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得救

容承宇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都是谁，自己站出来吧！”

        起先那几个人还有些犹豫，被王老爷一记眼风瞪了过去，才乖乖地站了出来。

        容承宇看了一下外头的天色，“趁着外头的雨小了点，走吧！”

        “不是，容大人，您得让我们准备准备吧！好歹让我们换身衣服去。”

        “有让你换衣服的时间，说不定水都冲过来了。”

        容承宇瞪着，只一瞬，那人便如同鹌鹑一样，缩着头不敢说话。

        容承宇又朝身后吩咐道，“征用一些上好的客栈，钱从官府里拨。”

        交代完之后，容承宇就带着一行人艰难地朝郊外走去。

        还未走到，他们便远远地看到许多人背着行囊，身穿蓑衣，站在山坡之上。

        容承宇眼睛闪了闪，看向为首的武族长，，那人似乎早已料到，他会带着喷来找他，便领着族人已经在这里候着了。

        “容大人。”

        武族长简单地打了声招呼，目光越过人群，看向后面的那几人。

        “武族长知道我为何而来？”容承宇又靠近了一些，抬头问道。

        “猜到了。”

        武族长的神色淡淡，鄙睨前方。

        “我有我的规矩，容大人来之前想必已经打听过了，公道自在人心，我所求不多。”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死死地盯着人群。

        容承宇使了个颜色，那几人个犹犹豫豫地上前，脸上很是难堪，但想到家中的妻儿老小，还是咬了咬牙，正欲向武族长跪下，忽而武族长又嘲讽开口。

        “不是冲我，冲她们。”

        众人循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两三个女子站在人群后，一脸的惶恐与愤恨。

        几人又调转了方向，一下一下地朝她们磕着响头。

        “之前是我等粗鲁，还望姑娘……”

        话还没说完，一个姑娘冲了上前，逮着一个人狠狠地扇了好几巴掌。

        “负心汉！人渣！”

        知道内情和不知道内情的人都不禁勾头看了过去，眼神不断地在那几人身上徘徊，脑海不知道过了多少场轰轰烈烈的感情大戏。

        “好了。”

        武族长一声令下，从人群中就出来两个男子，将那个情绪有些失控的女子拉了回去。

        “容大人，我这里有太多人需要照顾，就不帮你们的忙了，你们自便。”

        说完，便想着转身离去，容承宇赶忙叫住了他。

        “武族长，城内已经为你们安排好了客栈，不如你带领族人进城去吧！现在上山太危险了。”

        武族长没有转身，“多谢容大人好意，但天大地大，总有我武氏族人的容身之所，房子没了，我们可以再建，只要人在，我们就还有家，往往人心险恶的地方，比天灾来得更为恐惧。”

        说完，便头也不回向前走去。

        大雨之下，衣衫尽湿，他们的草鞋纷纷陷入泥泞当中，大人们拉着小孩子，几个人齐力拉着马车，慢慢地向高处爬。

        容承宇转头看向方才跪着的那几人，看着他们都纷纷羞愧地低下头。

        “容大人，时间耽误不得了。”

        容承宇冲身后摆了摆手，“挖吧！”

        淞县城内，短短的时间里，白楚汐眼睁睁地看着街道的水位渐渐上升，些许已经漫过府前的台阶流入府内，以至于府内的水也排不不去了。

        白楚汐命人拿了些挡板挡在门口，祈求能再多支撑一会儿时间。

        一楼的东西几乎已经搬完，白楚汐站在阁楼之上，入目雾蒙蒙一片，雨帘冲刷，整个世界都已变得不清晰。

        街道上、栈桥边都是水，几处低矮的院墙已被淹没过半，街头还是不是地冲过一些桌椅或者衣裳，这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水中之城，稍有不慎，便会沉寂在这大水之中。

        忽然，似有一阵嘈杂声传来，白楚汐跑到阁楼的另一边，看见远方一处河道决了口，河里的水如同找到了发泄的缺口，全都朝城内涌来，缺口顷刻间就扩张一倍，想要重新阻挡已是不可能。

        “不好！河水倒灌了。”

        府中的其他人听见声音，全都跑了过来，眼睁睁地看着临近的房屋被冲塌。

        李嬷嬷惊呼一声，“我的老天爷啊！”

        白楚汐转身，“之前不是做了几个竹筏，少爷可都拿走了？”

        一个小厮站了出来，“没有，府中还剩下几个。”

        “好，全都跟我出去，救人。”

        李嬷嬷拉住了她，“夫人，我们去吧！您就在府中待着吧！外头已经被淹成这样了，若是您出了什么事，老奴该怎么跟老太爷和少爷交代。”

        白楚汐甩开了李嬷嬷的手，“如果祖父在场，他定然也不想看到我袖手旁观，李嬷嬷，府中就交给你了。”

        说完，白楚汐头也不回，带着府中仅有的几个小厮还有一些丫鬟走了出去，他们都披上了准备好的蓑衣，聚在一起，谁也认不出来谁。

        白楚汐举了举胳膊，竹筏就被放入水中，四五人一个，划着向远方而去。

        ……

        山口还没有被挖开，泥土太软了，一脸一个深陷，很多人根本就使不上力气。

        “大人！大人！”

        容承宇这边的人正在忙活着，突然听见后面换来慌乱声。

        “不好了，城内的河道决口了，挡不住了！”

        容承宇紧握拳头，冲着那边的人喊道，“还有多久能挖开？”

        “大人，按照现在这速度，估计得一个时辰了。”

        温衡摇摇头，“等不及了啊。”

        容承宇当机立断，“去，拿火药。”

        旁边人赶紧拦住了他，“大人，这火药可是朝廷禁物，除了上面下令，我等是没权力去用的啊！”

        “现在没有时间纠结这个，快去拿。”

        他又冲着另一波人喊道，“回城，划船救人！”

        趁着这个档口，几个人又赶紧去关键的地方挖了几个洞，并做了防水的阻挡，待火药拿来之后，将火药扔进去，巨大的震动足以将这个口子给震开。

        城内，白楚汐站在竹筏上，跟着几个小厮和丫鬟划动着船桨，水虽然算不上多么快，但他们也得小心翼翼地划着，生怕碰到了什么东西。

        “夫人，你看，那里有人！”

        旁边传来玉珠的声音，白楚汐看了过去，果然在一处尖尖的房顶上，一个佝偻的老人抱着一个孩子，颤颤巍巍地坐在瓦片上。

        小孩子被老人紧紧地捂在怀中，可通过他不断发抖的身体，还是能清晰地看到他的恐慌。

        “哎！”

        白楚汐冲招了招手，老人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情绪激动得忍不住动了一下，可瓦片随即脱落，害得他差点没栽进水中。

        “别动！我们马上过去。”

        白楚汐冲他喊了一下，那老人果真不懂了，紧绷着身子等他们靠近。

        丫鬟和小厮们合力将老人和孩子抬上了竹筏，老人站都站不稳了，直接跌坐在竹筏上。

        “夫人，我们现在往哪儿？”

        白楚汐看了一下四周，“往高楼那里去，先把他们放在安全的地方。”

        几个人齐心协力地划着，白楚汐将自己身上蓑衣掀开，挡在老人和孩子的头顶。

        “家里其他人呢？”

        老人茫然地抬头，又茫然地看着周遭的一切，劫后重生让他压抑的恐惧瞬间涌上心头，眼睛红了，张了张口，几次没说出话来。

        片刻后，才听见他因为恐惧而发抖无力的声音，“不知道，被水冲走了。”

        白楚汐环顾片刻，没看着一个人影，拐过一个街口，突然看见一对官吏或乘着竹筏或划这小船倾巢出动。

        “你别担心，官府已经出动救人了，他们定然会平安的。”

        老人点着头，白楚汐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当下的情况，所有的安慰都显得苍白且无力。

        一声“嘭”的巨响，山口终于被炸开了，水涌了过去，但流得不是很顺畅。

        壮丁们用绳子将他们绑在一起，站在临近这水的高处，一点一点把阻挡水流动的淤泥给清理出来。

        看着城中的水得以流走，所有人都不禁欢呼起来，他们的家得救了。

        温衡在旁边算了一下，“若是朱先生那里给力的话，过不了两个时辰，城中的水应该就能被排出来了。”

        容承宇点着头，看向旁边待命的官吏，“大家都辛苦了，待城中安稳之后，去命人打开粮仓，城中估计也乱了，无论怎么样，得让大家吃饱了饭。”

        “是。”

        容承宇看着面前滚动的水流，叹了叹气，“走吧。”

        白楚汐乘着竹筏，将找到的都救了下来，待大家喘过气时，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出动。

        他们或乘着家中浴桶，或坐在大木盆中，一点一点划着，能救一个便是一个。

        有些木盆禁不住两人，另一个人刚跳进去，整个盆就翻了过去，正当大家惊慌失措的时候，那两个落水的人瞬间探出头来，趴在木盆上哈哈大笑，嘲笑着自己的窘态。

        另一旁的人无奈把绳扔过去，让他们拉紧，免得被水给冲到河里去。

        小孩子们还在哭着，一些大人担心他们害怕，争先恐后地唱起了歌谣，都是平时大街小巷中小孩子们唱的。

        听见这歌声，小孩子们也不害怕了，跟着唱了起来。

        远方有人划船而来，带来了城外的消息，说是容大人已经派人把山口挖开，水能排出去了，大家伙不用害怕了。

        听见这话，许多人都真正放松下来，聚在一起夸赞着容承宇，没人认出来，在旁边的竹筏上，穿着蓑衣与他们并肩而行的白楚汐。

        白楚汐没说什么，她听着旁边人的话语，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终于，有人认可他了。

        ……

        城外的一处山坡上，武氏族人在一处巨大的山洞中落了脚，所有人都在忙着。

        武族长穿着蓑衣站在雨中，看着山脚下的房屋被洪水冲刷而过，倒塌、淹没直到消失不见。

        身后传来脚步声，“族长，给。”

        一人吹着气，把手中还在冒着烟儿的烤地瓜地给了武族长。

        武族长接了过去，看着手中圆润硕大的地瓜，开口问道，“容大人给的？”

        旁边人点着头，“是。”那人咬了一口，被烫得哈着气，“族长，有一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武族长瞥眼看了过去，那人接着说道，“我总感觉你对容大人有点特殊。”

        武族长咬了一口地瓜，什么也没说。

        旁边人接着开口，“这么多年，你对外界人没一个上心的，甚至还抱有强烈的敌意，但对容大人，你可是有点特殊，我是第一次瞧见你竟然会在乎族人以外的人，还真是……”

        “真是什么？”武族长低着头。

        “有点人味儿了。”旁边的人傻傻笑了一下，啃着地瓜又进去了。

        武族长看着手中的烤地瓜，微微笑了一下，咬了一口，又抬头远眺山涧不用涌动的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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