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5

太宰治的一天是什么样的？

        早晨，太阳一蹭到他脸上，太宰治就慢吞吞地从一团糟的被窝里钻出来，眯着半睡半醒的眼睛爬去洗漱。

        当脸颊碰触到透心凉的冷水时，太宰治一个激灵，迎来他的第一次清醒，睁眼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太宰治又没兴趣地闭上眼皮。

        啊啊～人要是能有好几张脸就好了，一天换一张。

        洗漱完，汹涌的睡意却再次袭击太宰，然后，他就中招了。身体像面条一样软下去，太宰保持脸朝下的姿势陷入浅浅的睡梦。

        就这样成为一具尸体，再也不想醒来。

        但事实不会让他如愿。

        不知道哪来的乌鸦站在他的窗沿，黑豆大的眼珠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的“尸体”。业务还不成熟的乌鸦慢慢蹦跶到太宰治身边，转了转它那不太聪明的小脑袋瓜。

        迅猛一啄！

        可惜鸟喙还没来得及戳进肉里，就被太宰治一把抓住了脖子。惊慌的乌鸦使劲扑腾，挣脱不成反蹭掉几根鸦羽。

        “八嘎！八嘎！八嘎！”

        太宰治因乌鸦制造的动静迎来第二次清醒，从地上爬起来的太宰像一只吃鸟的猫咪，对着蠢乌鸦咧开一个阴沉沉的笑容，“想要吃的吗？”

        蠢乌鸦瞪着黑豆大小的眼睛，很明显没听懂太宰治的话。没听懂没关系，太宰治可不管那些。

        他从床褥下面摸出一条小拇指粗细的绳子套在乌鸦的脚脖子上系成死结，然后又把绳子拴在橱柜上，“便宜你了。”紧接着又在不远处放上一叠水和食物。

        初出茅庐的乌鸦这才体会到人类的险恶，无论它怎么往碟子边蹭，都始终没法啄到一口吃的，气急败坏的乌鸦只能大叫，“八嘎！八嘎！”

        太宰治没再管它，套上外套就出去了。

        来到一处清澈的河流边，波光粼粼的水面照映出太宰治的脸庞，深色的瞳孔像划在水面上的两个小球，随着水波起起伏伏。令人厌烦的焦虑又涌上心头，不安在心尖不断盘旋，这让他想起《侏儒》里的语录——“人生比地狱还要地狱”。

        太宰治以前在书店里找到过一本奇怪的书，黑色的封皮上疑似用渐变的棕色写着“地狱”的字样，当太宰治翻开书页，却又发现里面是雪白一片。在他思考里面的玄机时，封皮却也渐渐变得雪白，他翻过一看——

        书名由“地狱”变作了“人间”。

        但那只是一个梦，梦里的他在梦里的书店拿起了一本梦一般虚幻的书。

        啊～人生的意义就如那本书一般，虚幻得让人摸不着头脑。

        轻轻抬起脚，不平衡的身体坠入缓缓的流水中。

        扑通扑通……

        冰冷的河水灌进耳道，把外界的杂音模糊成一片，在水的世界里，最清晰的就是他的心跳。

        扑通扑通……

        太宰治努力睁大眼睛，看见晶莹剔透的气泡从他的口鼻涌出浮上水面。寒冷拂过眼球上的黏膜，把太宰治的视野模糊了一半。他将四肢放松，望着顶上波光粼粼的水面，有了难得的安心，就连心跳也逐渐平稳下来，直到他再也听不见，陷入沉沉的黑暗里。

        ……

        “你好。”

        重重的力道拍打在他的胸口。

        “噗！”肚子里的水被他吐了出来。

        被救上来的太宰治迎来他的第三次清醒，他颓唐的睁开眼睛，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张讨厌的脸。

        “活过来了吗？”森湖问他。

        太宰治平静的躺着，静静地看着碧蓝色的天空，冷冷地说，“谁要你多管闲事。”

        “啊，原来是我多管闲事了，抱歉。”森湖的样子看起来好像真的在为救起他而感到歉疚。

        这时他的手被轻轻啄了一下，太宰治往手边看去，早上打扰他安眠的那只蠢乌鸦此时正一脸小人得志地看着他，套在它脚上的细绳已经被它啄断。

        “八嘎！八嘎！”

        而森湖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腰上绑了根绳子，并且还系了死结。

        “为表歉意，我送你回去。”话音刚落，森湖就提溜着他的领子把他重新扔回河中央。

        呛了几口水后，太宰治腰上的绳子就发挥了它的作用。每当太宰治快要沉下去时，那根绳子就会猛地一拽，把他拉回水面，如此周而复始。就在太宰治准备掏出腿上的匕首把绳子割断，却发现自己身上携带的十三件利器全没了！

        不用说，绝对是森湖给他摸走了。

        天上的那只蠢乌鸦还在八嘎八嘎地喊着，而森湖就在河岸旁一边悠闲地散步，一边遛着河里沉沉浮浮的太宰治，好不惬意。

        天塌下来都格外冷静的太宰第一次体会到咬牙切齿的滋味。

        每当太宰治准备上岸去设计没有人能打扰的完美自杀时，森湖却又一脚把他踹进河里灌一肚子水。

        好了，在河上流着吧。

        不是太宰治放弃挣扎，而是他发现就这样在河里泡着，说不定明天发个烧，然后就下地狱了呢～

        想着想着，太宰治就漂浮在水面上晕了过去。

        ……

        终于，太宰治迎来他的第四次清醒。

        醒来面对的不是地狱冥司暗红色的砖瓦，他有点失望。

        如墨漆黑的天空稀稀散散挂着几颗星星，有些明亮有些灰暗，但这些都不是太宰治想要的。如果漆黑的夜幕能化作一块黑布将他笼罩，捂住他的口鼻，将他闷死在黑布里该有多好，然后他就会被带着星星的裹尸布拽进没有意识到空间，没有想法，没有欲望，同时也没有痛苦。

        听上去很美好对吧？

        撑着长椅的边缘，太宰治把身体扶正，然后他自然而然就看见了坐在地上的森湖。

        是太宰治昏迷不醒时占据了长椅，所以森湖不得不坐在地上吗？

        太宰治不想知道，揣测疯子的想法也会变成疯子的。

        地上的这位疯子可是个大名鼎鼎的杀手，毕竟他可是制造了那样一件耸人听闻的惨案啊～

        某个超级大国的生物实验室里的所有工作人员都被人徒手挖出心脏，剖开肚子，塞进他们自己的胃里，他们的眼球都被剜出，摆放成了两个触目惊心的单词——

        “killme”

        显而易见的挑衅，但森湖现在还是好端端的坐在这里，足以证明没人能杀了他。

        “你在干什么？”太宰治问地上拿着针线正在缝补他风衣的森湖。

        “做针线活。”森湖如此回答他。

        棕色风衣上的破洞此时被一只溺水的黑猫代替，由该猫头圆身子短的外貌特征还能判断出这是一只几个月的奶猫。

        “幼稚。”

        “说你自己吗？”森湖头抬头看太宰治一眼后又开始为小猫增添细节。

        “刚开春就准备拿自己喂饥肠辘辘的鱼群，河里的鱼一定会为你的献身精神而感动得流眼泪的。”

        太宰治嘴开到一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他那件风衣罩了脸。

        “晚风很冷。”森湖坐在地上抬头望他，街边的彩灯给他的瞳孔镶进小小的星星，漆黑的瞳孔变作天上的夜布，笼罩小小的人世间。

        人间很冷，森湖的瞳孔也并不温暖，但太宰治莫名就是觉得刚好。

        这样就很好。

        不要再靠近我，森湖，我实现不了你愿望。

        我不适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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