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北海

【梦醒魂殇01】

        千灯节当天，北海家家户户都挂上了各式各样的灯笼，随着夜幕的降临逐渐亮了起来。

        锦绣长街，流光溢彩，车水马龙，人影如织，到处都洋溢着欢声笑语，一片繁华祥和。

        慕枫带着落漪攀到了一座峭壁之上，此处的视野绝佳，能够鸟瞰整个北海的风光。

        放灯的人络绎不绝，盏盏明灯从海岸线上升起，又轻又缓，载着人们美好的愿望，随风飘去。

        落漪仰望偌大的夜空，成千上万的明灯飞向天际，化成了天上的繁星，最终汇聚成漫天的星河静静流淌。

        她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在心里念道：“天上的尊神，信女曾在这里许下心愿，愿一人平安归来，如今得偿所愿，特来还愿……”

        慕枫脉脉注视着落漪的侧颜，容色犹如新月生晕，令人心动。

        山海星明，风景旖旎，身旁又有伊人相伴，他的唇畔勾勒出一道绝美的弧度，放飞了捧在手里的明灯。

        慕枫问道：“这回你许的什么愿？”

        落漪沉思了片刻：“嗯……繁花似锦，四海升平……你呢？”

        “我这个不能说，说了就实现不了了。”

        “小气！”落漪嗔了一声，接着说了句扫兴的话：“慕门主打算什么时候回蜀云门啊？”

        “该回去时自然会回去。”

        “现在的一门之主都这么闲了，小心别又被哪个心怀不轨之人谋权篡位了！”

        慕枫笑眼弯弯，对落漪说：“我不怕，我还有你啊，你可以帮我夺回来。”

        “谁要帮你啊！”

        慕枫无所谓道：“大不了我不做什么门主了，我就跟着你，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落漪笑了笑，随口而出：“跟屁虫，你该不会对我有意思吧！”听似一句玩笑话，但语音一落，她顿觉不妥，可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慕枫眉心微动，随之抿嘴一笑：“是啊！我喜欢上你了……”

        海风轻轻，涛声幽幽，空气里流动着记忆的潮湿和暧昧的味道。

        那年花雪下，初见少年时，笛音长落于心。

        蓦然重逢，一人忘了前尘，一人无语凝噎。

        一壶浊酒入腹，只道千层浪尽，往事如烟。

        或许莫离于落漪而言，只是年少心的悸动。这些年，她一直放不下的是对他的牵挂，还有心底的愧疚。如今他安然归来，心愿已了，别无所求。

        落漪像是灵魂放空般直住了，眼底尽是重重昔日事，充满回忆的波澜翻涌不止。慕枫见她神情如此，了然于胸不是刚刚自己的回答，而是因为那个人。

        时间仿佛停留了很久……

        慕枫实在憋不住了，醋意大生，抓起落漪的双手，便道：“我缠着你，赖着你，那是因为我喜欢你，真心实意的喜欢。阿落，你这么聪明，一定能感觉出来的吧！”

        这层窗户纸被捅破了，慕枫向落漪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落漪淡淡惊惶，抬眼对上他深邃的双眸，如深海里的星辰，深不可视。

        慕枫想试图挽回点面子，一时又不知如何说，嗫嚅道：“那个……那什么……”

        落漪的唇角浅浅绽开，转了话题：“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慕枫愣了一下，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寻思道：“我们去南疆吧！”

        一夕缘过，一朝情起……

        两人泛舟于北海之上，日出时分，金色的晨曦洒在水面，与海的颜色交相辉映，海天一色，波光粼粼，似蓝非蓝。

        落漪扬着笛……慕枫划着桨……画面和谐明朗。

        足下船板突然异动，震颤不止，使得船身不稳，随之船下出现漩涡，整只船都卷动起来。

        四周泛起浪花，漫进船里，愈来愈大。瞬息之间，巨浪滔天，将船搅得稀碎。

        落漪凌空而起，海里卷起的波涛涌向她，像一条巨大的恶龙势要吞了她。

        望影星奔间，寒冰剑的剑气将其冻成冰雕，巧夺天工般地立在海面之上。

        慕枫跃到一块不足以支撑他重量的木板上，大喊道：“阿落，我要是掉到水里，可就游不上来！”

        慕枫的话音刚落，一个接着一个的水柱凸起，根根直耸，来势汹汹，就像海面上刮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龙卷风，铺天盖地没了过来，挡都挡不住，完全将他和落漪都盖进了海里。

        慕枫被一波涌上来的海水呛到，在水里不断地挣扎，落漪努力朝他游了过来。

        慕枫一点点地下沉，身体被海水无情地浸灌，眼神中带着紧张和探寻。逐渐地，他被海水闷得近乎窒息，依稀看到落漪离他越来越近。

        在尚存一丝意识之际，慕枫感觉自己冰冷濡湿的唇在海里有了温度，一股气流缓缓渡了过来。

        岸上，落漪拍了拍昏迷的慕枫，没有反应，又探了探鼻息，气息微弱。

        原来是个不会水的旱鸭子！

        落漪不断按压慕枫的胸膛，起起伏伏，发上流淌的水珠滴答在他的脸上。

        直到慕枫吐出灌进去的海水，咳声不停地醒了过来，落漪才松了一口气。

        两人浑身湿透，尤其是慕枫的手臂，如此一遭，伤口泡得有些浮肿。

        落漪搭起一个火堆，解开慕枫的上衣，拿出清瑶给的药膏，涂抹他受伤的手臂，动作连贯，轻车熟路。

        落漪不经意地问道：“你知不知道如今的冥幽王是谁？”

        慕枫怔住：“你怎么忽然问我这个？”

        落漪听起来的随口一问，慕枫却表现得有些反常，神情中透着不自然。

        “你怎么看起来有点紧张？”

        “我一听到这三个字，就恨得牙痒痒，生理反应……生理反应！”慕枫牵强地干笑两声，接着说道：“冥幽王死后，冥幽族群龙无首，一片散沙，时隔五年，这江湖上应该少有人知晓冥幽族的底细了……”

        落漪眉绪凝重：“可冥幽族依然存在，似乎更甚从前，金、木、水、火、土五位顶级杀手相继出现，而且目标都是我，他们是奉了谁的命令？”

        “你怀疑是冥幽王？”

        落漪沉默未语，慕枫又道：“阿落放心，有我保护你，谁也伤害不了你！”

        落漪不禁莞尔，轻拍了下慕枫的臂膀，嫌道：“你还是先护好你自己吧！”

        落漪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干得差不多了，起身道：“我去寻一些吃的，你乖乖在这里等我！”

        慕枫弯了弯眉眼：“遵命！”

        落漪想着去水里抓几条鱼，路上，风掠过，沙漫起，树林里突来一股肃杀之意，让她停住了脚步。

        十几个灰袍道士从天而降，刀刃皆冲她而来，寒光乍泄，长剑现于手中。

        落漪周身一挥，凌厉的剑气逼退众人，本来捧在怀里的果子落了一地。

        霎时，一条凶猛巨大之物似蟒蛇般血盆大口地冲向她。

        是北海教长的拂尘！

        落漪一跃而起，用手中的剑狠狠地刺穿了蛇头，斩杀的动作干脆利落，剑气一倾而下，将地面震开了一道裂缝。

        “龙掌门，别来无恙啊！”

        这声音！这语气！

        落漪转身道：“呦！是北海教长啊！”

        “听说龙掌门来了北海，在下特来相迎。”

        落漪轻哼一声：“你还是贼心不死！”

        北海教长额上的青筋突暴了两根，眼中杀气腾腾：“你坏了我的好事，不杀你难解我心头之恨！”

        落漪摇头发笑：“你好歹也是受人敬仰的一代宗师，行径竟如此卑劣不堪！”

        “若不是你多管闲事，我现在会更受人敬仰。”

        落漪嗤笑道：“说的也对！”转念之间，眼波流转：“人往往在高处呆惯了，哪怕这里有刺骨的寒风，狠狠地穿透脊背，也不稀罕去底下的山洞里躲一躲……”

        北海教长明显话中有话，阴鸷道：“龙落漪，你当真以为自己看透了所有人、所有事么！你以为你很聪明么！”

        落漪将剑指向他：“什么意思？”

        北海教长嘴角一勾：“你早就深陷棋局之中，成为任人摆布的棋子了……”

        “什么棋局？什么棋子？”

        “你没有机会知道了！”

        落漪的功力本就不敌北海教长，再加上十几个难缠的小道士，根本招架不住。

        没过多久，左臂和右肩各中一刀，慕枫及时赶到，以流云扇挡下北海教长袭来的拂尘。

        “你有没有事？”慕枫打量着落漪，满腔的关心。

        落漪摇头，离近他，小声道：“北海教长是有备而来，我们不是他的对手，硬拼不得，一会儿分两路进攻，见机脱身。”

        慕枫说：“好！”然后挡在落漪的身前，忿恚道：“你还有脸出现？

        “贤侄啊，你果真是被美色迷惑了……”北海教长的语气变得复杂：“提醒你一下，别忘了自己的初衷！”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慕枫的目光陡然狠厉起来，声音虽缓，但极其有力，身上又出现居高临下的压迫感，似曾相识。

        落漪有时觉得慕枫实在让人看不透，一人千面，不知什么样的他才是真实的。

        慕枫身上带着伤，功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别说北海教长了，就连十几个小道士都打不过，一招一式接得十分勉强。

        落漪心想，如此下去不是办法，待体力耗尽，就只有任北海教长宰割了。

        她御剑而起，将灵力注于剑中，长剑银光耀目，凛冽至极。

        两股力量猛烈撞击，气息荡出，横扫之处，树木尽数摧折。

        落漪拄剑单膝跪地，拿剑的手微微颤动不止，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体内真气全然紊乱。

        北海教长也被汹涌的剑气逼退了数十步之距，身上被剑气之刃划破了数道血痕。

        上古神剑果然不同凡响，竟没让北海教长讨到半点便宜，可他好像并不在意与落漪的交战是胜是败。

        北海教长转移了视线，似乎看出慕枫身上有伤，对抗艰难，垂眉思量片晌，嘴角一歪，好像动了其他心思。

        拂尘化身一条白虹厉鞭，几乎灌注了北海教长的全部功力，以雷霆之势迅猛而下，不留生机。

        他要杀慕枫！！！

        攻势凶猛，寒冰剑亦是抵挡不住，电光火石的刹那，剑身飞旋而过，然被击落一旁。

        这条被覆满了强烈灵力的拂尘无坚不摧，风起林惊，慕枫转身，千钧一发已是来不及躲避。

        落漪将剑掷出的那一刻，自己也飞身上前，一声巨击，震颤了心尖。

        落漪紧紧抱住慕枫，以血肉之躯挡下，她当时只有一个念头，慕枫不能再受伤了！

        拂尘不仅抽动了落漪的皮肉，更是抽动了慕枫的心，他猛然一怔。

        这一击力道甚大，仿佛狠狠地撕裂了落漪的整张后背，长发翻飞，皮开肉绽。

        她闷哼一声，紧着就呕出一口血来，片刻间，鲜血渗透了白衣，淋漓一片。

        两人被这股强劲打倒在地，滚了几转，慕枫立即起身，顺而抱起了落漪。

        震惊、迷惘、心痛、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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