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回到家，沈在安看了一眼对面紧闭的房间门，有些无奈。他知道整天这么封闭着自己完全没办法进行有效治疗，但他从周止的与人生疏的举止里看得出来，这必须是个循循渐进的过程，没办法逼他。所以他只是叹了口气，进了自己房间。

        他没有关门的习惯，干什么都大大方方地亮出来，和周止闷闷的锁门习惯形成了鲜明对比。

        沈在安坐在床上，翻出手机上日历，发现马上就到开学季了。

        他又忍不住开始担忧：以周止现在的状态高三有没有办法撑过去？

        没办法，所以沈在安必须从现在就开始行动。

        第二天，沈在安不用去上班，又睡了个晚觉，起床走出来发现对面的门还是紧闭着——这就意味着周止没出门，他前几天走了之后房间门都会打开，沈在安一眼就能看见他地上都堆满的试卷和资料。

        其实他应该多出去放松休息一下的，沈在安心想。

        他吃过早饭，坐在茶几前打开电脑处理事情，没过一会儿周止那边的门就打开了。

        像是刚刚睡醒，周止睡眼惺忪地瞥了一眼沈在安，露出了从未见过的呆滞和懵懂。但随即身上那股冰冷美男的气质又回来了，一下就盖住了那瞬间像个有起床气的小孩子一样的形象。

        他去浴室洗漱了出来，按照沈在安的要求吃了一道药。

        在一旁观察许久的沈在安忍不住了：“那个药不能空腹吃。”谁料周止只是看了他一眼，懒懒地开口，“我知道，不死人就没事。”

        沈在安：“”

        这么交流了几句，气氛又回到了之前的尴尬，周止吃过药就回房间收拾东西出门了，沈在安看他单肩背了个书包，换了一身休闲装，穿了双小白鞋就出门了，看样子像是去上补习班。

        现在的孩子啊，真的苦。沈在安在心中感叹。

        沈在安无意间看到了周止放在沙发上的斜挎包，边上吊着一个已经快磨破的小熊挂件。

        沈在安失笑，这小朋友还挺有童心啊。

        他用手抬起包上的小熊仔细端详。很丑的一只熊，穿着蓝色牛仔套装，一手叉腰一手抬起来冲沈在安挥手的姿势。

        这模样古怪的挂件整得沈在安有点想笑，这是门口突然又响起了开门的转锁声。周止又开了门进来。

        他发现自己斜挎包忘沙发上了。

        一进来就看见沈在安捏着自己的宝贝傻呵呵地笑，周止勃然大怒，用从未有过的音量高声喊道：“把你的臭手从我包上撒开！”

        这一嗓子把沈在安吓到了，还未等他反应，周止已经一把夺过了斜挎包，抬手护住丑陋的小熊挂件，脸上怒气未消地盯着沈在安，仿佛一头盯上了猎物的饿狼。

        沈在安哆哆嗦嗦地开口小声说：“对对不起啊，我不该动你东西的。”周止本还想开口说什么，但最后只是叹了口气，作罢。他把斜挎包放进书包里，走出门之前又回过头瞪了一眼沈在安，那眼神像是要把沈在安生吞了似的。

        他一阵后怕，呆呆地坐在原地不敢动，等到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他才回过了神，有些愧疚地望着大门，轻轻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周止出去一天都没回来。沈在安敏感地认为是他惹到了周止，所以才一天不想回来看见他。出于愧意，沈在安翻出了很久之前因为聊合租的事情加过的微信好友，调出语音通话，打给周止。

        那边传出低低地男声：“喂？”沈在安还是关心了两句，“你现在在干嘛呢，课上完了吗，上完就回来吧，我不该那么做的，对不起。”

        周止那边沉默了几秒，淡淡地回了一句：“和你没关系。”就挂断了语音通话。

        沈在安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确实有点多管闲事了，他跟周止也没多熟，不过也就认识了几天而已，周止也不会因为这么一件小事气他一整天。

        沈在安这种很细节的老毛病改不了，他又轻轻地给了自己一耳光。

        有的时候越想把事情处理好，越是搞得一团糟。

        晚上他很早就睡了，一是因为无聊没事干索性睡觉去了，二是他对自己今天的行为感到害臊，有点不好意思面对周止鄙夷的眼神。

        第二天，也就是开学前最后一天，周止整天关在房间里做作业，只是上厕所出来了三趟，连饭都不吃，沈在安佩服他是个神仙，但还是出于好心给他留了饭菜，敲敲他的门说想吃自己微波炉热一热，里面传出来一声不耐烦的“嗯”，让沈在安觉得自己像个被孩子嫌弃的老父亲一样。

        沈在安从医院下班回来，累得直接瘫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毕竟27岁一把老骨头了，禁不起这么折腾。

        他将就着周止不吃的饭菜草草结束了一顿晚饭，有些郁闷地望着周止紧闭的房间门。

        他必须想个办法把这位少爷的门撬开。要不是因为是租的房子，他就真的要上家伙把这门给卸了。

        开学日当天，沈在安和周止几乎是同时起床，打开门看见对面的少年穿着一身夏季校服，身材很好地利用了校服的设计优势，把整个人衬托得又清爽又俊俏。

        沈在安对他说了声“早”，周止回了一个“嗯”，两人的早间寒暄就算结束了。

        沈在安不慌着出门，慢悠悠地煮水饺热牛奶当早饭，对比出周止有些来不及地随手拿了一点零食就蹬上鞋出门的样子有些许狼狈。

        沈在安失笑，虽说这位小朋友脾气有点臭，但还是挺可爱的嘛！

        心情愉悦地提上包出门打车去医院，在路上接到了领导的消息：春华医院临床心理科和市重点高中第三中学校联合举办“关爱高中生心理健康”的活动，为期三个月。

        沈在安感到一阵头疼，因为他在医师名单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说实话，他并不介意去校园展开工作，至少比天天坐在诊室几个小时强太多，但他毕竟是个懒人，也不愿意每天往年轻人堆里凑，他毕竟是个奔三的人了，和这群孩子没什么共同话题。

        到了医院简单了解了一下活动流程，沈在安撇撇嘴去换了白大褂，又坐在办公桌前重复每天的工作。

        下午他下班回了家，在电梯口碰到了放学的周止。

        “这么早就回来了？”沈在安忍不住问了一句。“嗯，我不是住宿生，不上晚自习。”周止简单解释了一下，站在旁边等沈在安开门。

        “吃晚饭了吗？没吃我就顺便多做点一起吃。”沈在安礼貌性地问了一句，虽然他很笃定周止已经在学校用过餐了。

        果不其然，周止摇摇头，说“吃过了”，就准备拿书包进房间。他单手握住书包的肩带提起来，包的布料因为装的东西太多变了形，他见周止却毫不费力地像提小鸡仔一样就拿起来撂在自己的肩上，步伐慵懒地进了房间，拖鞋在地上发出鞋底碰撞木地板的声音。

        沈在安摇摇头叹气，他是实打实地为这个孩子的心理而担忧。

        晚上沈在安上床的时候，看见对面的门紧紧闭着，门缝里溢出灯光，不用看就知道小朋友在用功学习。

        沈在安没多想，毕竟他明天就要去那个什么市重点高中开始自己的工作了，要起个大早，今晚得睡个安稳觉才行。

        第二天，两个人同时出门，一起坐电梯下了楼，当然他们期间一句话都没说。

        出了小区，周止去乘公交车，沈在安拦了一辆出租车，两个人什么都没说，就分道扬镳了。

        沈在安靠坐在出租车副驾驶的位置上，听着司机大哥在一旁放电台，心情甚好地开了点窗户透气，完全没想到“惊喜”就在眼前。

        周止和他同时到了第三中学的门口。

        “你是这学校的？”

        “嗯，你来干什么？”

        “我？我来给你们一群小兔崽子看病的。”

        “”

        沈在安意识到自己又疯言疯语了，但周止似乎并不在意，看见有同学来了就和人家一道走了，理都不理他。

        周止到了班上，由于路途不算近，他每天几乎都是踩着点进门，今天也不例外，班主任已经站在讲台上了。

        他们班主任姓杨，是个骨干语文老师，带着一副圆框眼镜，年纪不小了，但爱美的热情从未消退，前几天她为了遮住自己又后移了的发际线，去剪了一个法式刘海，十分不适合她，周止看到她就觉得眼睛疼。

        “咳咳咳，同学们说个事啊，进入高三的学习了，心理状态固然很重要，所以我们学校贴心为大家请来了心理咨询师，大家只要有任何心理问题都可以去找他们。”杨老师顿了顿，目光扫过坐在角落里的周止。

        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个悲惨的孩子。

        “医师一共有三名，咨询室在食堂旁边的空教室里，请大家重视自己的健康情况！好了，准备上课！”

        等杨老师神气昂扬地离开了教室，周止的同桌用手肘顶了一下他。

        他的同桌叫梁永，是班上有名的小混混，天天和一群混社会的人打交道，周止很少和他交流，他才懒得搭理这种人。

        但是梁永对他还挺客气和礼貌的，所以他也不好意思把厌恶表现在脸上。

        “怎么了？”周止漫不经心地问一句。

        “哎你说心理咨询都是干些啥啊，要不咱去试试？”梁永凑近他，用一脸期待的神情看着他。

        周止皱皱眉，他不喜欢梁永的用词。“咱”显得他们是一类人似的。

        “不去，我在医院有咨询师。”说完就收拾东西出去上厕所了，根本不留给梁永再劝两句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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