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弃子

【梦醒魂殇02】

        慕枫的双手染满了血，衣袖也被浸得鲜红。他一声声地唤着“阿落”，但落漪已然失去了意识。

        顷刻间，平地狂风起，沙叶飞漫天。

        慕枫的眼里泛起了猩红，散发着黑气。他动了动头颈，似有一股巨恶的力量要从身体里迸出。

        慕枫放下落漪，缓缓起身，五官全部狠厉起来。他一步一步地逼近北海教长，带着周身黑焰，衣袂乱拂。面目可怖如同一个鬼神，来自无底深渊，邪恶之至。

        小道士护主，刀刀劈来，慕枫似乎并未放在眼里，巍然不动。抬眸之瞬，体内迸出的夺目光芒荡开了围上来的小道士，血肉纷飞。

        北海教长见势不利，又要逃跑，慕枫纵身一跃，身影幻化成光，眨眼之间，便拦在了他的身前。

        慕枫随即就是充满杀意的一掌，掌力甚劲，北海教长浑身猛然一颤，重重地摔在地上。

        刚刚刹那，赤光耀眼，北海教长胸前的衣袍瞬裂成屑，掌印如同滚烫的烙铁烙在身上。

        那不是一刻的剧痛，似有一团毒火穿透肌肤，侵入身体，一点点烧烬他的五脏六腑，从里到外，从外往里，鲜血从口鼻间止不住地流出。

        北海教长似乎想要求饶，但不断涌上来的血腥堵住了他的喉咙，让他根本说不出话来。

        北海教长用尽最后的力气爬到慕枫的脚下，颤颤巍巍地拉扯着他的衣角，嘴里竭力地叫出声。

        眼前的慕枫，衣服和容发都没有改变，但整个人的气场已经翻天覆地了。

        他目光垂下，神色阴寒彻骨，毫无感情道：“你已经是一颗弃子了，就应该知道弃子的结局，我没杀你，你反而来搅我的棋局，我便留你不得了。”

        北海教长闻言狂笑起来，似乎在讽笑，用眼睛代替嘴，说道：“棋局？你还有的下吗？咯咯咯……就算到了九泉之下，我也不会瞑目，我就要睁眼看看，你是如何输得一败涂地的！”

        北海教长满口污浊，狼狈不堪，原本阴鹜的脸上增添了狰狞，狰狞中带着恶毒，眼神似在诅咒慕枫，诅咒他的结局比自己更惨更悲。

        北海教长癫笑不止，无可救药，慕枫将他弃如敝履，漠视离开，回去抱起落漪，往小镇的客栈奔去。

        棋局参不透，落子何处？

        来到客栈时，落漪的脸色已是非常凄白，气息孱弱，身体冰冰凉凉的，唯有后背烫得厉害，慕枫扒开她的长发，看到身后已是血污一片。

        慕枫将落漪的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轻轻去揭她身上的衣物，血液和衣服黏在了一起，硬扯恐怕要连皮带肉。

        落漪似乎感受到了疼痛，发出一声闷哼，慕枫便停下手里的动作。踌躇片刻，他用内力只将落漪身后的衣物除去，雪白细腻的肌肤上有一片深色的血痕。

        这个外伤要让医馆里的大夫医治，定要在皮肉上穿针引线，留下深重难看的疤痕，落漪的内心是拒绝的，慕枫自然也是。

        慕枫将丹田灵力凝聚在掌心，只见掌间风起云涌，天地混沌，好浑厚的修为，而且是一个年轻人。

        他将掌心贴于落漪的伤痕处，落漪忽觉后背生出沧海变桑田之感，但这种感觉并不是美好的。

        剜除腐肉，再催生出新肉，整个过程是极其痛苦的，落漪咬牙坚持。

        可阵阵痛感已经强过落漪昏沉的意识，软绵绵的身体竟有了力气，想要挣脱这种疼痛。

        奈何力薄，只是挣扎了几下，便提不上劲了，她依然被慕枫牢牢地禁锢在怀里。

        来自背后的剧痛让落漪的眉毛拧成了一团，满额的汗珠断断续续地流下，身子也渐渐蜷缩起来。

        慕枫轻声道：“再忍忍，马上就不疼了！”

        慕枫见落漪疼得快要将自己的嘴唇咬破了，低下头，温软的唇覆满灵力，轻轻地贴了上去。

        灵力掠过耳际，顺着喉咙漫溢到心间，这种美妙仿佛花开十里让人心旷神怡，落漪顿然觉得后背没有那么难受了。

        伤口在不断愈合，红肿不堪的颜色也逐渐变淡，落漪微微张开眼，视线被浑浊的泪水笼罩得十分不清。

        她颤了颤睫毛，一道光线从眼角处滑落，这才依稀看见慕枫皱紧的眉宇，整颗心都不禁躁动起来。

        待落漪清醒来，已是第二天的傍晚。

        落漪侧卧着，身上盖着被子，偌大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缓慢地坐起来，柔顺的黑发披散下来，犹如倾泻的长瀑，身上是一件干净的白色布衣。

        落漪来到铜镜前，放下身后的衣服，对着镜子，细看自己后背的伤痕，轻轻淡淡的，好像也没有那么严重，她以为整张后背都已经连皮带肉地撕了下来。

        慕枫没有修复的完美无瑕，而是故意留下一道浅痕，只要按时上药，便会消褪。

        过了会儿，慕枫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药，他看见落漪醒了，脸上立马绽开了笑颜。

        慕枫坐到床边，端碗吹气，想要喂药给她，落漪却道：“我自己来吧。”

        落漪接过药碗，先是抿了一小口，以为味道会很苦，吧唧吧唧了两下嘴，浓郁的药草气味中带着点点甜。

        慕枫知道她不喜欢苦味，在不影响药效的情况下，特意在汤药里放了少量蜜糖。

        慕枫关切的目光往落漪身后瞥了瞥，问道：“后背还疼吗？”

        落漪耸了耸肩膀，整张背也跟着动了动，道：“好像没什么感觉了，你在哪里请的大夫，妙手回春呐！”

        慕枫面容平静，毫无说谎的神态：“就街口的那家医馆啊……”他又想了想：“其实，你的寒冰剑已经挡下了一大半的攻击，拂尘只是看着攻势迅猛，实则后劲不足，伤害不大。”

        落漪回想当时的那一击，狐疑道：“是吗？我怎么感觉差点没给我疼死啦！”

        慕枫勾了勾唇角：“你细皮嫩肉的，当然觉着疼了。”

        落漪喝下最后一口药，微嗔道：“早知道我就不替你挨这一下了，反正你皮糙肉厚的。”

        慕枫忍不住问：“那你为什么要替我挨这一下啊？”他托着腮，眉眼带笑地期待着。

        落漪反问：“那你又为何在暗夜镖局奋不顾身地救我呢？”她不怯，对上慕枫炙热的目光。

        慕枫陡然愣了一下，放下手和目光，嗫嚅道：“我我我是不想你受伤！“

        半晌，落漪道：“你的回答就是我回答喽！”慕枫再一次抬眸，两人四目交融，皆是彼此。

        落漪忽然转变了话题，让两人在暧昧的气氛中一下子跳跃出来。

        “对了！我们是怎么脱困的？北海教长应该不会轻易地放过我们？”

        慕枫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淡淡道：“多行不义必自毙，自取灭亡了……”

        落漪心头一紧：“什么意思？”

        慕枫站起身，走到窗边，面朝外，一副心事重重的身影，却不动声色道：“他练功急于求成，倒行逆施，早就走火入魔了。不好好地休养生息，反而变本加厉，与你一战后，已是强弩之末。最后那一击，本要取我性命，却把自己送上了西天，害人终害己呐！”

        “他死了？”落漪震惊，双瞳放大。

        “死了！暴毙！”慕枫的语气没有一丝哀痛之意，反倒有种死了更好的感觉。

        纵然恶有恶报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但落漪心里反倒七上八下的，这件事过于蹊跷。北海教长内力深厚，武学修为之高，竟如此潦草地丧了命，一时之间让人难以置信。

        北海教长没有马上死去，那一掌生生折磨了他九个时辰，七窍流血，前胸焦黑一片，里面已是糜烂不堪。

        死后，北海教长的眼睛睁得极大，眸中带着血，死死盯着这个世界……

        时间静默了许久，一人理着头绪，一人想着对策。

        落漪问慕枫：“那他门下的那些弟子呢？你打算如何安置？”

        “北海一派在北海教长的手上早已污浊不清，我打算遣散北海教，让他门下的弟子自行择主，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善与恶自会让他们找到适合的投靠。”

        落漪开始对慕枫的印象极差，觉得他浮躁自大，傲娇讨厌。经历种种后，渐渐发现他身上的闪光点，一次次对他有所改观。

        落漪注视着他的背影，公子之姿翩翩，不由得欣赏起来。

        慕枫坐回来，握住落漪的双手，满目浓情道：“这几天，你就好好在客栈里养伤，等我把北海的事情处理好了，我们就去南疆！”

        落漪含笑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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