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测试（五）

“所以说，你就是五条和夏油他们俩之前那个任务的对象，薨星宫的那个星浆体吧。”

        为天内理子检查完毕，家入硝子将双手插回兜里的同时，语气笃定地说道。

        正在感慨反转术式好用的天内理子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定，她还记得自己身上的黑市悬赏和危险诅咒，于是第一时间将谴责的眼神投向了夏油杰。

        夏油杰举起了双手：“我可什么都没说，她自己猜的。”

        “这还用猜吗？”

        弯下腰，家入硝子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心，凑近了细细观察起了天内理子——作为一个合格的咒术研究人员，她对于各种身体带有特殊属性的人都兴趣十足。星浆体这种足以扭转天元肉-体进化的存在她早有耳闻，家入硝子恨不得给她全身上下都采集一遍样本。

        “天元大人的同化仪式近在眼前，你和悟那个家伙突然出去执行任务然后把她带了回来，协会安排我给她治疗却又不告诉我她的身份，以及如果没有看错，刚刚我在楼下遇到的守卫人员应该是薨星宫的。”

        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推理过程，家入硝子伸出手，有意无意地抓起天内理子肩膀上的一缕长发观察着，同时用一种抱怨的语气道：“悟那个家伙，平时那么讨厌协会那帮人，这次居然肯去跟他们周旋……我说你们两个，如果要我帮忙治疗的话直接跟我说就是了，干嘛还要通过协会？”

        “悟那家伙，一时兴起，再加上理子妹妹也跟着乱来。”

        先是被天内理子瞪，现在又被家入硝子抱怨，夏油杰忍不住抬手扶住了额头。一时间，他竟然分不清到底是捏着鼻子去见咒术师协会那帮老顽固的悟更惨，还是留下来面对这两个女人的他更惨。

        “……总而言之，原本我也是想着处理了咒灵再把理子妹妹的咒力痕迹清除一下就好，谁知道居然引出了她身上的诅咒，这一下动静太大根本掩盖不住，这才。”

        将先前的一切和盘托出，夏油杰张开双手无奈地摊了摊，轻声叹气。

        “这样啊，悟那家伙一向喜欢乱来，不过夏油你竟然没拦着他我是没想到的。”

        “这句没拦着他到底是说的哪一件事，不想交出星浆体还是带着星浆体去特级咒灵的祓除现场？”百无聊赖地用手臂撑着头，夏油杰的语气懒洋洋的，全然不把硝子先前提到的薨星宫眼线当一回事：“没事不要学夜蛾老师的语气说话啊硝子。”

        “只要看到你们两个，很难不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吧。”

        家入硝子一边说一边露出了理所当然的沧桑表情。她坐在天内理子的床沿上翻阅着天内理子的病历，沉吟着：“从恢复的速度和身体机能上来看，星浆体跟一般人也没有太大区别啊……对了理子妹妹，我可以取一些你的头发和血液作为研究样本吗？”

        “硝子！”夏油杰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皱着眉头出声阻止。

        “夏油君。”看到夏油杰的样子，天内理子的心里微微一暖——虽然之前稍微有点记仇，不过她可以感觉到对方实际上是一个非常温柔体贴的人，“我没关系的，反正虽然没有记忆，但是薨星宫那边估计早就这么做了吧？硝子小姐的话，说不定能研究出什么有帮助的东西呢。”

        家入硝子闻言喜上眉梢，她对于研究之外的事情漠不关心，取了样本之后便毫不留恋地离开了。天内理子平静地看着对方转身离去的背影，脑海中却想到了另一件事——

        【“……竟然把那个人的女儿带到这里来，国常路阁下到底在想什么？！”】

        【“什么？那不是跟她那个恶鬼一样的父亲一模一样？！喂喂喂……石盘该不会要再选一个疯子做下一任赤王吧？！”】

        【“——开什么玩笑！神奈川那次死的人还不够多吗！国常路大人一定会阻止这种事情的吧！要我说那个人的孩子就应该直接关起来！尤其是她居然有跟她父亲相似的力量……！”】

        ……

        祓除特级咒灵时，那些渗入脑海的记忆碎片裹挟着嘈杂的议论声在脑海中逐渐清晰。

        如果，那些是她之前的记忆……实在是有些不对劲。从那些人的话语里可以窥见他们对她的恐惧，可是据她醒来之后判断，自己除了星浆体的身份之外跟普通的女高中生根本没有区别。再说了，如果她真的有强大到足以威慑身边人的力量，她真的会这么多年都不对星浆体这个祭品身份做出反抗吗？

        还有就是，最重要的一点——从那些零零碎碎的信息判断，【她】的身份，应该是前任赤王的女儿，而“天内理子”的父母在黑井美里的口中只是一对意外生死的普通夫妻。

        信息对不上，一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呐夏油君，你知道前任的赤王吗？”

        正在低头摆弄着水果刀和苹果的夏油杰嗯了一声，虽然不知道天内理子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但是她问的人实在是太有名了，在大街上随便拉个人就能回答：“当然知道。迦具都玄示，十三年前迦具都事件的始作俑者，神奈川因此死了将近七十万人，其中还包括前任的青王羽张迅。”

        那件事情的影响范围实在是太大了，那种程度的区域性灾难在当时导致了神奈川遗址附近爆发性出现了大量因为人们的负面情绪凝结形成的咒灵，基本都是一级以上，为了祓除它们，据说协会当时基本上出动了百分之八十多的咒术师。

        夏油杰说到这里，有些疑惑地抬起头：“这算是常识了吧……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嗯……”天内理子有些心不在焉，“我的资料里没说吗，我之前……”

        “‘因为事故失去了记忆’。”夏油杰眯着眼睛接上了话，他将削好的苹果一分为二，一半递给了天内理子，另一半自己拿着咬了起来，“薨星宫的资料里写了，你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性情突变的吧？只不过他们没有想到你居然会变得敢玩逃跑了……说起来，具体那是个什么事故你知道吗？”

        “不知道，黑井并没有对我细说。”天内理子咬了一口苹果，甜甜脆脆的汁水在口腔中渲染漫开，经由味蕾安抚着她有些烦躁的心情，“另外……我可不是性情突变，只是之前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她是绝不会相信，自己居然会接受星浆体的悲剧命运——这根本不可想象。

        还有就是……

        “那迦具都玄示有孩子吗？”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夏油杰对她突如其来的八卦有些无语：“这我怎么会知道……”

        “有的哦，虽然很少有人知道，不过迦具都玄示确实有一个女儿。”

        打断了夏油杰话语的，是一个含糊不清的熟悉声音。天内理子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夏油杰却是重重叹了一口气，轻车熟路地走到了窗台边上打开窗户——果不其然看到了像是蝙蝠一样倒挂在窗外的树上，正在往嘴里塞着团子的五条悟。

        天内理子有点惊奇地凑了过去。

        将一整个团子塞到了嘴里，银发少年竖起一只手指对着天内理子的方向非常贴心地补充说明：“可能是因为迦具都事件的影响，也可能是炼狱舍（前任赤王）在那件事情之后也基本上没有生还者了……总之，那孩子后来被黄金氏族接管了吧。这件事情早年在黄金氏族高层应该是有一些人知道的吧，不过后来因为国常路阁下封锁了消息就很少有人知道了。”

        天内理子皱起眉：“所以现在没有人知道那个孩子的下落、名字和年龄了吗？”

        “迦具都玄示的女儿，怎么想都不会是普通的异能者吧。被黄金氏族接手的话，一般来说都会加入非时院、不，说不定还会成为黄金之王的亲卫队？”

        夏油杰若有所思：“如果成为了黄金之王亲卫队‘兔子’的成员，按照他们的说法就需要抹去自己曾经的一切，真实的身份只有黄金之王本人才知晓……如此一来，国常路阁下封锁她的消息也就说得通了。”

        说不定，对于那孩子而言，抹去过去的身份才是比较幸福的事情吧。

        想到神奈川的那场惨剧，夏油杰忍不住微微叹息。

        五条悟将腮帮子里的团子咽了下去：“关于她的情报，五条家这边也就知道这么多了。年龄方面，尽管没有记录，不过我小时候远远地见过一次……”

        他说到捏着下巴这里沉吟了一下，天内理子和夏油杰不自觉地朝着窗外伸了伸脖子。

        十年前，五条悟见到的那个女孩，看上去瘦瘦小小的，跟在黄金之王的身侧像一只亦步亦趋地小鸡崽，用自以为凶悍的警惕眼神打量着踏入黄金氏族领地的陌生人们。

        在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听到了同行的咒术师协会长老不以为然的声音。

        【“她啊，就是那个迦具都玄示的女儿……”】

        就像夏油杰猜测的那样，虽然只有八九岁的模样，女孩却早早戴上象征黄金之王亲卫队的兔子面具。

        年幼的五条悟眯起了眼睛，透过六眼，他仿佛看到了女孩周身熊熊燃烧的无尽赤焰——

        “还活着的话，算起来大概十八到二十岁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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