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4

中原中也曾在一本破破烂烂没几页的老旧笔记里读到这样一个故事。

        矮个子的五品武士半生受尽冷眼，就连手下们的眼里都好像藏着小孩子似的无聊恶意，甚至有同僚武士喝掉五品武士竹筒里的酒，然偷偷装尿进去，故意看他的丑样。

        孱弱的外貌和懦弱的性格让所有人都看不起他，五品武士对那些都毫无感觉。可这样的主人公也有一个可怜却不可笑的愿望，那就是喝芋粥喝到腻。要知道在当时，芋粥可是能端上无上之君的餐桌。

        历经一番波折后，主人公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愿望，真是可喜可贺，可贺可喜。

        中原中也捻着最后那一页写着可贺可喜的发黄纸张，皱起眉头，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样的结局太过草率。

        有点像那什么，嗯……什么来着？

        虎头蛇尾？对，就是虎头蛇尾！

        “中也！到点了！！”

        中原中也被底下的大嗓门一震，好不容易想出来的成语又被吼没了。看到下面还准备继续喊他的人，赶紧叫停，“知道啦！我马上就去，你们先走！”

        两三步跳下集装箱，中原中也抖抖身上蹭的灰尘，他今天要去比较富庶的街区送报纸，总得让自己看上去干净点，不然又会被那群狗眼看人低的家伙赶出来。

        这份既轻松钱还不少的工作还是报社看他长得不错才肯拿给他的，要是像上次那样满脸灰进去然后被赶出来，指定要被炒。

        “羊”这个未成年群体在他加入后，又加入了不少人，现在光靠翻废品和捡垃圾已经远远不能支撑他们的日常生活了，而抢劫成人危险性太高，还容易招致大人的报复，就算他异能不弱，也不敢说能顾全所有，所以大点的孩子必须出去找点事做，好养活小点的孩子。

        况且几个年纪小的总嚷嚷着要吃高档巧克力，也不想想，那种东西哪里是他们这种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吃得到的，不过今天拿到工资后，倒可以给他们买一块饱饱口服。

        从报社拿到今天的报纸后，中原中也就马不停蹄地往街区里赶，其实他也想尝尝昂贵的巧克力到底跟他们平时吃的有什么不一样。

        说是街区，但实际上每户人家隔得并不近，送完一户，还得再跑一会才能到下一家，而且有些人家还规定了时间，送早了不行，送晚了更不行。

        东跑跑西跑跑，中原中也终于赶在日落前送完，他从报社里拿到钱之后，又赶紧跑向之前自己看到的那家高档巧克力店，生怕他们提前关门。

        好不容易进了店，中原中也却站在玻璃橱窗前一动也不动。

        又涨价了……

        前天来看的时候，他手里能抽出来用的钱明明能买四小块，现在却只能买三块了。

        也是，最近黑手党越来越不安分，街上的店大多都涨价了。

        中原中也咽了咽分泌过多的口水，还是买了三块。

        回去的路上，中原中也看着手里精致的小袋子叹了口气，嚷着要吃的有三个小屁孩，现在看来是没他那份了。

        不过一会他就释然了，让那三个小兔崽子给他描述一下味道也成，间接就相当于他也吃了。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眷顾他，中原中也竟然碰巧遇到了一辆献血的医护车，而且献血后送的礼品居然就是整整一盒高级巧克力！

        但中原中也还是保持着警戒，天上掉馅饼的事就这么让他遇上了？

        站在医护车外踌躇不决的中原中也引起了里面医生的注意。

        一道清朗的声音问他，“请问你是要献血吗？”

        中原中也闻声向上望去，却猛地撞进一双似水般温柔的眼里，圆圆的黑色瞳孔满怀期待地看着他，在那样一双温柔的眼睛注视下，中原中也没好意思说自己还在犹豫，踩着架在医护车上的梯子就上去了。

        刚进去，他就看见带着白口罩的医生正在摆弄细长的针头，看到那银白的针头，中原中也莫名打了个寒颤。这时他兀地记起有打针经验的几个同龄人描述打针时的害怕表情。

        深吸一口气憋住，不行，来都来了，必须献完才能下去。

        脑内挥之不去的银白针头让中原中也坐下的时候都有点腿软。

        “害怕吗？”那位医生很贴心地问他，低垂下的眉眼很是亲和，让中也想起了软绵绵的棉花糖，又软又甜。

        “不，不害怕。”尽管说着的是不害怕，但微微颤抖的嘴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不用怕，一点儿都不疼。”医生放轻语气安慰他，这让中原中也有点脸红。

        好，好丢脸……

        献血过程就像医生说的那样一点都不痛，一晃眼就过去了，等中原中也晃过神来的时候，医生连针头都已经给他拔了。

        “抽了300毫升，等会儿可能会有点晕，不用担心，休息半天就好了。”

        “啊，嗯。”中原中也还有些发懵。

        就在他准备下车的时候，医生又拉住他，给了他一个不小的袋子“这是献血的礼物。”中原中也一看，果然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高档巧克力，而且还是最高级的那种！

        现在医院都这么大方了？

        在中原中也离开前，那位医生问了他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中原中也眨了眨清澈如新雨洗刷过的漂亮蓝眼睛，很是天真地笑着，

        “吃穿不愁的生活就足够了吧！”

        少年青涩昂扬的活力在他身上尽现，宛若穿透云瘴的初阳，让森湖隐藏在口罩后的嘴角也不自觉翘起来。

        “祝你得偿所愿。”

        中原中也朝森湖摆摆手，“谢谢啦，医生哥哥。”脾气暴躁的他也难得有嘴甜的时候。

        等中原中也走远后，森湖才摘下口罩调整声线。他看着手中的血袋呢喃，“医生哥哥吗。”

        “真是可爱呐，中原中也。”

        日落时分，漫天的金黄染满整片天空，

        中也把巧克力带回去的时候大家都很高兴，就连因偷酒而被他警告的白濑都有了好脸色。

        当大家问他巧克力怎么来的时候，中也又想起了那个医生的模样以及他最后问的那个问题。他一五一十地交代了经历的那些事，但伙伴们却满是怀疑的看着他，不断逼迫他把真相吐出来，可哪里有什么真相，他刚刚说的就是真相。

        面对各式各样怀疑和不信任的目光，中也嘴里的巧克力越嚼越不是滋味，可可豆的苦涩将甜蜜全然掩盖起来，此时中也的脑海再次浮现出那双温柔似水的眼睛。

        如果是他，一定会相信自己说的话吧。

        ——————

        安然坐在地下实验室里的森湖笑意盎然地看着他跟中原中也的dna序列对比图。

        他们也能勉强算得上半个远房亲戚吧～

        日本国家异能局的人还真敢用他的异能实验资料啊，怕是死了不少实验体吧……或许只有这一个活下来了也说不定。

        ——————

        翌日清晨，中原中也赖在床上还没有起来，昨晚没注意到，他吃的那颗其实是酒心巧克力，度数还不低，而且就那么一颗，恰巧就叫他给吃了，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他现在头痛死了。

        “中也！中也！外面有个好贵气的人找你，连衣服上的扣子都雕着图案呢，你快起来！”

        “知道啦！”中也抽出头下的枕头朝门板狠狠扔去，这才换得一点清静。不过没一会，那扇摇摇欲坠的木板门又砰砰砰摇晃起来，手边没了可以扔的东西，中原中也不得不拖着迷迷糊糊的脑袋到外面迎客。

        中原中也胡乱抓着红棕色的发丝，没好气地说，“谁啊！”

        一抬眼，他就又看到昨晚像魔障一样不停出现在他梦里的眼睛，中原中也一度还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看来你昨晚睡得并不好。”男人嗓音不复昨日的清朗，却依然温柔得不可思议。

        中也摇摇脑袋，确定不是幻觉后才有点不可置信地开口，“医生哥，医生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男人歪了歪头，像是不解中也为什么会问出这样愚蠢的问题，“我当然是来找你的。”

        中也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如同被蜂蜜砸中的蚂蚁，惊喜中还藏着浓浓的不可置信，“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这次男人给出了一个让中也呆愣在原地的回答，“你愿意当我的义子，跟我在一起生活吗？”

        “！”

        中也和他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不不不不是，你干嘛要收我当义子，我们明明才见过一面。”中也被森湖大胆的言论吓得连连后退。

        森湖依然轻笑着，清浅地笑意蕴含着无限的包容“一面就够了，昨日的一面就能让我知道你是个很好孩子。”

        这时候柚杏赶在中也开口前挽住他的手哀求，“中也你千万不能走，羊没了你就完了！那些我们之前得罪的人会疯狂报复我们的！”

        听到柚杏的话，中也紧绷的神经才逐渐沉静下来，再也没有刚才的慌乱和错愕。

        “……多谢您的好意，但我是不会离开羊的。”

        中也环视一周，将每人脸上或羡慕或嫉妒，又或是对男人优雅华贵的崇敬看在眼里。

        “要不然您考虑考虑其他孩子吧，他们也都是非常听话可爱的孩子，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说完这话，中原中也就低下头不敢看森湖，怕自己眼中的渴望流露出来被看见。

        他何曾没有幻想过被好人家收养然后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可现在不一样了，他现在是羊的首领，必须肩负起整个组织的责任，幻想就让他一直是幻想好了。

        森湖自然没有带走羊中的任何一人，在他眼里，这群人里只有中原中也是块透亮的蓝宝石，其他的不过是些一文不值的石子。

        不过走之前，森湖给小羊们留下一句话。

        “山石不可攀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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