同袍了?
“还登门呢?”瑞王叹息,难得有几分正形,“四哥,你毒发了知不知道?不是最初在北疆的那个刚猛剧毒,是一直潜伏着没被发现的另一种毒,慢性的。”
另一种毒?楚欢闻言看向瑞王,眸若寒星,“你糊弄我,阿音她已经到了。”
府上的医者虽也技高,对于胡邦之毒却毫无头绪,他身边能将状况判断得如此深入之人,唯有沈婳音。
就知道逗弄不到四哥,瑞王只得投降,“阿音姑娘已给四哥切过脉,行了针,这会儿亲自回渡兰药肆抓药了。”
“行过针了?”
自己竟无知无觉,怎睡得这样死?
瑞王知道楚欢心里在想什么,安慰道:“没关系啊,醒不过来只是毒发所致,等解了毒,四哥又是一条好汉。”
“阿音姑娘推测,四哥体内之毒本不该发作得这样早,多半是入宫时遇到龙涎香,二者相互作用,这才提前发作了。”
“这么说来,阿音姑娘早知我身上还有余毒未解?”
瑞王重重咳了一声,阴阳怪气地笑道:“是呢,咱们昭王殿下事必躬亲,自己去渡兰药肆换药,人家姑娘便是再有什么话,也得见得着殿下才能说呀。”
楚欢没精神与他玩笑,“你明知我不方便频繁与镇北侯府往来。我与沈侯都是戍边之将,统领着大凉北疆最重要的两支武装,朝野多少双眼睛盯着呢,我怎么可能隔三差五就派马车到镇北侯的府上去?况且,亲自去渡兰药肆只是为了在外走动,掩护着去见暗桩罢了。”
“四哥与暗桩接头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京兆尹府的那位想必也猜得着七八分,可是这些内情四哥又没法对阿音姑娘解释,人家小姑娘自然就觉得,是你这高高在上的殿下疑心人家啦,不愿意人家再插手啦。四哥,听老陆说,从前你和阿音姑娘不是聊得挺投机么?这会儿干嘛惹人家小姑娘生气……”
楚欢已经暗自蹙眉。瑞王不是个一味插科打诨的,一直顾左右而言它,必有古怪。
“五弟,你绝口不提中毒之事,是不是这毒有什么厉害之处?”
瑞王自知瞒不过四哥,无奈道:“自然是厉害的,对方很是看重四哥呢,在北疆差点要你命的‘狼牙血’不就很稀奇么?那时若非遇到阿音姑娘,四哥这会儿……”
……都已下葬了吧?
“你直说,这毒究竟怎么回事?”
“阿音姑娘说,这种胡毒的原名已经失传了,倒有个中原记载,叫做玉人花。”
“叫什么?”
楚欢素来镇定的面上竟神色微变。
这名字听起来怎么那么像……
怎么那么像前朝后宫搜出来的那种……那种……
瑞王瞧着楚欢的表情,哪能猜不出楚欢想到了什么,噗嗤乐了出来。
“楚子孝,”楚欢登时拉下脸,“有什么好笑的?”
“瑞王殿下笑点太低了。”陆家宰正推门进来送抄完的药方,实在听不下去屋里的话题走向,“二位殿下真是亲兄弟,听到毒名的反应都是一样的,都以为是春/药。”
还是陆家宰脸皮耐得住,直接就把二位文雅皇子避讳的名词给说了出来。
瑞王赶紧找补:“名字是娘了些,但不是那种东西,是西部突厥古时传下来的一种毒,毒发起来症状不一,最普遍的便是使人软若无骨,就如阴柔女子一般‘侍儿扶起娇无力’,故名玉人花——阿音姑娘说的啊,我过耳不忘,只是转述。”
楚欢问:“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任何事,他都习惯做出最坏的准备。
瑞王适时扭头打岔:“哎?阿音姑娘是不是回来了?我好像听见下人打招呼呢。”
楚欢便猜到这毒绝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算瑞王在屋里照样嬉笑,这毒也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瑞王的笑从来不能做为判断事态的依据。这个小二百五,肯定是练功时笑穴出了岔子,落到什么境地都不耽误他乐。
“阿音姑娘。”
居然真有仆从在卧房外恭敬称呼了一声。
真是她回来了。
算起来,这还是小一个月来,楚欢第一次面对面见到沈婳音——真真正正的沈婳音,从灵魂到皮囊,从思想到举止,完完全全的沈婳音。
从这个意义上说,的确是许久不见了。
她今日穿着一身寻常贵女的双层挂里真丝襦裙,渐变的扎染水蓝,从上到下由月白而浓碧,裙裾处的色彩璀璨得仿佛翡翠原石。乌发之间只插了一支细缠绢花,也是蓝绿相融的明粹颜色,与裙摆遥相呼应。颈上简明的红宝石璎珞添上点睛一笔,在垂落的面纱下若隐若现。
这样的色彩,令楚欢乍然联想到了那个梦。
荒野枯原上,水蓝色的小小一团……
苹苹留在药肆没有跟着,沈婳音亲自提来竹编药箱,先向二位殿下见礼,而后不疾不徐地从里面取出盛药的小陶罐,将汤药倒进银碗里,放到楚欢床边的细窄小几上晾着,举止干练雅畅,与在侯府闲坐时的随性全然不同。
瑞王已经递了个眼神,叫先前回避到外间的仆从给阿音姑娘煎茶,又对沈婳音笑道:“阿音姑娘佩戴了新香囊吗?你一来,连我四哥这从不点香的屋里都隐隐馥郁了。”
“一直用的都是这个。”
楚欢撑起身子倚枕而坐,瑞草纹绯色衫的衣带躺得有些松了,露出身前一片素色中衣,衬得脸色更显出病态的苍白。
不知是不是错觉,从沈婳音一进门,他就感到她的熟稔好像不复存在了,在他面前也不似从前那般随意自在了。
楚欢轻声问:“阿音,这玉人花到底怎么回事?”
“咳!”瑞王没忍住,以拳掩口,用力咳了一声。
楚欢横他一眼,瑞王连忙看向别处。
他也不是故意想咳嗽的啊,从前不知道,四哥对阿音姑娘竟是这样温柔说话的,听得他整个人都不好了,甚至也不禁怀疑阿音是不是给四哥下了什么古怪的药。
沈婳音似乎只是习以为常,边忙边道:“玉人花集中潜伏在中俞穴,因入宫时受了龙涎香的刺激,有一小部分毒素活跃起来,导致殿下近日神思疲怠、身子倦乏。”
她口中公事公办地解释,坦然地拉开楚欢的衣襟,将玉指按在右肩附近的不同穴位上探查。她下手向来稳准狠,用楚欢的话说是“心狠手黑”。楚欢被她摁得穴位酸痛,也只是闭了闭眼,却没再像从前那样开玩笑瞪她。
“彻底解毒的方法我还在找,今日开的口服方子能帮殿下化解这部分活跃的毒素,但若毒素同时大量冲入经脉活跃起来,仅靠这张药方是压不住的。”
“毒素压制不住会如何?”
“只要殿下肯听我的,就不会压制不住。燃龙涎香之处,佩龙涎香之人,殿下务必不能再接触了。”
她语气笃定,灵秀的小脸上隐显超脱年龄的稳重。
这意思就是说……近期都不能再进宫了吗?
瑞王凑上来咨询,“该不会得刮骨疗伤吧?”
那可不是活人能受得了的罪,也就是话本子写写罢了。
“不必,毒又不在骨头上。箭尖毒液可能碰到的骨肉,我在拔箭后当场就清理过了,现在的积毒是当时就已经散进血液里的,由于伤处筋脉不通,才淤积下来。”
沈婳音顿了顿,忽然想起了什么,“既然昭王殿下这边情况有变,那瑞王殿下托付的愈痕药恐怕暂且顾不上,抱歉了。”
瑞王当是什么大事呢,赶紧道:“我那点事不值一提,当然是四哥的伤重要。再说,四哥也还没被指婚呢,一年半载里都轮不上我,暂时破着相也不会误了终身大事,阿音姑娘就放宽心吧。”
陆家宰瞅了瑞王一眼。
这当口居然还在想着指婚之事,该说不愧是瑞王吗?
瑞王知道楚欢还有话要对阿音说,瞥见老陆投来的目光,顺势就拉着人一块出去“透气”了。
“老陆,我长期不在京城,你说说圣人最近都赐给谁龙涎香了,四哥往后得避着谁呀?”
房门关紧,瑞王的声音远了,被瑞王指挥进来的仆从不起眼地侍立在墙边。
室内药香甘涩,一下子静得旷荡。
沈婳音这才意识到,平素嬉皮笑脸的瑞王竟是个心细的。
若留她与昭王单独在室内,恐怕不合礼数。
她在楚欢面前收敛,正是因为反省过自己在相处中不够心细。
她曾经只把昭王当做普通的伤患看待,不拘笑闹,以至于对于昭王的疑心都后知后觉。
直到那日亲眼见着楚欢撕裂伤口查看,她才明白自己不该这样松懈于身份之别,京城里多得是庙堂之高,自然与她习惯的江湖之远大大不同。
这般想着,沈婳音用瓷匙缓缓搅了搅汤药,端起来想恭恭敬敬地递给楚欢。楚欢的手却已经伸过来了,接过药碗放回小几上。
“殿下不喝吗?一会儿就凉了。”
“阿音,许久未见,你就没有话要问我吗?”
楚欢把衣襟系好,起身下床,足上只穿着素白袜,站起来比沈婳音几乎高出一头,窗格的阳光遮在他身上,就把沈婳音整个人挡在了阴影里。
来自杀场的威势已然融进楚欢的骨血,即使他只是站在那儿,就有无名的压迫卷地而来,沈婳音本能地后撤了一步。
“问、问殿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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