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林知霜前几日在都尉府的情状都被林府管家一五一十地告知了林丞相。林丞相知道女儿同情萧安庭，而且确实林家承了萧安庭的情，所以也不好意思不让女儿去都尉府。只是眼瞧着女儿这份感激之情慢慢地变了味，作为不舍得女儿远嫁的老父亲，他有些着急了。现在萧安庭已经醒来，身体也在逐渐好转，林丞相憋不住了。

        “霜儿，你如今给为父说个实话，你是不是想顺应陛下的意思嫁给萧安庭了？”林丞相问得直白。

        林知霜也知道这件事无论如何是不能再支吾过去了，“爹，实话实说，这几日我也在想这件事。都尉他真心待我，若是真的嫁给他，女儿别无怨言。”

        林丞相没想到女儿这么坦然，一时有些结巴，“那……那褚家公子……你怎么说？”

        林知霜低下了头，她的答案其实取决于褚光熙的答案——她写信告诉褚光熙，如果想要她的原谅，就必须马上去和萧安庭坦白道歉。萧安庭姐姐的生死，不应该成为一场交易的筹码；而她，也不愿意成为这场交易的战利品。

        可是褚光熙并不同意，反而还继续请萧安庭进宫退婚，并表示自己已经向皇帝表达了求娶之意——至于坦白之事，推迟到他们二人退婚之后也不迟。一时间林知霜只感觉自己和他仿佛鸡同鸭讲，不免愈发失望。褚光熙根本不在乎她对他的看法，他现在只关注于一件事，那就是从萧安庭的手里把她抢回去。可林知霜怎么可能愿意让自己沦落为一个供人哄抢的花瓶呢？

        “爹，女儿并不是在他们二人之中挑选一个……”林知霜深吸一口气，“就算是圣上收回了赐婚，我也未必嫁给褚公子。”

        林丞相不解，追问何故，林知霜摸不准父亲的态度，便不肯将事情全盘托出，只说褚光熙太过固执，行为作风让她有些无法接受。

        林知霜这么一说，林丞相倒是想起了老同僚褚太尉，那也是个固执得像头倔驴的人。虽然褚光熙想娶，但是上回听他的意思，褚太尉怕是不同意，这才拖了许久也没有提亲。本来林丞相觉得褚光熙是个有担当的人，一定会好好护着女儿。如今也可以独当一面自立门户了，褚太尉不同意也没有用。可现在想想，长辈不好相处的话，女儿再嫁头倔牛，真受了委屈也没有长辈帮忙压着，反倒不是件好事。

        林丞相宠女儿，就算自己心里不愿意，也还是希望女儿开心，还是随着她的意思来，“既然这样，你自己想好，不想嫁那就不嫁了，爹也不过多问。现在萧安庭已经醒来，圣上之前答应要退婚，想来用不了多久也就该问问我们家和他的意思了。到时候无论你是嫁还是不想嫁，你按照你的意思来，爹帮你做主。”

        林知霜轻轻地应了一声。爹爹疼她，这婚事她已经算是任性了，再不能让爹爹伤神了。圣上如果同意退婚，萧安庭也没有意见，那就退婚，之后种种，全凭缘分；如果圣上不同意退婚或者萧安庭反悔了，那她就嫁。

        至于萧安庭那边，她还有些紧张。萧安庭喜欢她毋庸置疑，可是萧安庭显然是介意她心里还藏着别人。如今她并摸不准自己需要多久才能完全放下褚光熙——不要说萧安庭嫌弃这样的一个她，连她都觉得如此藕断丝连地进入下一段感情是对他的不尊重。只是，准备放下一个人和真正放下一个人根本不是一回事。说来容易，做到又何其艰难呢？

        褚光熙和皇帝的一番讨价还价，终究还是传到了褚太尉的耳朵里。他如今也知道不能与儿子硬碰硬，若是逼急了褚光熙真敢断绝父子关系。可如果由着他性子胡来，怕是后患无穷。

        “老爷，这孩子如此固执，不过是因为有些叛逆之心。老爷你越是反对，他就越是和你对着干。这京城中的姑娘家，模样好的，又德才兼备的，又不止林家那一家，我们作长辈的就先给他挑拣挑拣，一步步慢慢来，说不准就中了他的意呢？”赵氏鼓动着褚太尉早日为褚光熙定亲，她内心其实是盼望着父子二人闹翻的。褚光熙是她堂姐的孩子，和堂姐一样，出身嫡系就眼高于顶，不曾瞧得起过她。但这又有何妨？堂姐早早地撒手人寰，这太尉夫人还不是轮到了她来做？至于褚光熙，和他娘一样的冷性情，非要娶林知霜，也不知是想恶心谁。要不是林知霜当时发烧把薛太医叫去，自己的儿子褚光煦或许还有得救。褚光熙娶她进来不就是想气死自己吗！

        褚太尉也在考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若是给儿子谈亲事，这是天经地义，那小子再不情愿，也只能私底下和他闹，明面上也得忍着。总不能和外人抱怨自己父亲给他议亲吧？况且，若是他先放出风声说自家儿子要议亲，说不准林知霜那边就先放弃了，到时候儿子也怨不着自己。

        这么想着褚太尉便下了决心，让府上人出去散播消息，说褚光熙直升至刑部左侍郎，家中大喜，打算凑个双喜临门，近日为其议亲。若是褚光熙回来闹腾，他只说是谣传便是。

        林知霜近日躲在家中，不肯见三番五次跑来林府的褚光熙，也不去都尉府。恰好皇后照往年旧例邀请京中官宦的夫人小姐们到御花园喝茶，林知霜赶紧跟着母亲和姐姐去了，也当作散散心。

        皇后已经对太子迎娶丞相之女不抱任何希望，所以对林夫人和林氏姐妹也只是面子上的敷衍客气，并不过多热切。林知霜自然乐得清闲，在御花园内的清池边寻了处石凳坐着，端了杯青瓷小盏小口小口地啜着。

        宫内的嫔妃也都出席，一时间御花园内莺莺燕燕，脂粉钗环，可谓热闹非凡。林知霜左右瞧瞧，在人群中寻找着姜屏媛的身影，却是半个姜家人都没看到，遣了个丫鬟去问了问，才知道姜家公子又病了，姜夫人无心进宫，连带着姜屏媛也不来了。

        林知霜叹了口气，收回目光，却隐约瞧见清池边正对着自己的树丛微微一颤，里面似有个人影闪过。

        她心生警惕，但暂时没有声张，只是悄悄靠了过去，蹑手蹑脚地从树丛背后走近，然后猛地把枝叶拉开，只见里面藏着一个七八岁的孩童，白嫩嫩的脸蛋，正和她大眼瞪小眼。

        林知霜脑筋一时没转得过来，见他一身锦衣华服，才反应过来这是皇帝的小儿子六皇子。

        还不待她出声，六皇子冲她一笑，甜甜地叫了句，“姐姐！”

        皇帝虽然盛宠杨贵妃，但是杨贵妃并不恃宠而骄，连带着养出来的儿子也是低调，甚少在百官之前出现过。此番猛然遇见他，饶是林知霜也一时半会儿脑子打结，愣了一下才问道，“臣女见过殿下，只是殿下为何躲在树丛中？”

        皇后邀请的都是女眷，男子不宜入内；别说皇子了，就算是皇帝来了也只是打个招呼便走。不过六皇子还是个孩子，没必要上纲上线，可他又偷偷躲在树丛里，林知霜有些不解。

        六皇子见被她发现了，冲她作了个手势让她小点声，“我偷跑出来看姐姐的，母亲不让我来，可我想来看看。”

        林知霜不确定六皇子说的“姐姐”指她一人还是指诸位小姐，左右张望一番，见暂时还无人关注这里，于是对着小皇子道，“殿下，躲在树丛里终究不妥，殿下若是想来玩，请贵妃娘娘带着来便是，现在还是请殿下回去吧。”杨贵妃虽然低调，但是毕竟是皇帝的宠妃，盯着的人也不少，六皇子孩童心性跑过来玩，若是被人拿去大作文章就不好了。

        六皇子眨眨眼睛，乖乖地点了点头，小心地从树丛里爬了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然后对林知霜道，“姐姐陪我回去好不好？”

        林知霜自认也不是孩子王，怎么六皇子偏就突然要她陪着呢？不过看着他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林知霜也说不出拒绝的话。细想来六皇子年纪最小，其他的皇子公主都已经大了，他一个孩子没有岁数相近的人陪着玩耍，也确实有些孤单，林知霜一时心软，也就答应了。

        六皇子也不见外，拉着她的手就带着她七绕八拐地从御花园里偷偷溜了出去。相比于六皇子的熟门熟路，林知霜不可能对皇宫如此熟悉，只能跟着他走。走了一会儿林知霜才反应过来这已经出了内宫往前殿去了。

        “殿下，您这是要去哪里？不是回贵妃娘娘那里吗？”前殿可能会遇到朝臣，林知霜又不任一官半职，一个姑娘家去前殿还是有些不妥。

        可六皇子只是支支吾吾，说要带她去见什么人，又说自己每天这个时候要练剑，皇帝专门给他请了师父，别的就不肯细讲，只说到了便知道了。

        林知霜无奈，只好跟着他走，六皇子再怎么着也还是个孩子，总不能把她卖了吧？

        到了一个院子门口，林知霜隐约认出这是以前皇子们跟着太傅读书的地方，年少时她曾经跟着姐姐来此处找过太子，如今估计就专属给六皇子一个人读书练武用了。

        两人还没走近，只见门口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冲过来，都没来得及和林知霜行礼，就对着六皇子苦着脸道，“哎哟喂我的小爷哎！您这是跑哪里去了啊？急死我了都！”

        六皇子摆摆手，“没事，就回了趟母亲那里，都尉来了吗？”

        “可不么？等了老久了，您再不来，我都不知道怎么和都尉交代了！”

        林知霜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听“都尉”二字顿时神经一紧——难道是萧安庭？他不是病还没好吗？跑这里来干什么？他怎么和六皇子扯一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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