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个计划

清和雪信扫了眼墙上的时钟。

        时间无声地过了十点，离委托结束还有半个多小时。

        早些时候，太宰治打发时间般地问她：“我也是今晚才听说，我和小姐居然是搭档呢。”

        对此，清和雪信无不遗憾地叹了口气：“其实，我一直想要个搭档，别的杀手都有搭档，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以前找的搭档，总是自己就死了。虽然你只是临时搭档，还是努力活久一点吧。”

        她轻轻拍了拍太宰治的肩，走向了委托人。

        太宰治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双手插入黑色外套的口袋中，摸到了坚硬的智能手机，没有跟上去，他提前将屏幕调到了最暗，盲打了一条消息，发给了某个人。

        十点三十七分的时候，委托人高井康仪接到一个电话，似乎来接应他的飞机会早到，中年男人终于松了口气，看向了端坐在对面的红发女子：“咸党大人，非常感谢您此次的协助，我听说您主要在北美和意大利一带活动，本来以为联系不上您这样厉害的杀手过来……”

        “可惜，你高兴得太早了。”清和雪信侧眸扫了眼大门，冷冷地说。

        怀疑自己被怼但没有证据的高井康仪缓缓打了一个问号。

        正在高井康仪狐疑间，头顶的灯光陡然熄灭了，会客室原本便没有窗户，此时更是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似乎有人从外部破坏了线路。

        “发生什么事了！咸党大人！”高井康仪惊慌失措地站起身，一抹细微且冰冷的亮光蓦地划破了黑暗。

        高井康仪感到上臂被人猛地一拽，接着便稀里糊涂地滚到了沙发下。

        中年男人瘫坐在地上，一个高挑的黑影挡在了他的面前，她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把长一米二三的打刀，轻描淡写地架住了黑暗中敌人的突然袭击。

        高井康仪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看见的“亮光”，是暗杀者手中短刀的反光！

        一击不成，暗杀者敏锐地持刀后跳，与清和雪信拉开了距离。

        空气中四溢着浓郁的血腥味。

        男人摸到了地上粘稠的东西，他顺着血迹，摸到了一颗尚且温热的脑袋，他花高价请来的保镖，在黑暗来临的瞬间，同时停止了呼吸。

        是他们！他们真的来了！

        他前段时间，瞒着港口mafia走了一批违禁货物，本以为港口mafia不会在意。该死！居然派出这么厉害的杀手！

        那个超级咸党，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货，世界排名前十的杀手怎么会来横滨这种地方？！

        “啊啊啊——”

        恐惧中，他爬起来，往外面跑，只想尽可能远离港口mafia派出的暗杀者。

        暗杀者足尖一点，静默地冲了上去，清和雪信也跟了上去，她这次没有选择防御，她是杀手，比起“保护”，原本就更擅长进攻。长刀在空中划出锋利的弯月，割向暗杀者的咽喉。

        暗杀者只好再次后退闪开，双方的眼睛都已经适应了黑暗。

        暗杀者的身形娇小，穿着和服，似乎年龄不大。

        刚才的交手中，和服少女细嫩的脖颈被刀锋擦破，只差一点就被对方砍下头颅。

        这个人，很厉害。

        港口mafia的暗杀者，泉镜花默默地想。

        必须要解决这个人，才能杀死目标。

        少女迅速调整了步骤，面无表情地盯着纤细黑影，此时，挂在她胸口的手机突兀响了，她接起了手机。

        清和雪信看着委托人逃难似的逃出了房间，她有些无语地沉默了几秒。

        “甜党，跟过去看看。”她喊了屋子里的另一个人。

        那人原本靠着墙壁，闻声默不作声地站直身体，往外走。

        “我能相信你吗？”清和雪信冷静地看着他，又问了一句。

        太宰治脚步微顿。

        “当然。”

        他的语调是一如既往的懒散又轻飘。

        泉镜花觉得男人的声音有些耳熟，下意识看向黑暗中的另一人。

        手机中传来了傲慢的女声，喊着【夜叉白雪】。

        像是发着白光的人偶凭空出现在了拿着手机的少女身后，人偶有着雪白的长卷发和和服，手里拿着一把太刀。

        夜叉白雪的出现打断了泉镜花的思路，随即，数十道刀斩笼罩了整个房间。

        ……

        太宰治离开会客室后，无视走廊两旁保镖的尸体，踩过鲜血，在一楼大厅的角落，找到了瑟瑟发抖的高井康仪。

        泉镜花行动时，先去了控制室，破坏了大楼的所有线路，大厦沉重的自动门，自然也无法顺利被打开。

        “你的运气真是不好呢，本来，今晚来的应该是黑蜥蜴。”太宰治双手插在黑色外套的兜里，慢腾腾地跟了上来。

        “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高井康仪战战兢兢地问。

        太宰治没有立即回答，他在高井康仪的面前站定，却又说：“不过，你的运气也不错，接单的是她。”

        面前的黑发青年说了截然相反的两句话，高井康仪完全搞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愣愣地看着太宰治。

        港口mafia的首领冷眼俯视着缩在角落的高井康仪，忽然露出了寻常的、毫无破绽的微笑：“我是咸党小姐的同伴，请放心，你能顺利地活过今晚。”

        ……

        大厦内部除了一楼，每一层都是环状的结构，中间镂空，站在一楼的大厅，抬头便能望见最上层呈几何图案的玻璃穹顶。

        银白的月光穿过天窗，洒落在中央的地面，勉强照亮了失去灯光后，陷入漆黑的建筑物。

        会客室在三楼，楼上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动静大到仿佛整座楼都在震动。

        会客室的大门被夜叉白雪砍得四分五裂，倒塌在了走廊上，紧接着，黑发和服的少女被人踹出了房间，后背撞在了栏杆上。

        泉镜花摇摇晃晃地扶着墙壁，站了起来。

        她的面前传来了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的、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女子穿着简单的浅灰色衬衫和黑色西裤，只是她的身材过于优越，将普通的衣服穿得不普通。比她的美丽更夺目的是她身上凛冽的气势，总是漫不经心，却又仿佛生长在花园外的荆棘丛，傲慢且肆意。

        清和雪信原本鲜艳的长发，被月光蒙上了一层灰调，显得暗红，她拿着一把黑色刀柄的长刀，随手挽了个剑花。

        “还要打吗？”清和雪信直截了当地指出，“你不是我的对手。”

        泉镜花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重新将短刀横在了面前。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吗？

        太宰治站在一楼大厅的阴影中，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飞机停在哪里？”左眼缠绕着白色绷带的青年侧了侧头，随口询问。

        高井康仪愣了一下，连忙回答：“外、外面有块空地。”

        太宰治并不意外地点了下头，他举起双手，放在唇边，充当扩音器，大喊：“咸党小姐！”

        泉镜花背对着两人，看不见出声的人的相貌，她警惕地盯着站在对面的超级咸党，没敢分心。

        清和雪信倒是游刃有余地走了下神，转头望向了他。

        太宰治指了指紧闭的大门。

        在建筑物内所有线路都被破坏的现在，想要打开厚重的自动门，除了请人来修，还有一种方法。

        “夜叉白雪！”泉镜花意识到了什么，慌乱地喊了一声人偶的名字。

        白色的夜叉从天而降，挥刀砍向了作为港口mafia的目标的高井康仪。

        清和雪信疑惑地看了泉镜花一眼。

        如果她想的没错，操纵夜叉白雪的人，并非面前的女孩子，而是少女胸前的手机里传出的声音。

        清和雪信手往栏杆一撑，直接从三楼跳了下去。

        泉镜花那张冷漠的脸，少见地露出了一丝惊讶。

        太宰治拽开高井康仪，就地一滚，勉强躲过了夜叉白雪砍出的第一刀。

        在第二刀落下来之前，清和雪信赶到了他的面前，将夜叉白雪逼退。

        然而人偶并无痛觉，白色的夜叉再度举起了长刀，连续的进攻如同暴风疾雨。

        清和雪信一边格挡，一边将夜叉引开，借着夜叉的斩击，将紧闭的大门摧毁。

        “你可以逃了。”太宰治扫了眼看傻了的高井康仪，平静地说。

        大门正对着的空地上空，传来了直升机降落时，螺旋桨发出的嘈杂声。

        高井康仪激动地甚至开始在胸口画十字，感谢上帝，他比划的手势完全是错的，显然是个临时抱佛脚的教徒，太宰治藏在阴影里，恶意地想，他应该庆幸高井工业的钱还能买他一晚上的命才对。

        高井康仪大叫大笑着跑向了直升机。

        清和雪信本来想提醒他别忘了付尾款，没来得及。

        见目标已经逃脱，任务失败，站在三楼半塌陷的走廊上的泉镜花接了个电话，她看了看混乱的底楼大厅，随后从另一侧的窗户离开了大厦。

        清和雪信正要追，黑发青年有些委屈地叫住了她：“小姐，我好像受伤了……”

        她一回头，果然，太宰治左边的衣袖被刀划开了个口子，渗出的鲜血将衣料濡湿，将原本就是黑色的布料的颜色弄得更深。大概是在刚才帮助高井康仪躲开夜叉白雪的袭击时受的伤。

        只是清和雪信对重伤的认知是“只剩口气了”，换句话说，“还有口气”就问题不大，何况太宰治就是被划了一刀。

        话虽如此，他确实比她娇弱许多，夏马尔也说过，她不能总拿自己的标准，去评判别人。

        如今的清和雪信已经充分地反思过了，于是她点了点头，体贴地安慰：“嗯，再晚点去医院，伤口就愈合了。”

        “……”

        太宰治沉默了一会儿，不太高兴地撇了撇嘴：“我可是因为小姐才受伤的，就不能关心下我吗？我很怕疼呢。”

        说话间的功夫，泉镜花的身影已经彻底从大厦消失，现在去追，也不可能再追上了。

        “我已经很纵容你了。”清和雪信手中的长刀化作蓝色的光点消散，她冷淡地问，“说说吧，为什么故意放那个暗杀者离开？”

        太宰治不由得轻轻地叹了口气。

        “暴露了？”他意料之中地回复，“我是为了小姐，才这样做的。她是泉镜花，我的上司中岛敦的搭档和互相的弱点哦。”

        清和雪信姑且认同了他的解释。

        “任务时间已经结束，该走了。”她抬起腕表确认了下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

        她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拿多少钱做多少事，可没什么附赠业务，一旦超出委托时间，就算现在泉镜花把委托人追上砍了也和她没关系。

        前提是她的尾款已经到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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