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转眼已经入职一周，肖佳言虽然是彻头彻尾的职场新人，但是好在她踏实肯学，人又聪明，加上之前几年的网红工作经历，倒也使得她很快就上手了。此刻的她也学会了在早高峰的电梯里即使身体被挤成扭曲，手指仍然以惊人的速度参与微信小群的聊天。

        白马会所高端顾客群里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此刻电梯一开，又是一波上班族涌了进来。今日是雨天，她一向不爱淋雨，便开了车来。而一楼进来的上班族，却几乎个个发梢上、指尖上还残留着水珠。肖佳言侧了侧身子，又调整了一个角度，仿佛完全不受干扰一般。

        我是世界的礼物：姐妹们，好大的雨啊，我进地铁站还摔了一跤，当场社死[大哭][大哭]

        是姣骄不是娇娇：就当是给海市人民拜个早年吧[抠鼻]，只要没有帅哥在场，倒也不必介怀

        勇敢言言不怕困难：真是好大一份礼哟，你摔得痛不痛，下班需不需要我开车来接你呀？

        我是世界的礼物：[害羞][害羞]可是我今晚要加班，言言宝贝我只能拒绝了

        勇敢言言不怕困难：不怕不怕，我也打算多留一会嘻嘻嘻

        兴许是雨天的原因，今天的电梯格外的拥挤。这么一小会，肖佳言已经变换了好几个姿势，电梯里出去的人却没几个，秋末时分，即使大家已经穿上了厚外套。但是人挤人的状态让她着实有些不舒服。

        她每天都戴着口罩低着头搭乘电梯，此刻却闷得她有些难受了，她微微仰起了头，眨巴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像是一把小扇子，扑闪扑闪地晃动着旁人的心神。

        一条身后的臂膀悄悄抬了起来，搁在了她的背后。

        扑闪扑闪的睫毛慢了节拍，缓缓停住了。

        她的身体一僵。

        是意外吗？

        不，电梯里的人已经散去了不少，绝无意外的可能性。

        肖佳言抿了抿唇，手指缓缓捏住了手机，她已经想好了怎么做。那向来柔和的目光中，透出一丝坚毅。

        “叮！”

        电梯到站26楼，人头攒动。同事纷纷走出电梯，肖佳言被人群裹挟着往前走去，她捏着手机的掌心微微出汗，想要回头去看自己的身后，却发现身后的鸿鹄和老叟将她的视野挡了个结结实实，任凭她怎么左顾右盼，竟完全看不见电梯内的人了，只能透过一个个人影之间的缝隙，恍惚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

        可恶，应该是楼上的员工吧，她有些愤愤地想着，若是下次，一定要当场给对方一个教训！

        勇敢言言不怕困难：今天坐电梯碰到楼上的色狼了！下次一定要报仇！

        我是世界的礼物：宝，没有下次好吗

        是姣骄不是娇娇：你们楼上不都是a厂的研发部吗，不至于吧

        我是世界的礼物：冷笑，只要是男人，没有人可以对言言宝贝的美貌免疫。言宝你的策划写的怎么样了？

        勇敢言言不怕困难：今晚加完班就能写好！相信我自己，我一定可以！[燃烧我的打工魂]

        因为肖佳言的实习岗并不在计划之中，但四人的培养模式却属于同一流程。因此四个人便窝在原本只能放下三张办公桌椅的一角，静静等待着组织的重新安排。人事的姐姐已经答应他们从楼上27层新装修的办公室中为他们划出专用的位置了。

        然而肖佳言却很享受现在的坏境，虽然四个人的办公环境颇有些狭窄，好处却是四人迅速培养出了一些共患难的情感。

        忘川一手握着刚收起的雨伞，早上的大雨打湿了他刻意理过的发型，此刻被他随意一把撸到脑后，这举动漏出几分年轻人的藏不住的青春洋溢，连他额前留出的几丝刘海都自由自在地飘扬着。

        “月光，星妈让你把昨晚改完的策划拿去给他看一眼”

        肖佳言这才刚刚打开电脑，刚想说没问题。脑子一转却根本没想起所谓的星妈是谁，他们公司不大，总共也就这么些人，她愣是想不到关于星妈的一星半点内容。

        当她还在犹豫是否要打开工作群检索一下这位星妈是谁之际，跟在忘川身后的vivi自然而然地问道：“你在说谁？”

        坐在肖佳言身侧的鬼谷子仍不住笑出声音来“星妈就是索拉卡，他原来有个皮肤叫月光女神的，大家都管他叫月光，这不你来了嘛，他就退位让美啦。”说完还给肖佳言抛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做了我们的师傅，还贡献出了自己名字，这是多么伟大的精神，嘿嘿嘿。”vivi笑得乐不可支。

        肖佳言闻言扶额，决定还是假装不知道的好，匆匆检查了一下昨晚修改过一版的策划便径直去找索拉卡了。

        在实习期间，他们每个人都负责运营一个账号。每天最主要的任务便是策划与拍摄，短短几分钟的视频，往往需要前期经过精密的准备和策划。肖佳言昨天下班之时才得到索拉卡修改的意见，虽然下班后也按照他的嘱托进行了修改，但仍然不是尽善尽美。为此，索拉卡今天又留她再次强调了时效问题，肖佳言只能言必称是，点头如捣蒜。

        从索拉卡的办公室面圣回来，肖佳言头都大了。

        可是随即想想，她这已经是过了气的网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是麻利点干活吧。

        回到工位，却看见忘川三人的脸色比她还奇怪。

        忘川抬头看了看她，又伸手点了点电脑屏幕，欲言又止。

        肖佳言点开电脑，发现就在刚才，公司的交流群里有人匿名发了一张截图。没有丝毫犹豫，肖佳言点开原图，过气女网红行得正站得直，流言蜚语没再怕的。

        互联网公司上班的好处之一：网速奇快。

        互联网公司上班的好处之二：电脑屏幕很大

        于是偌大一张微信截图，顿时布满了她的电脑屏幕。截图内容很少，只有短短三句话。

        “告诉你个八卦可别乱说，月光本人叫做肖佳言。”

        “她是海市一中的毕业的，也是我的学姐。”

        “她高三那会就被传说被包养了，之后还抑郁了，连学校都很少来呢。”

        冷空气过境，今日全市范围有大幅度降温。肖佳言握着鼠标的手微不可察地颤抖着，她突然想到这句今早广播里听见的天气预报。等等给自己再贴个暖宝宝吧……

        坐在电脑前的肖佳言脸色的血色渐渐退去，她的思绪渐渐飘远，只是身体深处不可抑制的泛起一阵阵寒意，那是来自心底最深处的冷。

        她去到遥远的北方念h大，她做着足不出户的网红，她从不透漏自己的社交账号，她尽一切可能拒绝过去的伤害。

        她把微信的名字改为不怕困难的勇敢言言。

        然而这些阴暗潮湿的过往，又要卷土重来将她拖入绝望的深渊吗？

        “言言要勇敢，我已经痊愈了，我已经是一个合格的打工人了，不能崩溃不能崩溃”思绪渐渐回归，肖佳言心中默默鼓励着自己，握着鼠标的手却还是不住的颤抖。

        “……月光，你，你没事吧？”忘川转过了身，惴惴不安地开口。此刻的她沉静的像是海中的礁石，心中却是一片惊涛骇浪。

        鬼谷子和vivi也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默默留意着她的动静。

        肖佳言把手收进了温暖的大衣口袋，大衣的温度让她冰凉的指尖渐渐回温，也拉回了她逐渐飘远的思绪。

        她转过身去朝着忘川勉力笑了笑：“没事，只是小时候被人误会。现在过去了，没事了”只是那笑绽在毫无血色的脸上，加之她那泛着红的眼眶和呜咽的嗓音，这一切委实没有什么说服力，反而平添几分楚楚可怜。

        言罢，肖佳言又转了回去，打开了刚才待修改的策划，仿佛与忘川的对话已经耗尽她全数力气。

        手机安静地躺在桌上，数不尽的app推送让屏幕亮了又亮，她有无数次想要拿起手机，却又停住了。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和谁都不要提起，让谁都不要担心。肖佳言暗暗这样告诫自己。

        一天的工作十分忙碌，好在索拉卡早上给她提了不少要求，肖佳言又将她的完美主义倾向发挥到了极致，一份策划改了又改，终于在日落时分提前完成，又拖着不知疲倦的身体去敲了索拉卡的门。

        索拉卡是个三十出头的电竞男，活力无限，看见肖佳言推门进来似乎有些意外，但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打开了她发来的策划。

        “你刚才发过来我已经看过了，这个想法很好，你写的策划也很完善了。”他边说边点点头，表示肯定。

        肖佳言笑笑，正要出门，却又听见索拉卡声音传来。

        “群里的内容已经删掉了，你别往心里去，做好自己就可以了”

        肖佳言的脚步略一停顿，随即以更快的速度离开了办公室。

        “言言宝贝，我晚上提前下班啦，男朋友临时约我去吃个饭，宝贝不用来接我了，谢谢宝贝哦”打开手机，李悟两个小时之前的信息引入眼帘，沉思片刻，肖佳言回了个表情：嘟嘴的可爱小女孩发射了一个爱心，爱心上写着“哼”。

        收拾好通勤包，肖佳言打卡下班。

        公司内仍有不少同事仍在加班，有几个偷偷抬头瞄了一眼，复又投入到工作中去，她离去的身影安静而果断。

        她今天没戴口罩，只是插着手冷着脸站在一旁。电梯里挤满了大厦里下班的同事，许多其他楼层的同事一开门乍一眼看见她，脸上都不□□露出一丝惊艳。

        电梯一层层下行，肖佳言今天将车停在b2。

        到了最后，电梯里终于只剩她一人。

        “叮”电梯停驻。

        走出电梯的她已经泪流满面。

        她却未放缓脚步，也未伸手将脸上的泪拭去，只是朝着自己的车走去。

        空旷的地下停车场只有她的鞋跟踩在地面上发出的脚步声。

        “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这样？”一道男声传来。

        肖佳言急转身，也不去管脸上那肆意流淌的泪水，又怒又羞地脱口而出说道：

        “李凯阳，你怎么阴魂不散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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