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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小乘兮群像四


休谟大师住“行之馆”,烨云迟和苏雪衣已经等候在此,见小晚一来,休谟大师便开始交待观文殿的差事,以及馆藏事宜。

        休谟大师除了在小乘书斋教授学文,还兼任观文殿“秘书监”。他是三位大师中,最忙碌的一位。而海德大师和孔德大师(也就是烨云迟师父),是出了名的闲散游仙,素日只喜欢著书立说,兼采今文经学,这也是为什么除了烨云迟,多年几位大师任凭皇亲贵胄举荐,也没再多收一个徒弟的主要缘由。

        小晚听完交待,心中一总结:好家伙!她原以为小乘书斋上课的时间,是方便自己睡懒觉。这么一看啊——

        辰时(7-9点),要去海德大师处“雠书”,为师父注经书、校勘文字打杂。

        巳时(9-11点),要去观文殿,完成休谟大师交待的抄撮、编纂、规整古籍等事务,光听了烨云迟、苏雪衣汇报的几耳朵,就感觉工作量巨大。

        之前问过固名,小乘书斋的课都是在午后未时至戌时(下午13点-19点),放课时间一般看大师心情,或早或晚,黄昏之前结束。

        听休谟大师交待那意思,一日三餐都可以在这个包罗万象的唤日阁解决,晚饭后,亦可以留在观文殿,甚至留宿。

        小晚想,自己倒不是怕苦怕累之人,但刚来第一天,未来人生被排满的感觉,顿时压力山大!哪怕大师别一下子告诉她,等她熟悉熟悉了,再慢慢加码,也要好消化一些。

        当然,过去的人生经历中,在陌生的环境中承压,也不是第一次了,甚至已经习惯,有时回过头来,还挺怀念那些承压的过程,如此矛盾!她到一个新地方,一开始不适应会痛苦,但过一阵子,反而可能会莫名兴奋。

        就像当下,她既要担心能不能胜任,还要一面相信自己,一面没出息地想,总算可以出了这秋水居,回家了。这种强烈地想要逃避秋水居的想法,令自己开始逆向怀疑,或许以后,会离不开这里。

        走出行之馆,天色将晚。

        总算可以回家了,她扭头一看烨云迟正冲她似笑非笑,突然想到,有件事今日必须办却没办,且是今早出门心心念念要办的一件事。

        她一把拉过烨云迟,语气温柔道:“云迟大人,可否带我去见见孔德大师?”

        烨云迟看着小晚抓着自己的手,为她如此主动而感到狐疑,以及这不该出现的语气。一旁正要一同离开的苏雪衣,也停住了脚步。

        见烨云迟狐疑,她松手道:“今日,只没见孔德大师,特地去问个好,您是孔德大师徒弟,最适合引荐。”理由合理,烨云迟便让苏雪衣等自己,笑盈盈地,领着穆小晚朝孔德大师濡默馆去了。

        孔德大师和上次一样,是三位大师最严肃的一位。见小晚叩拜完,就不苟言笑地问:“有何事?”

        在大师面前,弯绕都是多余的,小晚直接开启了她的百般无可奈何级别的演技,她表情略夸张道:

        “确有困扰之事求孔德大师,也只能求孔德大师。烨云迟烨大人,是您的徒弟,他当初接到大师命令,夜探我闺房,了解我出现在唤日圣殿之谜,我也都据实相告。后来,三不五时大半夜,烨大人都只身前往我闺房探查,但我问烨大人有何具体事宜,他又说不上孔德大师,以后我就是唤日阁的人,大师问话,我想自己来回。能否就不劳烦烨大人,一趟趟跑去我家中,耽误了他就寝的好时辰?”

        直到小晚告完了状,烨云迟在孔德大师面前,保持着进门时候的身姿挺拔、仪态端正。眼神都不曾向穆小晚方向歪斜,彷佛告的不是他,不辩解、不恼怒,彬彬有礼、乖顺谦卑……

        反常?非也!越是这样平静,越没用!小晚当下就知道,他肯定气炸了!这一招——绝对管用!

        孔德大师听后,当然不悦,声音拉得比脸色还低沉,问:“云迟,可有此事?”

        “回禀师父,确有此事。”他居然没狡辩,只管低头回答,身姿如松、不敢动弹,素日里那股玩世不恭、随性而为的性儿,全然没了。小晚想,他对大师们是尊重忌惮的,更何况是他师父。

        立马,孔德大师让穆小晚退下,单独留下了烨云迟,像极了放学被班主任留办公室喝茶。

        看他还敢不敢来!

        小晚走出濡默馆,已是夜幕低垂,她伸了伸懒腰,顿时喜上眉梢,脑补着他被教训的样子……她忍不住激动地跺了跺脚!

        还好四下无人,她顿时脚下生风,打算离开唤日阁。

        穿过一条长长的回廊,想抄近道找秋水居出处,没想竟然迷路……好在绕着鱼池假山走了半圈,方才回忆起来时的方向。

        这么一来,多耽搁了一时半刻……

        走在庭院小路,梳子衫枝繁叶茂,淡淡玉簪花香扑面而来,远处一折扇形的小轩,轩中坐二人。小晚定睛一看——

        不是谁!烨云迟和苏雪衣!他们怎在这?腿脚这么快!

        小晚屏气凝神片刻,径直走,想着最好装作彼此没看见。没想,烨云迟一个轻踏,便衣袂飘飘、纵越而来,正正挡在小晚身前:一袭金边白衣,发带随马尾飘散,高出小晚快一个头,面带几分挑衅的笑,低头看穆小晚,也不言语。

        小晚知道,这是来算账了。

        见他不言语,小晚也不言语,对视片刻便绕开了他,继续往前走;被漠视绕开的烨云迟,紧跟了上来,再次挡住小晚去路小晚又再次绕过肉墙,他反倒微微吐了口气,颇有几分无奈,微微张开了双手继续拦路

        来回拦停三五回之后,小晚停下了脚步,直视烨云迟,瞧他并非是要报仇,神情多了几分无计可施之意。小晚暗暗觉得有点好笑。

        “你在笑我?”烨云迟故作惊诧。

        “我是想笑,还没来得及笑!”

        “你可真行!”他继续抱怨。

        “别怪我,被你逼的。”小晚语气平缓。

        “你居然给孔德大师告状!这状告得如此直白,真是难为你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皱眉紧盯,故作气鼓鼓河豚状。

        此时,苏雪衣早已缓缓走到他俩身旁,近距离旁观。

        烨云迟停顿片刻,没管苏雪衣,继续说道:“看来,你是不想要大乘参理的详细手稿了!原本今晚,我还打算亲自给你送去,可惜你今日唱这一出——闺房我可以不去,只不过,到时,别送上门来求我!”

        他说完,还用一种玩味的眼神斜着肩看小晚,一副风流的闲雅姿态,只不过,在小晚眼中,这种闲雅姿态更多的是一种贱嗖嗖的气质。

        到这一刻小晚已经不想要什么手稿了,犯不着!更加之,有苏雪衣在场,多说什么都不好。于是,就瞥了烨云迟一眼,一句话都没回应,便再次绕开过他往前走。

        望着穆小晚冷静、决绝的背影,烨云迟下意识朝苏雪衣望了望,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魅力缺失,正在被旁观。

        “穆小晚!给我站住!”他喊。

        穆小晚丝毫没有站住的意思,他有些气急败坏,“是你自己说的——此地同事师,一生之幸,也是休谟大师说的,贵得同门,你就是这么和师兄和睦相处的?”

        穆小晚听见了,但并不想和他在这里无效磨嘴皮子,就想着任他去,继续走自己的。

        可烨云迟这边,许是有苏雪衣在场,面子上过不去,几分失落、几分跋扈,他立刻朝空中一抬手,不徐不疾,掌心结印……穆小晚瞬间只察觉清风拂面,便已腾空而起,还没等小晚对这种“反自然科学万有引力”做出反应,就觉得腰间、胸口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拖拽,再一抬头,已然猝不及防地撞进了烨云迟的怀里……

        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当小晚意识过来之后,首先收回了抓住烨云迟衣襟的双手,抱拳放在了胸口补救,他本没在意太多,但小晚这小动作,被他尽收眼底,话没出口,玩味的笑就先行了。

        “诶哟,这可是你生生扑过来的。”他故作温柔语气,玩笑道。

        小晚回过神来,挣脱应付道:“是啊,天下的女子都扑你!”气愤中带有鄙夷,“云迟大人,你定是那种站在夜香、大恭旁边独领风骚而不自知的人!”

        一旁的苏雪衣忍不住噗嗤一笑。

        听完这话,烨云迟更是一秒就从快乐中抽离,“真会骂!让你站住你不站住,我话还没说完”还戳了她脑门。

        小晚觉得,他的终极目的就是要打情骂俏,以此为乐,并没有什么真目的,否则,便会一直纠缠。只是她知道唤日阁的规矩——不提倡个人私自在唤日阁地界使用法术,且禁止法术伤人。小晚真是搞不懂他!动用法术就算了,还浪费了灵盾,虽说不是自己的灵盾,小晚话中带刺道:

        “您话还没说完?早说嘛!随便一腾空,吓到我不要紧,有必要浪费灵盾施法吗?一个灵盾多值钱啊,下回大人要浪费灵盾之前,就冲我喊——你再不站住,烨大人我,立马就要浪费灵盾了!这样我就站住,你把灵盾直接给我可好?如此一来,我听话,您不费神,我也赚得盆满钵满,双赢!”小晚滑稽地惋惜摊手。

        一旁的苏雪衣,听着就低下头,用手指轻轻划了划鼻梁,生怕控制不好自己端方的表情。

        烨云迟却作古正经讨论开了:“哦?有道理!你的意思是譬如刚才那种情景,我喊你,你往前走——”他一边情景重现,一边将小晚往刚才腾空而起的地方推,示意再来一遍。

        小晚也陪他演,夸张地附和道:“对,就这样——云迟大人,您就照我方才说的说吧。”

        “那好,小晚师妹,你再不站住,师兄我可要浪费灵盾了?”他也浮夸对词儿。

        小晚转身、撑开五根手指阻止,夸张地,“云迟大人,大可不必。用不着浪费灵盾,我这就来您身边。”

        一边说一边小跑到烨云迟面前,抱拳行礼做狗腿状,接着对烨云迟说道:“您看,这样不也能达到目的?何必浪费刚才那一灵盾!”穆小晚没正经总结道。

        “不对!”他郑重其事,上下打量她,“我觉得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但说无妨。”小晚脑瓜飞速回旋,想他有毛病?

        只见他一边摇头,一边转身朝另一方向踱步,若有所思,越走越远忽地一回身,又一次将穆小晚腾空拉拽到了自己怀里——又浪费了一灵盾!

        这一次力度比上一次还要大,好在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小晚并没有惊慌失措,保护措施也比上一次完善,没有敏感部位的接触。只不过,这一次猝不及防和上一次猝不及防,确实不一样当然,她知道,这绝不是别的什么,只是一种新奇的撞了个满怀的体验,体验了一把用法术营造的打情骂俏。

        “如果商量着来,这里不对——”他含喜微笑,眼波流转,示意怀中人,“我要的是美人入怀,不用法术,怎么抱得到你?”

        “您要的是,美人入怀的反应各不相同,带来的各不相同的愉悦吧?”小晚推开她,淡定道。

        烨云迟仍旧神情玩味地望着穆小晚,发觉她淡然处之的态度,透露出的恰恰是羞涩和愤怒,于是,还是打算逐渐收敛。

        谁料小晚补了句意味深长的话:

        “况且,云迟大人的为人总这么突兀,情感也从不需要递进!”

        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点评,说他突兀说他不递进,烨云迟是大丛郎官第一枝,这样简直侮辱了他的名头,众所周知,大丛国人都评价他:

        云随飞羽翼,

        迟尔凤凰迷;

        俊逸多词赋,

        郎官第一枝。

        这丫头说他心绪直接,情感不递进?好像说得是?也不是?

        烨云迟回味了片刻,这显然不是什么好话。

        “小晚师妹,从前的我,既不突兀,也不知递进为何物。”他不正经的语气,透露出几分较真儿。

        “那看来,认识太短,从前大人什么样,小晚确实不了解。”

        “但我不但了解你,还知你心绪,”他彻底不打算收敛了,忍不住继续戏谑逗趣,他微微抬眉道,“前后两次入怀,你可知你截然不同的心绪?”

        没等小晚回答,他自问自答道:“第一次入我怀中,你惊慌失措,惊吓大于享受;第二次入怀,你却低眉垂眼、手足无措,纵然你掩饰很好,你回过神来,在我怀中,还是害羞了,对吗?”

        听他这话,小晚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看了眼一旁看戏的苏雪衣,又觉得多了几分尴尬,本来想脱口而出“真油你的”怼烨云迟,奈何他听不懂,便叹了口气,无奈嘲笑道:“撩人的痞子还自以为细腻!”

        “你!”烨云迟被这话呛到想笑,咬着牙、夸张地指她。

        小晚连忙缓和,放软话:“云迟大人,求您了!我可以走了吗?天色太晚了。”

        说完,又看向了一直不言语看戏的苏雪衣,他除了刚才噗嗤一笑,就没别的情绪了,也不去劝解,他究竟是什么心情看完这一出的?小晚心服口服。

        烨云迟也看向在场的第三人苏雪衣,叹了口气,邀评道:“见识了吧,雪衣兄?”

        小晚想,既然cue到了吃瓜群众,总该接话给点儿反馈了吧。

        只见,苏雪衣不紧不慢跟烨云迟说:“天色已晚,我们也该走了,”又回过头彬彬有礼对穆小晚说,“小晚姑娘,云迟兄就是喜欢玩笑,不必往心里去,习惯便好。”

        占城国大皇子这慢悠悠的风格,与在书斋里刚见面的时候一个样,却和初次见面的印象不一样。

        小晚连忙也礼貌回道:“那是、那是,让雪衣殿下见笑了。”

        接着,任烨云迟不停地贫嘴,小晚也不再回怼了。这下子,三人行,必有三人,从两人默不作声,到三人面面相觑沿着环湖康衢,行人更少了,道路两旁挂满六方宫灯,映照得唤日阁在夜幕中惬意、典雅。

        走着走着,小晚远远和他二人拉开了距离,跟在他们后头。

        烨云迟几次回头打量,意味深长,但小晚都用眼神还以意味深长,比他更深、更长。

        三人一再陷入沉默,一路上,小晚越走越自在,难得清净。只要不总想着怎么应付,光看他们一双身姿挺拔的背影,再加上唤日阁独特的夜景,真是一道好看的风景。

        虽说,烨云迟走走停停、几步回头,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见烨云迟停下,苏雪衣也只好跟着停停走走。时不时,小晚见他这么喜欢逗趣,也停下来歪头抱手,同烨云迟对看,反弹给他。

        这样的走法,当然走得慢极了。

        好不容易看到了唤日阁的大门,离得越近,小晚越兴奋,竟然有当年上大学第一个寒假最后一节课下课倒计时的喜悦之情。

        经过看门的门吏后,便再次路过了大乘殿,想着小丫鬟川川和车夫一定在大门口等着自己,小晚不自觉地放快了脚步,就在她顺步突破过人之时,烨云迟突然伸手拦住,道:“欸——急什么?”

        “我不急。”小晚立马否认。她想着就快跟烨三岁拜拜了,忍一时。

        “不急就一起走。”他咧了咧嘴角,强势道。

        小晚没接话、也没不耐烦,很顺从地继续跟着走。好不容易,三人一起走到了大门口。

        正对大门,小晚一眼就看到了自家马车停在鹤清巷南侧,再仔细一看,哥哥穆之达背着手、低着头,来回踱步。他还没发现小晚,不远处车夫、丫鬟川川也早已立在马车旁,百无聊赖的等着。

        是哥哥!原本以为只有车夫和川川

        小晚心里掩饰不住的喜悦,这就是有哥的感觉。她连忙侧身,冲烨云迟、苏雪衣行礼告辞,虽然礼数并不敷衍也做得不急切,还等了苏雪衣他们回礼,她才回身再次望向哥哥穆之达……

        这时,穆之达也已看见妹妹。

        烨云迟见她转头的一瞬间,还是发现,她好似从乌云密布到晴空万里的变化,虽然只能看到她的侧脸,却也感受到了在她身上不曾有过的愉悦之情。

        哥哥穆之达也许是等得太久,也许是对妹妹近日进唤日阁累积的担忧,在看到她安然无恙、粲然一笑出现的瞬间,心中释然了许多。

        隔着的鹤清巷,此刻少有车马来往,穆小晚左右张望了张望,解颜而笑,便朝哥哥穆之达的方向,张开双臂奔跑,发髻上的两条发带随风飘逸,衬托得她轻盈如雁、稚态童心。

        “哥——”

        “慢点儿!”

        兄妹俩几乎同时冲彼此大声喊。

        穆小晚一下子扑到了哥哥怀里,只有没有亲哥的人才知道拥有亲哥的那种乐不可言。她预感,从见到哥哥的这一刻开始,她将体会到,这一整天紧绷神经之后的,“一切都值得”的那种幸福感,甚至想到了回到家的团宠感觉

        对穆之达来说,这还是自己的妹妹?像欢蹦的小鹿一样的妹妹?对他而言,也是第一回体会到做哥哥的感觉。这在过去,是没有过的,兄妹之间的抱抱更不曾有过。更何况,从小到大,穆小晚和哥哥说的话,一张纸就能记录得清清楚楚。

        丫鬟川川也凑上来拉着小晚问东问西,穆小晚简单跟哥哥解释了几句,正打算上马车回穆家的时候,烨云迟、苏雪衣并没有离开,反而走了过来。

        烨云迟一本正经道:“想必这位就是穆姑娘的兄长了?”

        没等小晚介绍,穆之达就立马迎上前去,得体地行礼寒暄。

        小晚正好奇哥哥怎么识别出这二人身份的,哥哥便主动说,因为大乘殿对外开放,早在大乘殿听学和大乘参理的时候,有幸见过苏雪衣殿下和烨大人,还称书斋是旷世之才汇集地,并谦逊得体表达了希望他们在书斋里,能多担待自己妹妹。

        小晚全程挂着“姨妹笑”看着得体的哥哥,总之,哥哥的动作、表情、礼数、细节,她哪哪都觉得哥哥为自己做得刚刚好,不卑不亢。

        三男子得体谦逊地攀谈了一番,仿佛没有地位的悬殊,只有文人雅士间的交谈。

        苏雪衣并没有因为穆之达的身份地位有什么敷衍,最让穆小晚奇怪的是烨云迟,他的反差感最强,一举手一投足,身姿如松,既随和洒脱,又端正坦荡,素日里那股玩世不恭的性儿,全没了,变了个人似的。

        三人光是站在那儿,就貌似相谈甚欢,最后,烨云迟还盛情相邀穆之达兄妹参加他与苏雪衣的以诗会友,说诗会就在旁边的鹤鸣酒肆。

        什么以诗会友,以酒会女还差不多!小晚想。

        穆小晚看场面反差过强,竟然有点恍惚,仿佛这个烨云迟和他认知里的烨云迟不是一个人,脑海里闪现了他今天姹紫嫣红的出现在小乘书斋的场景,忍不住自己晃了晃脑袋,头顶的双丫发髻也跟着晃了晃,这个脱线的晃动,晃断了三位男子的谈话。

        三双六只眼,齐刷刷望向她,四人杵在那儿片刻,无人知晓穆小晚此举的意思又片刻尴尬,烨云迟竟然没对小晚有任何俏皮话,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和穆之达往下聊。

        最后,哥哥穆之达再三婉拒了烨云迟,甚至还听到了哥哥用了一句“公子王孙意气骄,不论相识也相邀”的说辞回拒烨云迟,夸苏雪衣正常,可是夸烨云迟?明显哥哥有“大丛郎官第一枝”的滤镜。

        于是,四人执礼作别,穆小晚和哥哥便上了马车,真正的放学了。

        望着穆小晚的马车,烨云迟扇子朝手心那么一敲,对着苏雪衣就是连番发问:

        “有她兄长在,她竟一言不发,也不贫嘴,你说是为何?”

        “方才她跑起来那样子,属实有点儿”烨云迟说笑着,若有所思,“竟有兄妹感情这么好的?”

        “你说说,刚才我们三人正聊着,她为何突然晃发髻?你瞧见她刚晃脑袋的样儿没?”

        苏雪衣没回答,反而催促道:“云迟兄,汀白和成帷还等着,你这些问题,问他们去?兴许能有答案。”

        “她突然晃脑袋,定是在腹诽我!”烨云迟自顾自说着,还爽朗笑几声。

        苏雪衣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催促着他朝鹤鸣酒肆走去,一路上,烨云迟停不下来,直到见到厢房里等了半天的好兄弟许汀白、赵成帷,冷不丁第一句话:“你们说说,她来这唤日阁,会不会变得比以前有趣?”

        “她?”一向好脾气的许汀白打趣道,“你二人迟迟不来,我们好一顿等,就是因为你口中的她吧?”说完又朝苏雪衣确认。

        苏雪衣笑笑,不做声,许汀白就明白了一二,“我猜猜,想必是那个‘钓水生杀之柄,弈棋战争之心’的新晋爱徒吧?她头一日来,我可就听说了。怎么,云迟兄,又找到新企图了?”

        烨云迟吃着小菜,笑盈盈不作答。

        一旁对此并不感兴趣,但对奚落烨云迟感兴趣的赵成帷插了句:“我看,这次没戏!”

        “你这话就夸大了,”许汀白添油加醋道,“虽说不知有多貌美,但出身并不高,我们这郎官第一枝,号称石头都能捂热的,”他停顿了一下,“不对,是石头都能爱上的云迟兄,怎么就没戏?”

        “你准备下多少赌注?”烨云迟笑道。

        “老样子,一百灵盾!”许汀白道。他素来喜欢打趣烨云迟的情场趣事,打趣打趣,图个高兴,认真是不存在的,男人之间,特别是关于女人的事,更没想要问个究竟。一旁赵成帷笑了笑,也不感兴趣,自顾自喝酒听戏。

        许汀白是郎中令之子,和烨云迟一起长大的发小。平时在宫廷内当值,消息灵通,常常在一起讨论各国使臣在蕃坊的奇闻轶事。苏雪衣、赵成帷时不时也加入他二人的酒局,四人虽然身份不同,共同的特点就是与世无争,与己无争。包括苏雪衣,久而久之,三个大丛国人也渐渐不把苏雪衣当作外人看,再加上苏雪衣多年不回占城国,大丛国上上下下都知道这是个不受宠的别国皇子,算半个大丛国人。

        酒过三巡,烨云迟开始让小二换酒,抱怨今日的屠苏酒不如往常。店小二连忙给烨云迟换,鹤鸣酒肆什么都能忍,就是不允许有人说他们酒不好喝,于是,把往日贵客们最爱的罗浮春、赤印泥、桑落酒都换了上来。

        烨云迟还是喊难喝,掌柜的亲自出来赔礼,烨云迟并没有责备,看三个兄弟都纳闷这些酒和往常并无差别,他跟掌柜说,许是自己的问题,最后品了一杯桑落,摇头说了句“罢了”,便没再换酒。

        掌柜退下后直摇头,他当然认识烨大人,素日非常好相与,并非故意找茬之辈。

        这一顿酒局,让苏雪衣他们三人,喝了好多品种,结果,掺着喝,没有一个人免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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