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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风间亭


沈婳音刚刚取得了重大胜利,正计划如何再与郑家太夫人搭上话,就被一朵钝裂银莲花喊了出来。

        那祖宗真是片刻不让人消停。

        还好,风间亭在山腰,结庐别业也在山腰,相距不远。零星几间小别业也都住进了人,石头铺就的小道上偶有别家女郎乘轿擦肩,还有三三两两的少年在树影花香里笑闹。

        是夏天了啊。

        约莫快到风间亭的时候,沈婳音叫前后轿夫提前停了下来。

        领头的轿夫提醒:“姑娘,尚未到。”

        沈婳音已戴好了轻薄半透的幕离,轻盈下轿。

        “天气好,我走几步过去,你们就在附近等我便是,记得靠边,别挡住了路。”

        钝裂银莲花所暗示的身份,只可能是昭王那祖宗,不能让沈家的轿夫看到她特地出门是为了与哪个男子相见,哪怕这男子是昭王也不行。

        就算京城上层圈子都知道镇北侯养女与昭王爷交情匪浅,那也是建立在医患关系的基础上,山间私会算怎么回事?

        月麟和红药一边一个随行在沈婳音身侧,主仆都穿着细软花罗衫,风吹过来的时候,主人的幕离卷起波浪,婢女的衣袂飘飘渺渺,很是一道丽色。

        风间亭背静,距主路远,少有人来,没有呼奴使婢的贵人,只有五六个仆妇团坐着聊天,几个小孩子在亭下喧闹追逐。

        却不见楚欢的人影。

        他既差了人去结庐别业送钝裂银莲花,该是早就等在这里了才对。

        沈婳音有些茫然地走近亭子,目光从左扫到右。

        这祖宗,明明该在京城忙碌刺杀案,竟跑到山上见她,必定是出了要紧事。

        到底出了何事?

        难道是关乎侯爷的变故?

        又或者,是她一开始就相岔了,并不是昭王亲自到来,只是下人拿着信物求见,莫非玉人花余毒发生了意外?

        越想越紧张,幕离突然被人从后扯了一下,险些掉了,沈婳音忙抬手扶住,撩起幕离的薄纱转过头去,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放肆,就见一张熟悉的清俊面孔,笑得清雅。

        正是昭王楚欢。

        冷不防地,沈婳音怔忪了一瞬。

        她是医者,当面看到的楚欢大多非坐即卧,或是面有病容。可现在,楚欢在她面前长身玉立,逆光里的墨眸向下瞥着小小的她,从前的柔弱错觉就倏忽散尽,只剩下年轻雄健的男子气息。

        沈婳音慢半拍地后撤一步,想要行礼,被楚欢托住了手臂。

        楚欢在唇前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目光向亭子的方向一点,示意不要叫人听见了他的身份,牵着沈婳音的腕子往反方向走,月麟和红药连忙跟上。

        沈婳音没工夫在意腕上传来的他的体温,压低了声音紧张地问:“出什么事了?现在才是下午,殿下从城里赶过来再快也要大半日,竟是天不亮就出发了?”

        楚欢却状态放松,只是用关心的目光在沈婳音身上多打量了几眼,并不像藏了坏消息的样子。

        “我先问你,从前只有月麟跟你出门,今日怎么多了一个?”

        这事重要吗?

        前因后果太长,沈婳音只简略道:“夫人命我协理库房,出门的对牌也给我一对保管,日后再出门就不必当面请示夫人,只派人禀报一声即可,多带个人出来也方便多了。”

        从前沈婳音行事低调,出门只带月麟一个婢女,再配一个车夫。现在不同了,从寄人篱下的养女变成了协助夫人理家的养女,自己手里就有出门对牌,多带个婢女也不会显得招摇。

        于是红药也终于能欢欢喜喜出门玩。这就是跟着一个有前途的主子的好处。

        镇北侯府人丁单薄,楚欢在脑子里飞快过一遍,笑道:“沈家大姑娘已嫁,二姑娘自作孽被厌弃,三姑娘年幼,侯夫人若想找个臂膀,自然只有我们阿音可用。”

        沈婳音的脚步就粘在了原地。

        这话说得,什么叫“我们阿音”?这个人真是越来越肆意妄为。

        楚欢将沈婳音的幕离摘下来丢给红药,令她紧绷的白皙小脸暴露在阳光下。

        “阿音若觉得吃亏,也可以唤本王‘我们殿下’。”

        沈婳音:“……”

        她才不要。

        楚欢颇有些失望地继续往小路上走,几个昭王府仆从牵着马匹等在路边。

        沈婳音从袖中摸出那朵钝裂银莲花,“殿下突然前来,也不提前下拜帖,只用这朵信物唤我出来,想必有重要信息相告。”

        其实上次,楚欢和瑞王双双造访镇北侯府,也未曾下拜帖,但那次府中没有当家的,礼数上的省略颇有朋友间随意的成分。

        楚欢将干花收进怀里,从家仆手中接过缰绳,仿若无事地道:“天气好,想出城跑马,索性就顺着山道上栖霞山来。夏日里山间胜景,自然是与故人分享更有意趣。”

        沈婳音信他个鬼,从昭王府赶到此处,路途之长甚至需要带上干粮和水,岂是闲时跑马就能到的?就楚欢现在的身子,这一路奔波也够受的了。

        阳光里,他的眼瞳浓黑如墨,是沈婳音看不懂的幽邃。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墨瞳深处漾着温暖的笑意,柔软真诚。

        眼前本该是一幅绝美的郎君牵马图,沈婳音的眉心却拧成了秀气的小疙瘩。

        “殿下真的没有正事?当真只是为了跑马,一口气跑到了栖霞山上,现在还要带我继续跑马?”

        这是什么毛病?

        “本王是专程来看看我们阿音的。”

        “看我?”

        “看到你还挺好的,就放心了。”

        楚欢微微一笑,日光映得他略显苍白的肤色仿佛透明。

        沈婳音迟钝地了然。

        也对,作为频繁互穿的“病”友,放心不下也是正常。最近两次互穿持续的时长很短,头一次,她留给他的是满面眼泪,后一次,他一穿过来就身在湖底。

        以昭王的眼力,自然能猜到落水之事并非意外。

        眼下见沈婳音全须全尾,还能自由出来走动,自然是婳珠的计谋没能得逞,楚欢悬了整整两日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还不曾好好在栖霞山转一转吧?”楚欢向沈婳音伸出手,“风光不可负,来,带你也跑跑马,透透气。”

        月麟和红药对视了一眼,有些无措。

        虽说京畿风气开放,可男女共乘一骑仍是一件十分招摇的事。

        但要怎么才能婉拒呢?

        总不能当面指责昭王这邀请有逾礼之嫌。

        沈婳音却十分痛快地答应了,径自走到另一个仆从牵着的马旁,利落地翻身上马,是标准的贵女侧坐的姿势,冲楚欢明媚一笑,“许久未曾跑马,也不知自己生疏了没有。”

        “你会骑马?”

        楚欢大感意外。

        计划中的共乘一骑,竟是这样泡汤的!

        沈婳音满眼都是破解了诡计的得意。

        “在北疆,不会骑马寸步难行。本以为京城女子不会骑马,却见到不少大户人家的女郎能穿着裙子骑马,只是坐姿不同。”

        行吧,算你厉害。楚欢拨转马头,轻夹马腹,往山顶的方向驰去。沈婳音自信一笑,吩咐婢女在原地尽情玩,勒紧缰绳向前追去。

        山风灌满衣袖,长长的发丝向后飞舞,仿佛又回到了自由自在的北疆,却没有北疆的风沙与荒凉,入眼全是生意盎然的绿,还有馥郁的花香与湿润的空气。

        这里才是她血脉所在之地,才是她本该自小看惯的景致。

        沈婳音很快追上来与楚欢比肩而驱,“殿下,侯爷那边怎么样了,何时上山来呀?”

        “想打听?”楚欢扬鞭,一人一骑如箭一般蹿了出去,“先追上本王再说!”

        真小气。沈婳音轻哼一声,目光灼灼,不甘示弱地又追上去。

        不得不说,裙子在骑马这件事上确是个累赘,她不能以正常的坐姿稳坐马上,不敢骑得太快,始终都落后楚欢一段距离,怎么都追不上。

        越追越气。

        “喂,楚怀清!”沈婳音扬声喊,“你作弊!我穿着长裙,如何能与你公平相较啊?”

        楚欢勒马横在道中等她,笑道:“坐到我马背上来,不就追上我了?”

        沈婳音:“……”

        这个人,从前还以为是个正人君子,现在她算是瞧明白了,到底是瑞王的亲哥哥,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沈婳音拨转马头,佯作打道回府,想气一气那祖宗。谁料,□□的马却原地转了两圈,不肯再动。

        楚欢纵马过来,道:“我上山时骑的就是这匹,它早就累坏了,你偏不让人家歇着。看吧,现在它累得更狠了,彻底罢工。”

        沈婳音拉下小脸,“那怎不早说?楚怀清,你故意的。”

        楚欢无辜,“本王邀请过阿音姑娘共骑备用的马,被拒绝了啊。”

        沈婳音在心里翻了一个天大的白眼。

        见沈婳音的神情像是真的生气了,楚欢笑着哄道:“哎,你闻风中,是什么香气?”

        经楚欢这样一提,沈婳音才发觉这一带的空气比一路上馥郁数倍,花香清冷幽幽,像是……

        “茉莉?”

        楚欢下马,向沈婳音伸出手,“去看看。你骑我那匹,我替你牵马。”

        反正□□这一匹是说什么都不肯再挪动,若再夹它打它,只怕要激怒了将人掀下来。沈婳音别无选择,只得换到了楚欢那匹马上。

        楚欢果真亲自牵着缰绳,步行带沈婳音往花香浓郁处寻去。

        沈婳音还是忍不住问:“殿下,你此次上山真的没有正事吗?我还以为……”

        还以为有比看看她更要紧的事。

        楚欢背影挺拔,专心地分辨着路,却仿佛背后生了眼睛似的:“我先问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咦?沈婳音下意识抬起手摸了摸左颊,细细一道伤口已经不疼了,出门前特意敷了一层细脂粉,不该被人瞧出来才对。

        “我们阿音的脸光洁无暇,什么都看不出来。”

        楚欢大约真是后脑勺生了眼睛,适时解释,令沈婳音摸脸的动作一顿。

        “前日互穿时落水,觉得脸上疼,回到你屋里对着铜镜一看,有一道口子,很细。”

        青白相间的一小片茉莉花海果然只隔着两层杂树,直面没有遮挡的时候,香气浓郁得像是要将人也缠绕起来。

        望着洁白错落的茉莉花海,沈婳音也不想遮掩那些内宅的腌臜。

        “是婳珠用针划的。”

        “什么?”

        楚欢停住看向马背上的沈婳音,眸中含着薄刃般的凛意。

        “她敢!”

        “殿下不必生气,现在婳珠已被软禁在自己院中,轻易出不来了。夫人狠狠罚了她,再不给她月例银子花,还要她每日跪拜礼佛,抄写经书自省。她再也先不起什么风浪了,只是砧板上的鱼肉。”

        沈婳音本能地回避了婳珠在水中都做了什么。

        总之现在整个沈家,上至主子下至各色仆婢,再无一个人能对二姑娘喜欢得起来。

        没人会喜欢一条杀人未遂的毒蛇,哪怕这毒蛇的外表再美丽、再娇嗔。

        “罚得如此重,不可能只是因为她划伤了你的脸吧?”

        楚欢凝视着她,不准她私自藏起其他的恶劣事件。

        “到底怎么回事,她还对你做了什么?”

        “她……”

        果然被他发现了。与太过聪明的人说话,就是这点坏处,什么都瞒不住。

        沈婳音知道楚欢今日不得到答案是不会罢休的,咬了咬牙,说出那锋利得刺心的真相,“她想要我死。”

        “想借落水使我溺亡,失败了。”

        就像那年大丫母女推出母亲去死,十二年后的大丫也对珠珠动了杀心。只要一想起这件事,沈婳音就觉得寒气从脊背一路向上蔓延,恐惧和极度的厌恶在胸腔里翻江倒海,难受得锥心刺骨。

        “我们还是去看花吧,殿下。”

        沈婳音长睫轻眨,想要眨掉阳光下的暗影。

        楚欢沉默片刻,终是顺了她的心意,不再向下追问。

        “好,带我们阿音去看花。”

        嗓音里压下了左右冲撞的煞气。

        那沈婳珠但凡不是个弱女子,他定要亲手叫她好看!

        茉莉花树间只有窄窄一条路,是走得人多了才踩出来的,不足以牵马通行。楚欢却并不在意,牵着马,往越来越窄的羊肠小道上走,花枝擦着他手臂划过,浑然不觉。

        “喂,你在干什么,快停下!”沈婳音忙叫住楚欢,“怎么不上马啊,划伤了没有?”

        “无妨,我皮糙肉厚。如此广袤的一片花丛,深入到里面才好看,只在外面瞧瞧是没意思的。”

        居然从一个皇子口中听到“皮糙肉厚”的自我定义,沈婳音无语,伸出小手扯他,“哼,方才还变着法子欺负我,这会子又装起正人君子来,快上马!否则瑞王定要怪我虐待他哥哥。”

        楚欢唇角微勾,没去计较小姑娘暗戳戳的小坏话,翻身跨到沈婳音背后,双手控着缰绳,结实的手臂便将沈婳音纤柔的身躯环绕在了胸前。

        “还是我们阿音心疼人。”

        沈婳音背对着他,朝天翻了一个白眼。

        此处距各大别苑都远,并无旁人,唯这一匹马一晃一晃地,在茉莉花海里缓缓穿行。

        彼此沉默了许久,沈婳音纠结再三,还是准备问出来:“殿下,峦平刺杀案……有结果了么?”

        这是朝廷大事,说不定还不可以外泄消息,沈婳音觉得自己不当过问,但又放心不下。

        昭王在明凶手在暗,一日不抓到真凶,真凶就还可能再次下手。

        “这是你该过问的事吗?”

        楚欢的声音带着笑意,沈婳音看不到他在身后的表情,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

        “我……僭越了,不是有心的。”

        身后的楚欢却笑起来,夏衫轻薄,沈婳音甚至能感觉到他胸腔的微微震动。

        “殿下笑什么啊?”

        “逗我们阿音的。”

        楚欢微微低头,嗅到她发间的清香,是不同于茉莉的只属于沈婳音的清香。

        “你当然能过问,你也是受害者啊。”

        楚欢缓缓开口:“峦平街刺杀案的凶手链一层一层,目前查到的最末端,是我弟弟。不是旁支宗亲,是血脉紧连的弟弟。”

        沈婳音先是一怔,而后明白,此处的弟弟指的自然是……除瑞王之外的另一个弟弟。

        被年少相伴的大丫谋害,尚且觉得心脏钝痛,不敢细思,更何况楚欢面临的刺杀案的凶手是他真正的血亲。

        她无法想象楚欢是以怎样的心情接受这个结果的。

        楚欢轻声告诉她:“现在证据集中在我手上,尚未送到大理寺和宗正寺,也尚未呈到御前。”

        “凶手与勾结北疆射我冷箭的,是同一人。”

        “往轻了说,这是残害手足;往重了说,涉嫌通敌卖国、觊觎大位。”

        “如今刺杀未遂,只要我将人证物证上交,他就活不成。”

        “那你……会上交吗?”

        “若换做阿音,阿音会上交吗?”

        茉莉花低矮,楚欢勾着马镫弯腰,灵巧地采下一朵洁白如水、馥郁如醉的小花,插在沈婳音乌黑的发间。

        茉莉花的香气细品之下甘中带苦,衬她。

        沈婳音并未察觉他在背后的动作,专心思考着楚欢交给她的假设:“若换做是我,我在上交之前,会去见凶手一面。我要当面问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驱使他谋害于我。”

        “然后呢?”楚欢问,“你在期待什么,凶手的忏悔?”

        “我……没有。”沈婳音的声音低下去。

        “不可能有那一天的,不要太天真。”

        楚欢凝视着她雪白的后颈,双臂微微收紧,低头贴住她的发,幽幽的冷香丝丝缕缕。

        “阿音,答应我,当断则断。沈婳珠已经疯魔,不会回头,不必再给她机会了。阿音,是时候收网了,不可手下留情。”

        沈婳音感觉到他身体的贴近,脊背不自觉地僵硬,却又觉得他的胸膛像挺拔的崇山,撑住了她所有的怯懦犹豫。

        一直以来支撑着她做这些不喜欢的事的,都是一个缥缈的信念——为母亲讨回公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一个人成为了支撑起她的臂膀呢,将她的事当作自己的来关心,设身处地,出谋划策?

        沈婳音心下微暖,思绪却很清明,向前倾身躲开他的靠近。

        “殿下,天就要黑了,你在栖霞山有院子吗?”

        “……没有。”

        这是在赶他走呢。楚欢放开了沈婳音,重新拉开令人自在的距离,笑了。

        “难道本王还怕走夜路不成?”

        二人在茉莉花间转了一圈,沾了一身的清馥香气,回到大路上一声呼哨,先前那匹马就飞奔过来,随楚欢一起返回风间亭的方向。

        马蹄踏起扬尘,仿佛又回到了遇刺那日,楚欢在身后控着缰绳纵马奔驰,她就坐在他身前,只不过这一次灵魂各归各位,他坚硬的胸膛贴紧了她纤瘦的脊背。

        “五弟出京了,去见他那位江湖上的朋友,想必不日便能带回解除互穿的法子。纵使没有一步到位的解决方法,至少能提供重要的思路。”

        他的声音被风吹散了,混着坚实的马蹄声,显得断断续续。

        沈婳音垂下头,“好。”

        解除互穿啊,曾经抓心挠肝想要完成的事,到如今……似乎并没有那般迫切了。

        其实,命相连的感觉,已成习惯。

        沈婳音在路旁与楚欢告别,楚欢和几个健奴骑在高大马背上,斜阳里人如剪影。

        这画面,沈婳音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有模糊的记忆飞闪而逝。

        北疆,荒野,死人堆,军队,领头的锦衣少年。

        楚欢拨转马头望向她。

        “我已派人去别业下了请帖,请阿音姑娘尽快过府为本王医治。”

        哎?

        “沈叔还会在城中停留几日处理公务,机不可失。他就是个老顽童,很会用些小心思,肯定是想到时候偷偷上山给全家一个惊喜,所以侯夫人大约不知他已进京的消息。”

        “阿音,抢占先机,去城中见他一面吧。”

        “就像你在仆从心里埋下的种子一样,也在你父亲心中埋下一颗种子。”

        “你一定有主意了,快告诉我吧。”

        沈婳音拉起楚欢的衣袖轻轻晃了晃。

        楚欢被抓住衣袖的那条手臂不敢动,想让它再被丽人抓一会儿,清俊的脸上却笑得狡黠,“本王在城中等着,想知道的话,尽快来见本王。”

        这就像在小兔子面前吊上一根胡萝卜,要引着小兔子往前走。

        狡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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