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月色睁开朦胧的眼

晓雾散尽，旭日初升，尘埃落定。

        万物自睡梦中复苏，栗发男孩推开斑驳铁锈的孤儿院大门，骑上一旁的自行车，肩上挎着包缓缓远去。

        院落内的大蛇只是寐他一眼，便又缩回墙角入梦。先下不是冬天，暑日都快到了，可她却越发地困意频繁。

        雪鸮横冲直撞落在窗口，将信封扔入窗内。

        一只纤细的手自书桌上拿走信封，鸦羽般的眼睫轻颤着。她迅速扫了几眼内容，顺顺阿道夫的毛，送它盘旋空中。

        佩蒂折叠好信件，将它放入盒子中，走出房间，转身敲敲隔壁的门：“汤姆，快开学了，我得去对角巷跑一趟，你去吗？”

        没人应答。

        佩蒂再敲了几下，还是没有回音。刚准备返回房间，就看见端着餐盘上楼的汤姆。

        “我今天有事要去翻倒巷，课本那些麻烦你帮我带回来。”口上说着很客气的话，语气却没半点客气。是活生生的汤姆里德尔没错了。

        佩蒂点点头，问道：“还需要我帮你带点什么吗？”

        “不需要了。”汤姆看向佩蒂：“一个月假期的缓冲时间，有些事情该想好了。有的感情该留还是该扔，你心里比我更清楚。”

        一束光打入常年孤儿院中，照在女孩身后。她枕在烈焰明光中，轻颤的眼睫镀上独属太阳的金边。金色的发丝与灰尘在光明中无处隐藏，蔚蓝的眼却被阴影覆盖。

        汤姆站在一阶楼梯之下，如同栖息暗处的蛇，耐心地隐藏着，等待撕咬猎物的一刻。

        “当然。”她答道：“我知道该怎么做。”

        ·

        佩蒂刚从丽痕书店里走出，就看见坐在一旁长椅上的温琳。她颇感意外，温琳却率先抬起头。

        “佩蒂？真巧，要坐坐吗？”温琳柔声道。

        佩蒂没有拒绝，顺着温琳的话坐在她身旁。

        “你的心事好像一直都很多。”温琳合上书本，眯眼惬意地迎接初晨，口中的话却是对佩蒂说的。

        “是么。”佩蒂答道：“大概是生活太过忙碌了，忙到我都没有办法停下来好好休息。”

        “累了就好好去睡一觉。你不想做的，就不要让人去束缚你。我就很讨厌这种感觉。”温琳琥珀般的眼里忽然装入了佩蒂的身影。

        佩蒂轻声一笑：“很多人都是这么跟我说的。我也想停下脚步啊，可我不行。就像你没有办法拒绝母亲的要求，只能被她一步步推远自己的家乡一样。”

        温琳耸耸肩：“至少我反抗过了，但毕竟她是我妈妈。”

        “琳。”一道略有些凌厉的声音从佩蒂身后传来。

        两人齐齐转过头。温琳似有似无扯了下嘴角，说道：“佩蒂，我妈妈帮我把东西买好了。先走了，霍格沃茨见。”

        “嗯。”

        佩蒂目送温琳和她母亲有说有笑走远。

        她轻叹一口气，疲惫地靠在椅背上。

        好像所有人都是成群结队来这里买开学用品的，整个对角巷只有她只身一人。

        她不喜欢拼命挽留，既然那个人选择远离……或者说从他产生远离的念头的时候，就不该再对那个人抱有任何幻想。

        佩蒂对埃尔维斯就是这样。

        但她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远离汤姆。几年的相互依存怎么能轻易舍弃？说到底她也是一个人。

        一阵脚步忽然停留在她的面前。她恍惚睁开眼，一片朦胧间，她隐隐约约看见浅金色的头发。

        “一个人？”温柔中夹杂着淡漠的音色。

        佩蒂可以确定，这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做到这种声音。

        ·

        她是不想来的。

        她也并不想面对这种好友相见的戏码。

        “原本我应该跟着我妈妈来的，可她临时有事，我姐姐的课本又早买好了。妈妈就把我托付给了希利斯。”菲丽茜亚有鼻有眼地解释着她随希利斯和阿布来的原因。

        菲丽茜亚很愿意和希利斯一起出门的，可是如果这趟旅行里有一个阿布拉克萨斯……谢邀，不如不来。

        佩蒂也很绝望。她现在最不想提前见到的就是菲丽茜亚了。

        她原本准备用一个月的时间来思考一下这段感情的，可要写的作业实在太多了！这导致了她一直到现在都没想好该怎么面对菲丽茜亚。而汤姆又问出她的看法，她能回答不吗？这样说光是气势上就输了一半。

        她不讨厌菲丽茜亚，可是她的心情正如她以前一样：她很别扭。

        幸好原本她话就不多，菲丽茜亚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希利斯睨了一眼佩蒂紧张到攥紧的拳头。

        “扫帚。”希利斯淡淡道。

        “嗯？”阿布一怔：“你不是说对魁地奇比赛不感兴趣，不打算答应罗齐尔的邀请……”

        “你不想去吗？”希利斯脸不红心不跳，连说话的语调都没有变。

        “我……”阿布一时语塞。他不悦地看了眼佩蒂，说道：“对，飞天扫帚。走吧，格林格拉斯小姐。”

        阿布都不想碰菲丽茜亚，拿出魔杖甩了个咒语，菲丽茜亚就被迫跟着阿布一起前往魁地奇精品店。

        “不是，你买扫帚跟我有什么关系？强迫人都不带这么强迫的！阿布拉克萨斯，你给我把这个咒解！”

        是菲丽茜亚挣扎的声音。

        “但凡你多看一眼魔咒书，你就会发现，就算是还没入学霍格沃茨的小孩都能解了这个束缚咒。”

        是阿布阴阳怪气嘲讽的声音。

        希利斯看着两个人走进扫帚店，没有回头。他说道：“你和她吵架了？”

        他站在她身边，就像一个普通的哥哥询问妹妹的生活。光阴散落在嘈杂的对角巷中，两个人之间隔了一道阴影。

        一道无法跨越的阴影。

        “没有。”佩蒂回道。

        “她脾气很差，经常和阿布吵架。”希利斯看向佩蒂：“但她只是一个小女孩，和你一样。”

        所以他从来不会因为菲丽茜亚的出格举动而生气。阿布却很不喜欢她那么做。

        他总是很固执，就像他一如既往讨厌佩蒂一样。希利斯拿他没办法。

        “我知道。她还对我很好。”

        “我猜你已经知道我拜托她的事了。她的嘴里瞒不住东西。”

        “嗯。你想让我和她好好聊聊吗？他们都是那么说的。”

        希利斯看着不太高兴的妹妹，眼里含笑。他弯下身子，平视皱着鼻子的佩蒂。他哄小孩子一般揉了揉佩蒂的头，轻笑道：“为什么我要你那么做？你想怎样就怎样，高兴就好。还有，女孩子皱鼻子会变丑。”

        熟悉的口头禅……

        不知道为什么，佩蒂的心情就好了不少。就像有人细心替她拂去了环绕天空的乌云，抗走了沉重的巨石。

        “男孩子不笑也很丑。”佩蒂回道：“明明小时候那么喜欢骑着飞天扫帚，还嚷嚷着要参加魁地奇世界杯。现在怎么连个学院队都不去争取了？”

        希利斯：“不想去。你记得我想参加魁地奇世界杯，就应该记得我做事三分钟热度。”

        佩蒂：“我也知道，你以前很喜欢魁地奇。”

        希利斯没有回话。他很关心佩蒂，可他却极力隐藏着关于自己的一切。他想做一个哥哥，不想再让佩蒂因为他的事情担心，他保护她就好了。

        佩蒂仰着脸，湛蓝的眼里倒映希利斯冷峻的眉眼。她看着他的眼，说道：“希利斯，我不知道这几年发生了什么。你说我想怎样就怎样，那你呢？你认为我是你的妹妹，你必须好好保护我，里面或许还夹杂着因为埃尔维斯那件事的一些情感。可是你也只比我大几分钟。”

        “这段时间，好多人劝过我要做自己。所以我现在把这个道理告诉你：希利斯，你今年才十二岁，你想做什么都没关系。你还不是沙菲克家主，不要担心其他事——任何让你烦恼的事情，包括我的事情在内。就像你对我说的，你很希望我高兴，同样，我也想要看到你高兴。我认识的希利斯可不是一座冰川。”

        希利斯微微低头看着佩蒂蔚蓝的眼。

        二人站立在阳光之中，几近相同的两张脸面对面。她蔚蓝的眼中还是天真纯粹，他湛蓝的眼里依旧承载着点点星光。

        他们还是当年那对在庄园内追逐落日余晖的兄妹。他会幼稚地抱走她的小兔布偶，惹得她追着他跑遍庄园。

        “你啊……还是那么喜欢像姐姐一样跟我讲道理。”

        他无奈地出声。

        金发翻卷在初阳的光辉中，他笑得弯了眼。

        阿布远远地看着希利斯。

        他似乎很久没有见到他笑得这么开心了。

        斑驳光点洒在人间，形形色色的路人只在几人的故事里留下匆匆一笔。他们确实彼此记忆中最浓重的色彩。

        当看见他的笑时，一切的怀疑和不善都化为亮点飞逝而去。

        他放下口袋中的吐真剂。

        “不过去了？”菲丽茜亚辛辛苦苦扛着扫帚，问一旁的阿布。

        “不去。”

        “可是……”菲丽茜亚欲言又止。她回头就看到佩蒂的笑脸。那是佩蒂和汤姆在一起不曾有过的笑容。

        她沉默着，跟上了阿布的脚步，“我才不是想跟你一起走，就是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东西没买。”

        “哦。”阿布用简简单单的一个单词给菲丽茜亚演示什么叫作“敷衍”。

        月色睁开朦胧的眼，

        少年逆着光寻找新的方向。

        这是就是这个时代。菲丽茜亚记忆中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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