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经年

帝京的坊市是最热闹繁华的地方，卖货娘子们走街串巷手里的拨浪鼓招来了好多孩子跟着，而舞坊前的西域女子撞响了双臂上的层层手镯，随着热情的鼓点旋转起来，丰腴饱满的西域女子像是熟透了的石榴莹润生光。

        万国来朝的情况下西域来到京城的商人越来越多，那些金发碧眼官话一个比一个溜的西域人随处可见，京中的百姓对于这些人没了一开始的惊叹，早就见怪不怪了。

        相比于大宁舞者的胡旋舞西域人的更加热情活泼，婆罗多舞也是最近京里的新潮，所以近些年来各大舞坊都有西域舞者的加入，脚铃的声音在整个帝京回荡着。

        “今年的恩科在即礼部准备的怎么样？”桑琬在朝堂上发问。

        礼部尚书出列回话，“经过几位学士的商议定下考题，臣已经递了奏章请陛下定夺。”

        桑琬点点头，朝着身边的两个女儿道，”这次的恩科你们也去协助一二，科考选拔的都是我大宁以后的栋梁之才，你们好好地看一看。“

        跟着上朝的桑渝和桑澜行礼称是，她们俩刚刚跟着上朝听政，不过明显皇长女更得陛下的欢心。

        桑渝下了朝没有忙着去礼部先去了后宫见父亲，她已经十六岁了不能再住在父亲身边，和几个公主在前朝各有宫殿，但只要有空闲她总会来给父亲请安。

        宣明宫里桑湛正跟着许述白下棋，桑渝便没有贸然打扰行礼后坐在一边观战，桑湛在下棋这方面天赋很高，文华殿教棋的师傅都败在他手下，要不是他到了八岁要交由男师傅讲书，估计不知道要有多少棋师要败在他手下。

        随着一字落下桑湛起身行礼，这一局是他赢了。

        “我儿棋艺高超。”许述白笑着称赞道。他对于小儿子的聪慧颇为欣喜，哪怕他更看重长女但如今时时在身边陪伴的是桑湛。

        桑湛规规矩矩的给桑渝行礼，然后很有眼色的退下了，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桑渝叹道，“父亲，湛儿是男子您没有必要太苛责，他骄纵些也无妨的。”

        那么爱玩爱笑的孩子这几年越来越拘谨，规矩上比司仪的内侍领还要无可挑剔，才十一二岁的年纪又是尊贵的皇子，实在不必这么注重规矩。

        许述白看着她笑了，“渝儿，你以为我拘着你弟弟是为了谁？是为了你。”

        “要想让宫外面的人知道你弟弟，那只能从才貌上做文章，湛儿长得像我实在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容貌，在他这些哥哥弟弟里面算不上第一，要论那些诗词歌赋的才华，桑泓可比他强多了，我就只能在规矩上让他做到极致。“

        “父亲想用湛儿的婚嫁给儿臣铺路。“桑渝知道父亲的意思，据理力争道，“儿臣是母亲的长女，后宫的其他公主和儿臣相差着一定的岁数，而且儿臣自认为在政务上没有差池，实在不需要弟弟如此。”

        桑渝这样说许述白一点也高兴不起来，重情的人必然有软肋，这样以后要是让人拿捏住了可怎么办。

        “你也晓得你是长女，那你是不是忘了你头上还有个嫡女在？”许述白轻蔑道，“宗法礼教上你可不占什么便宜。”

        “桑渝，你要真疼惜你弟弟，那就做出一番事业来，你的权势就代表了你弟弟的地位，只要你好谁也不敢轻慢了湛儿。“

        许述白没心思再和女儿针锋相对下去，问道，“今天的朝会有什么事吗？”

        桑渝收敛起情绪恭敬道，“都是些小事。”

        “那就好，为父能在前朝帮你打点，但想要你母亲的心偏向你就要自己多上心些，毕竟你母亲很少来我这里我说不上什么话，自从贺兰妃入宫陛下的就被他绊住了。“饶是许述白这样不计较恩宠的人也难免叹一句。

        桑渝深知贺兰妃的荣宠，她是搬去前朝后母亲才册立的这位贺兰妃，母亲似乎爱极了这个西域来的妃子，总带着他出席宴会不说还常常带着他与民同乐。

        这个出身于罪奴所的西域人似乎是吐谷浑氏的贵族之后，但既然成了罪奴那就不能够受封高位，可母亲自见他第一面就失了理智，不仅封他为妃还说贺兰氏出美人给他赐姓贺兰，所以宫内外都称他一声贺兰妃。

        对于母亲的举动桑渝并没有多诧异，贺兰妃的容貌可谓惊艳绝世，把所有的美男子都比了下去，有贺兰妃在的地方男人们只有黯然失色的份。

        虽说他是西域人，但除了他那双碧蓝的眼睛与众不同，相貌上更像中原人的温润，恍若仙人降世如梦似幻，从不轻易开口的贺兰妃更像是幻梦中的俊美，似乎你只要伸出手就会碰碎了他。

        美人如斯怎能不叫人垂怜，自贺兰妃入宫起整个后宫的妃嫔都成了旧人，幸好母亲并不是沉迷美色的人，所以只是盛宠而已没有迷了心智。

        刚进了北宫桑渝正巧遇见了一样从后宫而来的桑溪，桑娢跟着送他出来，兄妹俩不知道在说什么挺高兴的样子。

        看见了桑渝两个人行了行礼道，“大姐姐好。”

        桑渝拉过桑溪的手说道，“我带着溪儿回去就好，你来北宫也不方便。“

        看着跟着的一大帮内侍桑娢欣然接受了这个提议，嘱咐了宫女要细心伺候便道，“在此谢过大姐姐了。”

        “听说你最近得了好些成色不错的瑟瑟石，分我些就当你谢了。”

        “大姐姐带个路就要拿瑟瑟石来谢，这要是帮着抄个书不得要好些金银珠宝去。”桑娢玩笑几句便回去了。

        面对这个才比她小一个月的弟弟，桑渝没办法当小弟弟那么哄，满宫里加上桑澜只有他们三个人年龄相差不大，剩下的妹妹弟弟们最大的也和她差着四五岁，说起来他们是最早在文华殿读书的，启蒙的时候都跟着同一个师傅，可要是让父亲知道了今天的事少不得一顿训斥了。

        孩子们都大了孟南洄长日无聊喜欢上了樗蒲，这种靠运气的东西叫他玩得风生水起，桑娢觉得传出去有伤皇后威仪，所以每次玩的时候他都守在外面，这次也不例外。

        殿里李粲挽起袖子不让它妨碍到自己，洛以朝则认为这种东西对输赢一点用也没有。

        孟南洄笑意盈盈的看着他，端起桌子上的冷酒一饮而尽，伸手便轻轻松松掷出了卢，而李粲只掷出了椟输的彻底。

        洛以朝不由得拍手道，“还是孟哥技高一筹啊！”

        李粲输了也不恼拿了枚冰梅子吃，闲聊着，“殷美人的胎就这几天生了吧。”

        “就在这几日了，太医说他身体好没什么好担心的。”孟南洄又倒了一杯慢慢的品着。

        “等孩子生下来不论是公主皇子他都算是熬出头了，要不是因为有了这一胎晋了美人，进宫这么多年还是个才人。”

        长平进门禀报道，“殿下，昭妃说永庆皇子受了风寒，这几日怕是去不得文华殿了。”

        “从库房里拿出些温补的药材送过去，告诉昭妃不必忙着上学，先顾好孩子的身体。”孟南洄吩咐道。

        长平领命而去，洛以朝赞道，“昭妃对永庆皇子也是尽心尽力啊。”

        “他无宠无子身份尊贵是尊贵，但再怎么都是无聊的，有了孩子和他相依为命自然是视如己出。”孟南洄把玩着投子道。

        李粲自己掷了几把都得不出卢，“永庆的生父比死人多口气，满宫里挑一挑也没几个没孩子又位分高的妃嫔，只能是抱给昭妃了。”

        “陈才人那样喜欢永庆也没留住。”

        “他想养永庆实在异想天开，陛下看重出身断不可能把孩子托付给他。且看选秀时陛下挑的人就知道，最低也是知县之子啊。”

        总共就选了四个人个个出身不凡，就算是秦美人的母亲是知县，那可是因为治水有功从布衣直接封为知县的人才。

        出身最高的周培然是安乐侯的儿子，一进宫就是昭容，气坏了唐岂青，毕竟他是四公主的生母却因为出身内侍只封到了婕妤，之后再也没有晋升过。这下可好一个刚进宫的品阶都比他高，这叫他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不过唐岂青生完这场气便装扮一新的去讨陛下欢心，这些年后宫里新人不少但失宠薄命的更不少，唐岂青总能挣得一份恩宠也是本事。

        李粲乐了，“陛下是看重出身，但若是他容色古今无双那陛下就不在乎出身了。”

        都知道他在说谁孟南洄笑他，“陛下喜欢贺兰妃你醋了不成。”

        “他有什么好羡慕，你我心知肚明罢了。”

        桑琬回到太极殿看奏章直看的头晕眼花，“凝香儿，摆驾未央宫。”

        凝香儿端上来一杯温茶道，“陛下，皇后殿下说今天要带着谦贵妃和舒妃处理宫务。“言下之意未央宫现在去不得。

        桑琬抿了口茶水笑道，“他们仨凑到一起除了吃喝玩乐还能有什么，特地来告诉你就是要朕别去讨嫌。”

        凝香儿笑而不语，陛下分明是愿意纵着皇后的。

        “罢了。”桑琬站起身，“去看看叶才人吧。“

        叶东词出身歌舞世家，是弄清影首席舞者的弟子，后宫的一次宴会上随师父进宫献舞，借着表演的功夫给桑琬抛媚眼，美人有意桑琬自然就笑纳了，最近很得她宠爱。

        叶才人得到旨意也早早在宫中等候，但是他没能等来陛下的驾临，因为陛下半路被颜昭容截过去了。

        在宫里陛下去哪都是正常的，但是已经下了旨意半路去其他地方就是很打脸了，叶东词自然是生气，不顾姿态的发火道，“颜昭容也太霸着陛下了，不就是小产了吗，这都几个月了还装柔弱。”

        他身边的内侍劝他，“主子消消气，颜昭容到底是恭和皇子的生父，要不然陛下怎么会总去看他，难不成是为了他那张浓妆艳抹的脸吗？主子容颜俊美还怕等不来圣宠吗。”

        叶东词总归是歌舞世家的后人，很快就收拾好心情道，“先便宜他一回，咱们去探望探望赵婕妤。”

        内侍赶紧笑道，“六公主可爱的紧很得陛下喜欢，主子去看看将来也得个俊秀孩儿不是。”

        这话说得很是贴心，既给了他出门的由头又祝福主子早得贵女。

        叶东词听得开心连连颔首，他是要多去看看赵婕妤，温柔好说话不说还俊美得圣心，多多走动总能得些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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