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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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临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统帅府,前脚刚踏进府门,就看见楚怀雪坐在前厅檐下。
“则宁哥哥!”楚怀雪看到了她,立马起身飞奔而来。
“你跑慢点。”沈云临急忙出声。
“我阿爹没事吧?”楚怀雪抓着她焦急地询问。
沈云临道:“将军没事。”
楚怀雪上前了两步朝门口张望道:“不是说敌军撤了吗?阿爹怎么还没回来?”
沈云临道:“将军不放心,说要亲自看着定阳。”
楚怀雪这才松了一口气,又拉着她上下左右查看一番,“则宁哥哥没受伤吧?”
沈云临一笑,“我没事,你快回房休息吧。”
楚怀雪眉头一蹙,“我害怕。”
沈云临看了一眼巧安,道:“不是有巧安在吗?你放心,定阳城很安全,况且满府的府兵都在呢。”
楚怀雪摇摇头,“我不敢睡。”语罢,她拉起沈云临的手,“我不想回自己的房间,我能去则宁哥哥那儿休息吗?阿爹不在,我不敢一个人待着。”
沈云临见她一番楚楚可怜的模样,不禁想起儿时她在她家中也是追着要睡一张床,只是如今……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我送你回房,等你睡了我再走,如何?”
“好。”楚怀雪乖巧地点点头。
沈云临送了楚怀雪回房,只是没有踏进她的闺房,而是选择坐在廊下,而楚怀雪似乎不太放心,时不时从房内传来询问自己还在不在的话。
直到巧安出来回报说睡下了,她才起身离开,回了自己的房间。她一回去,小九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她去看图纸。
小九指着其中一处,比划道:“就是这儿,底下有暗格。”
沈云临看着图纸上的位置,是楚丰岩现在的书房,她问道:“你有没有打开?”
小九摇摇头。
沈云临看着图纸陷入了沉思。
小九这时比划道:“为什么不相认?”
沈云临摇头,“沈家的事没有那么简单,如果我把意图说了,楚叔叔一定会将统帅府翻个底朝天,如果翻出来什么是我们绝不能承受的,我又如何能连累他呢?眼下,是要共同击退敌军,既然知道了位置,这件事以后再说。”
小九点点头
沈云临道:“你快去睡吧。”
小九比划道:“那你呢?”
沈云临道:“我还不困,快去吧。”说着,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烛火微跳,夜色更深,直到更鼓敲响三更,沈云临拿起签子挑了挑快要熄灭的灯芯,只听“噼里啪啦”芯火作响,她起身欲去城墙,转身便听见了战鼓声。
那战鼓声急敲而起,阵阵催促一波接一波而来!
沈云临急忙跑出了房间,只见漫天的火星从天空急速而来,从她眼眸落下,她急忙侧身躲开,弓箭直插入地。
是燃了火的弓箭!
那些弓箭如雨点般密密麻麻朝着城中射来,落到个个角落,不多时就看见四处冒起了浓烟。
沈云临带着士兵跑上街道,只见火光之间百姓们尖叫声不停,到处都是大火,到处都是拎着水桶闷头快跑救火的人。
顷刻间,整座定阳城陷入了火海,照亮了黑夜,照亮了沂河,照亮了驻扎在城外的敌军军营。
所有人用了一整夜的时间才把城内大大小小的火势扑灭。
庆幸的是,伤亡的百姓不多,不幸的是,城内的粮草库被烧得一干二净。
沈云临带着士兵和小九回到统帅府复命,她和小九救了一夜的火,早已疲惫不堪,满身火灰。
而邬孝也后脚回来了,他也是满身的火灰,手上还绑了绷带。
楚丰岩问道:“可打探到什么了?”
邬孝也是看见城内火光漫天才匆匆赶回来,所以气息不平,他缓了好几口气才喘匀了道:“他们在沂河修筑工事。”
“修筑工事?”楚丰岩大惑不解,立马摇头道:“不对,这不对劲。”
邬孝道:“可是他们修筑工事的人数非常浩大,不像是假的,难道他们是要围困定阳?”
楚丰岩道:“不可能,定阳身后是西锦,就算他们断了定阳的粮草也无济于事。”
“到底是哪里有问题?”楚丰岩目露精光,“他们既然选择夜间偷袭,为何不趁乱攻城?”
邬孝道:“定阳烧了一夜,他们却并没有在天亮之后攻城,不正好给了我们喘息之际吗?”
沈云临这时道:“参军将敌人想得太善了,既然火烧定阳,那势必要趁乱攻城,为何放过?”
邬孝细思之后,顿时恍然大悟道:“拖延时间!”
“为什么要拖延攻城时间?”沈云临低眸自语,百思不得其解。
“报!”
正在这时,斥候来报。
楚丰岩立即道:“可有援军消息?”
“秉将军,不是援军消息,而是最新的战报。”斥候说完,将战报呈上。
楚丰岩接过一看,不禁脸色一变,他语气沉重地道:“没有援军了,来定阳的路都被堵死了。”
邬孝接过战报快速看了一眼然后递给了沈云临。
不止定阳,能借道弛援定阳的襄城、梁洲、明州、顺城皆有敌军入境,牵制兵力。
楼阙、大尤、元风三部落是势必要攻下定阳,直取西锦。
楚丰岩挺了挺下颚,“看来只有死守定阳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各大将领纷纷面色严肃,但无一人露怯。
定阳城军中将领齐齐行礼道:“属下定与定阳共生死!”
沈云临与邬孝亦表态道:“属下定与定阳共生死!”
“好!”楚丰岩激昂拍案,目光无比坚定。
接下来的几天里,敌军侵扰定阳的时间越来越频繁,但是他们动静不大,只是冲桥,遇到阻击后,立马撤退。
这一来一去,弄得定阳士兵们精神紧绷,片刻都不敢放松,就连百姓们也夜不敢寐,一闭眼就听见敌军的杀喊声,于是自发举着烛火来到大街席地而坐,各自鼓励,以求安慰。
直到第十天。
一只羽翼金黄的雄鹰展翅飞翔,在定阳城内盘桓许久才飞向敌军军营,俯冲而下,飞落在元风初寒的手臂上。
这是元风初寒豢养的金鹰—腾影。
他收了收手臂,金鹰低下了头,在他脸庞“咕咕咕”的低声叫着。
他唇角一笑,眼中的心事却浓郁不散。
许久,他挥了挥手,腾影展翅飞去,他道:“请两位统帅准备,攻城。”
“是。”身后的琅西听令,转身离开。
他凝视着定阳方向,心口忽而一颤。
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息,则宁,我们终于又见面了,此次之后,世上再无白则宁和阿令。
一刻钟之后,大军整装出发,呜鸣的号角声直冲云霄。
城墙上的楚丰岩和城墙之下的沈云临立即被号角声惊动,扶着墙头倾身望去,只见沂河那端尘土飞扬。
“列方阵!”沈云临见敌军骑兵直冲而来,心里知道他们终于要强行冲桥,于是她拔剑而立,眼中无惧,红缨浮动。
士兵们听得号令,一手持盾牌一手持长矛变换阵型,像一堵墙一样拦在桥口。
他们没有一个人有丝毫胆怯,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身后是自己的亲人、同胞,要想过桥,就得从他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敌军骑兵先行,步兵紧随其后,一时间整座沂河桥密密麻麻的全是人,他们像疯了一样,踩着自己同伴的尸体往前冲,更有甚者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撞击盾牌,一时间沂河桥上尸积如山。
“上弩机!”元风初寒抬了抬左手。
只见两座大型弩机从人群中驶来,停在阵前。每座弩机为五发□□,菱形箭头厚重而锋利。
只听号角声作响,只见巨型□□从弩机射出,穿过沂河桥,穿透定阳士兵们的护盾以及他们的血肉之躯。
这十只□□破甲力极强,只见护盾破裂,定阳士兵们被□□穿胸而过硬生生被击飞出数米远。
护盾一破,沂河桥顿时失去了第一重保护,萠业和古髿见状,两人一前一后带着兵马直冲而去。
沈云临看着那十只□□穿透士兵们的身体,他们连手指头都没动便当场死去,这一幕无不刺痛着她的双眼,她悲从中来,热泪夺眶而出,可她没有退却,她的热血反而被熊熊燃气,她大吼道:“列阵!”
她冲上前去,拾起盾牌,与挣扎着起身的士兵再次迅速地列成方阵冲向桥头。
可敌军大军浩浩荡荡地冲过了沂河桥,他们的战马急速奔来,本就还未站定的阵型瞬间被敌军冲散得四分五裂。
听得城墙鼓声变动,沈云临大喊道:“撤!”
楚丰岩的手紧紧地抓着墙头,墙头上的弓箭手蓄势待发,他看到敌军一步步冲进了射程,立马喊道:“放箭!”
话音未落,万箭齐发。
无数敌军被射下马来。
“投石!”楚丰岩再次下令。
士兵们迅速装上石头发射。
敌军被射落下马后,硬石砸身,顿时死伤无数。
古髿带领的步兵迅速变换阵型,以盾护之,朝着城门逼近。
“出兵!”楚丰岩朝着鼓手大喊。
只见城门大开,邬孝带着无数士兵蜂涌而出。
敌军当即撤盾,拔刀与定阳军近战,一时间厮杀声震天。
元风初寒见时机已到,夹了夹马肚子,朝桥头而去,身后的士兵齐喊一声,紧随其后。
他作为三军朱主帅,并没有亲自出战,过了沂河桥后,他举手示意军队停下。
一声桀骜的鹰啼划破长空,腾影自空中而来,收紧双翼落在元风初寒的肩上。
城墙上的楚丰岩望着那位带着面具的少年,那少年亦抬眸望着他,眼神幽冷深邃。
元风初寒微微凝眸,拿起马背上的弓箭对准了楚丰岩,长箭脱弓,朝着城墙上射去,长箭从楚丰岩耳侧划过,刮起他头盔上的红缨插进城墙缝隙。
身旁大将用力拔下箭来,取下箭上的信件递给楚丰岩,只见上面写了八个大字:降,百姓活,不降,屠城。
楚丰岩眼中寒光咋现,他看向元风初寒,将信件在拳中揉碎。
元风初寒放下弓箭,将目光投向战场,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定阳士兵与敌军在兵力上原本便悬殊颇大,眼下敌军一波一波地冲进战场,时间越长,士兵的体力消耗越大。
邬孝一不留神,背后一□□中,枪头脱背,带出丝丝鲜血,飞洒落地。
离他最近的沈云临当即往地上一滚,拿起一把长弓用力地勒住敌人的脖子拖拽出去,却不料背后失防,被紧逼而来的手持双锤的萠业一击砸在背上,她立即摔飞了出去,喉咙一甜,血迹滑过口舌从嘴角溢出。
此刻的她上身忍不住地颤抖,顷刻间半条身子便已麻痹,她还未缓过神来,萠业的双锤再次袭来,她心头一惊,就势往地上一滚而起,铁锤带着劲风挥过她的头顶,打落了她的头盔。
头盔下英气逼人而绝美的脸庞展露无遗。
远处一直将视线锁在她身上的元风初寒见此情形,从来冷静平淡的眼眸顷刻间浮现呼之欲出的焦急,他放在腿上的右手不自觉地收拢、紧握,然后不受控制地伸向长弓。
“少主!”琅西的一声急喊将他的理智拉了回来。
“我去。”琅西对他说道。
“这么细皮嫩肉的小兵,可惜了!”萠业看着沈云临,不禁大笑了一声,再次挥锤而上。
沈云临抬手擦掉嘴角的血,见他挥锤而来,她就势往后一趟,一手支撑在地,躲过他的铁锤,然后抓住了他腰侧的盔甲,借着他的力道跃上了他的后背,拔出身后的匕首朝着他的脖子刺去。
萠业脸色一变,以手肘一挡,大力地晃着身体试图将她甩下来,他没想到这么一个瘦小的小兵竟有如此大的力气。
沈云临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将匕首往下压,眼看着刀尖刺破了萠业的皮肉,却被人一把抓着盔甲扔了出去。
双手在地上一撑,沈云临转身便看见了琅西的脸,她立马想到了那个在山林的汉子。
萠业捂着脖子连连后退,他看着满手的血,顿时怒不可竭,却被琅西抢先动手,他欲加入时,又被冲上来的邬孝缠住。
眼看着城下的士兵节节败退,楚丰岩再也站不住了,他带着士兵们冲下了城楼,打开了城门。
那些士兵将盾牌挡在身前,大喊着奋力向前冲,不少敌军反应不及时,被盾牌撞得飞了出去,就连古髿也挨了一击。
琅西见楚丰岩下来救他们,一脚踢在沈云临胸前盔甲,将她踢进了援兵的包围圈。
看着他们被救走进城,萠业实在不甘心,正欲带兵追赶时,身后大军号角作响,他不禁咒骂了几句,停止了追赶的意图,眼看着定阳的城门关闭。
城门一关,沈云临再也扛不住地吐出好几口血来。
“白长史!”楚丰岩等人大惊失色,急忙喊军医。
正在这时,天空“轰”的一身巨响,日光转瞬昏暗下来,紧接着大风席卷而来,急雨说来就来。
这场始料未及的急雨却救了定阳,敌军停止了攻城,有序地往营帐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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